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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刀代笔

时间:2024-05-17

区廷柱

摘 要:不同地域、不同时代的漆艺作品都附带着各自特色的、最为擅长的制作技艺,中国传统漆艺尤其擅长雕漆工艺。根据记载,雕漆工艺最早出现在唐代,到元明时期,雕漆工艺逐步成熟并发展出独有的艺术风格,直至清代,雕漆工艺制作之精妙已达到鼎盛时期。因制作成本高,难度大,耗时长,雕漆工艺在现代逐渐被遗忘,得益于现今国内对传统工艺文化的保护,雕漆工艺重回大众视野。笔者通过对古今雕漆工艺作品的分析,探讨雕漆工艺独有的艺术价值。

关键词:雕漆工艺;传统工艺;发展与传承

雕漆工艺是中国特有的漆工技艺,在制作过程中经过反复多次乃至上百次髹漆后,用刀具雕或刻漆面,最终令漆面如浮雕般有凹凸体积。雕漆工艺大致可根据其雕刻纹理、颜色分为剔红、剔黄、剔犀、剔彩、戗金、戗彩、款彩等。传统雕漆技法一向是漆工师傅对徒弟口传身授,需要很长时间实践而成,而且不易外传,所以致使现在雕漆工艺从业者寥寥可数。在如今国家对传统工艺文化的推动与发扬下,雕漆工艺越来越受关注,逐渐打破瓶颈,促进其传承与发展。

1 剔红

《髹饰录》中黄成写道“剔红,即雕红漆也”,有依据《髹饰录》中黄成写道:“宋元之制,藏锋清楚,隐起圆滑,纤细精致。” [1]可见,宋元时期所制作的剔红漆器的精妙。剔红作品制作步骤复杂,耗时长,工艺要求高,在制作中所用的刀具偏于精巧细致,而且分类较多,大类包括起子、刺刀、弯刀、片刀、勾刀等,不同刀具分工明确,需要工匠手头功夫到家并且极为留神。

元代杨茂制作的剔红观瀑图八方盘(如图1),八方造型,可清晰见到盘心雕刻了凉亭、松树、山石,以及一位长者站在護栏前观看对岸山石下的瀑布,长者后方有两孩童。漆盘八边雕有代表四季的花卉纹饰,分别有牡丹花、茶花、栀子、桃花及枝叶。宋元剔红漆器都注重平面效果,体积感会稍微削弱,但空间营造的手法高明,图式审美趣味极高。这件漆盘漆层并不厚,刀法利落不留刀痕,画心景物构图区分远、中、近景。远景是重复不规则的浪纹锦底,思思细密粗细均匀,自下而上渐变工整,中景人物造型饱满,五官都有细致刻画,雕文细如发丝。近景松皮斑点刻画自然,质感突出,山石造型放松,疏密得当。每一处下刀都恰到好处,轻重拿捏得当,而且刀锋圆润收敛,不见利角。长北赞赏这件作品入刀极有分寸,愈见吞吐含蓄。[2]这件作品刀具勾剔密线需工整谨慎,以勾镂剔线的疏密来营造画面空间,雕漆也能做出真实自然质感。

制作于明代的剔红牡丹纹圆盒,现藏于苏州博物馆,这件作品以一朵牡丹花作为主题纹饰,覆盖全盒,四周宽大枝叶陪衬,属民间作坊出品。漆器的牡丹图案体感浑厚,边沿圆润,刀锋收敛圆浑,整体感觉圆滑。这件漆器体积感非常突出,漆层厚,中心牡丹部分勾镂细密,花蕊部分呈半球体,排列工整,大小一致,与宽大肥厚的枝叶对比出强烈的疏密关系,朴实古拙,又不失精巧。由此,漆器中可以体会到厚漆雕镂的魅力,配合图式的圆润造型,更能显出体感饱实,剔红作品不一定要图案复杂隆重,下刀藏锋不露,体积丰厚的剔红作品更显得大方得体。

到了清代,因皇帝的喜好,剔红漆艺得到高度发展,而且逐渐形成风格。宫中所使用的大小物品都会见到剔红工艺,连皇帝也有专用的剔红屏风和宝座,可见剔红工艺的奢华与珍贵。清代的剔红漆器图案更为细致繁杂,十分擅长刻画山水人物,对景物和人物的刻画更加深入细致,大量使用锦纹为底,不留空白,尽可能精致到每一个角落。[3]与元代剔红相比,清代剔红所刻画的景物体积感更强,一山一石细节清晰,质感丰富,刀工也更为纯熟,线条更加紧凑利落。

2 云雕

云雕技法与剔红技法有一个共同点,同为刻漆技法,他们的区别在于云雕最后效果是阴文雕刻,而剔红最后效果是引起凸纹。云雕漆层一般为红黑相间,刻出纹饰的漆层截面交叉夹杂红黑线条,故云雕也称作“剔犀”。《髹饰录》黄成记载:“剔犀,有朱面,有黑面,有透明紫面。或乌间朱线,或红间黑带,或雕黸等複,或三色更叠。其文皆疏刻回文、重圈、剑鐶、云钩、绦環之类。纯朱者不好。”经典云雕作品的图案规整、重复,遍满漆器通体,刻入的纹饰间隙均等,漆层要求较厚,突出体积,每种纹饰线条粗细均等,刀口截面上宽下窄,深浅一致,而所使用的刀具总归为四大类,分别是钻刀、“V”字口刻刀、挠刀、立刀,其刀具分工明确,可雕刻出均匀圆润的线条。

剔犀工艺的顶峰在于宋元时期,元代张成所制作的剔犀圆盒(如图2),现藏于安徽省博物馆。笔者认为,这件作品是古今最经典的云雕漆器之一,三组云钩纹覆盖漆器盖子,漆层十分厚,云钩图案丰满圆浑,下刀位置圆润流畅,凹位截面黑漆层夹着三条细朱漆线,迂回灵动,漆面润滑光莹,通体没有一根直线和尖角,显得含蓄内敛,隆起的漆层充满力量感,既大方又庄重。这件剔犀作品最特别之处是将刻刀走过的边缘修整打磨到圆滑,配合厚漆层更显肉感,漆层中细细的三段红漆线恰好与整件器物气质吻合,内敛温柔,让黑漆层显得更透气和精致。相比之下,明晚期制的滑地紫犀三层盒造型方正,漆层为透明紫漆,存世量极少,非常珍贵,这种透明紫漆面很考究雕刻后的研磨功夫,有古籍记载:“光泽而坚薄,亦有剔深峻者。”由此可见,滑地紫面剔犀漆面不厚,坚且薄,雕刻的云纹不深,宽度较窄,显得相当清秀。不同厚薄的漆层直接影响作品整体观感,细线条显得精密凌厉,而粗线条就会显得朴实厚重。

3 戗填

戗填技法是建立在戗划技法之上的,《髹饰录》记载戗划技法为:“细镂嵌色,于文为阴中阴者,列在于此。”意为在漆面上用利刀划出纹饰,然后在划出的纹饰里填入颜色,有填入金银,也可填入漆色,此工艺也称作雕填。制作戗填的漆面厚度要求大于0.3cm,在光亮漆面上用利刀或针刻画出纹饰,在刻画的图案上薄涂一道漆,用棉花或布将刚涂上的漆擦去,未擦去的漆留在刻画的图案阴纹里。戗金银则是待漆半干后贴箔或用脱脂棉球轻擦上金粉或银粉,或贴上金银箔料,最后除去多余箔料或粉料,戗彩即用漆直接填于阴刻的纹饰里,擦干净漆面多余色漆,只留色漆于刻刀纹里。

明代嘉靖时期制作的戗金彩漆龙凤纹银锭饰盒(如图3),在通体朱地上用细刀戗划纹理后填金,纹饰多彩,顶部分别为刻画了龙凤纹饰,龙凤刻画深入精细,龙纹体态迂回自然,龙爪雄健,凤纹轻盈漂移,色彩绚丽。盒身侧面填满花格锦纹图案,金、黑、红三色相间,规整中处处能感受到细节的丰富。此作品不是单纯的戗金工艺,而是配合漆绘,令纹饰变得多彩丰富。此工艺也可称作戗金细钩描漆,做法为先在工整的漆面上用彩漆描画纹饰,待干后再在描画的漆上进行下刀戗划,填金,可以在描漆的图形边缘钩划,也可以在描漆之上钩划,丰富纹饰细节。古人在制作漆器时通常会结合多种工艺于一件作品上体现,这样既能丰富作品的观感,工艺的自由组合也是雕漆工艺的魅力所在,正印证了《髹饰录》中提出的“取二饰、三饰可相适者”。

点刻技法在明朝戗金彩漆花卉纹圆盘中出现,除主体刻画的花卉用戗金和细钩描漆技法之外,圆盘的细节可見密集的圆点刻纹,每颗圆点大小一致,没有排列紧密,没有重叠。[4]这种纹饰是用钻刀逐颗雕钻,称之为钻犀工艺,需要极为注意转动钻刀的力度和次数,观察其钻纹大小。值得一提的是,戗填工艺流传到日本后,日本工匠们学习了中国宋代及明代的戗金技艺,再加之发展成为如今的沈金技法,制作更加严谨、精美。通常,沈金及戗金工艺的漆艺作品纹饰秀丽精致,线条细利,漆面平整光亮,对刀工要求下刀利落,收刀干脆,追求刀刀到位,一次成型。除了刻画线条之外,点刻、点刺都能运用其中。

4 雕漆工艺的发展

随着时代改变,漆艺作品的制作方法和审美都有所变化。除了古代的雕漆作品外,现代漆艺家的雕漆工艺变得丰富多元,在传统之上继续发掘其潜在的可能。传统的用刀技法在今天仍得到很好的传承。现代漆艺家陈勤立通过深入研究剔犀技法,依照最传统的方式还原元代张成造剔犀圆盒,使传统用刀技艺得以发扬和传承下去。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周剑石教授运用剔犀工艺创作的作品《欧洲印象》,通过简化归纳欧洲风景,以点线造型,将自身对欧洲风光的理解压缩在一个圆漆盘中。剔犀作品不一定是二方连续的云钩纹饰,还可以是各种自由图案,刻画的线条长短不一,轻松散落在各处,疏密有秩,且没有一根线条重叠,短曲线形态自然,毫不做作。与之相衬的建筑图案,规整方直,用点线概括恰到好处,生动活泼,现代的图式可配以传统工艺使之赋予新的生命力。

5 结语

雕漆工艺已被评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在过去,雕漆工艺作品已为中华传统文化增添光彩,保护和传承传统雕漆工艺尤为关键。我们在承袭古代的雕漆技术和审美的同时,更重要的是应该思考此时所身处的现代。雕漆工艺会发展致何种面貌,这也是雕漆艺术家们共同努力思考的问题,让雕漆工艺不停步于古代审美形式,在尊重传统的前提下敢于创新突破,为雕漆工艺创造新的艺术价值。

参考文献:

[1] 王世襄.髹饰录解说:中国传统漆工艺研究[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8:118-119.

[2] 长北.髹饰录与东亚漆艺[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14:161.

[3] 李一之.雕漆[M].北京:美术摄影出版社,2012:49.

[4] 夏更起.故宫博物院藏文物珍品大系:元明漆器[M].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2006: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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