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17
摘 要:蒸汽朋克发端于19世纪中期,成型于20世纪80年代,是以西方蒸汽机时代为背景的一种文化趋势和美学概念,其在艺术上以鲜明的时代印记与大胆的视觉架构而闻名,建立了一套完整的视觉与文化逻辑体系。本文试图通过对蒸汽朋克发展历史的梳理、艺术风格的纵向比较、艺术特征和艺术表现元素的分析,来探讨蒸汽朋克在美学上的意义与价值。
关键词:蒸汽朋克;维多利亚;美学;视觉
1 蒸汽朋克之溯源
蒸汽朋克诞生的时间并不长。这种建构在19世纪西方世界的视觉与逻辑基础的世界观,其表现在视觉上糅合了以蒸汽时代机械构造为基础的对未来或平行世界的想象,和对中世纪奇幻魔法世界的追忆与臆造。在语义上,作为一个诞生仅仅30年的新生词,“蒸汽朋克”融合了西方世界至为重要的两大标志性时代。蒸汽机的发明使西方在物质世界获得强权,朋克则指代西方在精神层面的自我反驳与内省。从美学的表面意义上来说,蒸汽朋克首先是一种跨界美学,这恰如其分地暗合了后现代主义的精神要义,继而迎合了在此语境下的大众审美趋向。因此,在短短数十年之间,文学、影视、平面艺术与动画、游戏等领域都诞生了大量蒸汽朋克风格的艺术作品,俨然成为21世纪初最受欢迎的艺术视觉元素之一。
正式意义上的蒸汽朋克风格的艺术作品最早是依附于奇幻小说而存在,提姆·鲍尔斯等人的小说以维多利亚式的奇幻为表面特征,而重构与异化则是它的内核。在这些文学作品中,科技是所有故事结构与逻辑的载体,临界于魔法的神奇力量是作品的归宿。蒸汽朋克艺术的真正确立时代距离维多利亚时期已过去至少100年之久,科技的外表形象早已与维多利亚时代相去甚远,为何以维多利亚时代为时间基准,这是一个颇值得探讨的话题。可以探知的是,维多利亚时代承载了西方世界颠覆数千年文明之变革的想象,它不仅是古典与未来的分界线,同时也是充满罗曼蒂克的乱世。从美学上来看,乱世是蒸汽朋克的情绪基调,在蒸汽朋克艺术中,粗粝的金属零件取代花边、雕刻与蕾丝,刻意降低明度的色调,用油泥、尘土、补丁等作为表面装饰的肌理效果,古典主义的酱油色调和暗角,我们可以从其间窥见与浪漫主义类似的审美特征。和浪漫主义类似的是,它指向的是打破与重构,蒸汽朋克从阶层与价值重构更多的走向到了逻辑与视觉重构。
2 相关艺术风格之比较
尽管蒸汽朋克指向的是奇幻时代,但其艺术风格亦非孤独的凭空臆造。自文艺复兴伊始,艺术家们开始把视线从圣人的端正肖像转向对不可见的天堂与地狱的想象。在丁托列托的大量作品中,不同的空间、种群与物质被肆意打破植入,迥异于古典主义常规的透视线的运用,焦点位置的偏移或多焦点的并用,为超现实主义艺术创作奠定了基本思路。在蒸汽朋克绘画中,这种空间的打破的创作传统为塑造奇幻世界提供了方便。
与丁同列托同一时代的希罗尼穆斯·博斯也许是现在看来最具后现代性的艺术家。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甚至可以把博斯的某些画作局部与蒸汽朋克绘画混置,而丝毫看不出违和感。在博斯的绘画中,神秘的炼金术器皿与天堂、人间、地狱相混合,想象中的神、魔鬼与人类之间穿梭着各种怪兽,被打破的空间和世界逻辑无处不在。也许与蒸汽朋克艺术唯一不同的是,博斯的艺术尚未摒弃对宗教唯一性的认定,但博斯对炼金术器皿的迷恋彰显了他与近500年后方才兴起的艺术风格的暗合——炼金术可以被看作是人类对世界固有格局进行重构的最初尝试,或者也可以说它即科学或者魔法的基础,而蒸汽朋克艺术家也从时代的前端返回过头来回溯这一历史或传说,这无疑是极其有趣的共鸣。同时,博斯画作中大量出现的拼凑组装形体,诸如顶着草莓头的人体,由身体器官构成的复杂装置,半人半兽等形象可称之为严肃绘画史上最早的拼凑美学。到了蒸汽朋克时代,这种美学则成为其运用最多的手法,魔法与科技、过去与未来、自然生态与人工产物,所有可见或者可想象事物皆可用于拼凑。唯一显得谨慎的一点是,所有的事物都固定在一个特定的时代视觉框架下,这同时也是一个艺术风格能够在视觉上自洽的最好方式。
对空间的想象到了达利的手中,已经被运用得极致的娴熟。达利的惊人之处在于他用艺术形象描绘出了对未知力量生理和心理上的体验,这正是蒸汽朋克艺术所需要借以传达其世界观的最佳手法。虽然我们很难找到一些确定的资料来指证蒸汽朋克艺术受到过以上若干的影响,但就视觉力量来说,它们的影响是相似的。同时,我们还可以从未来主义中找到一些创作逻辑上的影响。比如,空间的碎片和拼合感,甚至在一些成熟的多媒体艺术作品中,这两种风格会被并置。但单从视觉表象来说,蒸汽朋克艺术是从未来主义的时代回溯的,它几乎是刻意地选择了古典主义式的精细塑造形体的手法,是基于超写实主义的逻辑重构,这足以确保其作品具备既虚构又十分真实的特点。和宗教绘画所诉求的类似,对艺术品所塑造的时空的“代入感”是至关重要的一件事,而区别在于,蒸汽朋克对科学、未来与不可知的神秘力量的崇拜取代了固有宗教,成为它所建构的时空中新的宗教。
3 蒸汽朋克的艺术特征
蒸汽朋克艺术依附于科幻小说而生,这一名词的缔造者——科幻小说家K.W.Jeter关于蒸汽朋克的定义是“维多利亚式的奇幻小说”。维多利亚时代是以蒸汽为主要动力的机械横行于世界的时代,机械作为新的人造物并且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可以脱离人进行造物之“物”,它在美学上最大的意义在于将人类的注意力从欣赏“手工的智慧”转而聚焦机械之美,如英国评论家托马斯·卡莱尔在1829年的断言,未来“将不再是一个英雄主义的时代、虔诚的时代、哲学的时代或是伦理的时代,而将是一个机械的时代”,蒸汽朋克引领的是一个审美机械化的时代。基于凡尔纳、玛丽·雪莱等世界上第一批科幻小说诞生的蒸汽朋克小说是对写实的科幻世界和西方主流价值观的重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蒸汽朋克是建立在科学上又一定程度上反科学的文化,它强调神秘力量与科学的并存,因而在艺术手法上大量采用了混合、重构与叠加的手段。
在蒸汽朋克这一名称诞生之前,以提姆·鲍尔森、威廉·杰布森为代表的奇幻小说作家的作品封面已被按照实际意义上的蒸汽朋克风格做了视觉设定,画家雷斯·爱德华兹是这些小说封面的主要创作者。鲍尔森等人的虚构小说场景经过爱德华兹视觉上的物化,使小说架构的虚构逻辑真实可见。在爱德华兹的早期作品中,他热衷于使用不同于古典主义的高饱和度纯色色调,蓝绿色的大量使用違背了人类数千年来在炉火和自然光下观察事物所形成的基于暖色调的视觉习惯,这为“异世界”的塑造提供了不少方便。我们可以看到的是,这种冷色调的使用一直延续到当代各类“非蒸汽朋克”式科幻作品中,往往用以指代真正的未来,而被大量的作品逐渐固化下来的蒸汽朋克作品,古典主义的暖色调反而成为基调,用以标榜区别于当代的“维多利亚式的情怀”。随着科技的持续发展,蒸汽与齿轮已被更新的动力与原件替代,艺术家们开始发现齿轮与铆钉、铁锈的叠加有一种另类的年代之美,一个旧时代的异世界,或者一个将旧时代美学重构了的未来世界(如《变异编年史》中的2707年),也许比一个由稀有金属无缝连接的流线型、极简主义的未来世界或是赛博朋克那样建立在不可见光波上的纯虚拟世界在视觉上更值得玩味,在创作上也具有更多的可能性。
蒸汽朋克不是一种完全独立的艺术风格,它通常建立在一个有着相对完整逻辑的文本之上,它的世界观由小说家、电影编剧或游戏设计者确定,最后由艺术工作者进行视觉呈现。小说家K.W.Jeter作为蒸汽朋克时代的启动者声称发生于1980年前后的伦敦旅行中遇到的一家古董小店奠定了他的美学灵感,这也许可以解释为何爱德华兹后期的绘画作品风格趋于古典。当代的蒸汽朋克艺术在创作上更趋于多元化,既有依附于电影剧本和游戏文本的作品,也有建立在蒸汽朋克逻辑基础上的独立插画与装置作品,大量作品也不再囿于维多利亚时代,而采用自创世界和历史作为背景,表现手法更加多元。
4 蒸汽朋克的艺术元素及呈现类型
蒸汽朋克艺术始于书封、插图艺术,兴于电影、漫画、游戏艺术。在早期的作品中,汽轮、飞艇、火车是经常出现的要素,在以蒸汽作为一切工业设备的唯一动力的基调下,产生了诸如带有几个大烟囱在空中飞行的巨大飞艇这样无法诉诸现实的机器怪物。
维多利亚时代的服饰与建筑被糅杂在这些天马行空的机械中,哥特式、巴洛克式艺术常常出现在作背景的建筑中。在当代的蒸汽朋克艺术品中,这些艺术形式被直接植入形象设计里,如发行于2012年的飞艇游戏Guns of Icarus online,飞艇就直接按照哥特式的风格进行的外观设计。伦敦的经典雾霾也以色调和防尘面罩等方式常常出现,配上维多利亚时代的服装,形成独特的时尚美学。最值得一提的是,蒸汽朋克常常将生物和机械共置,使用机械对生物进行局部改造是蒸汽朋克文本创作中的一个重要主题,在视觉呈现上常常表现为科学怪人或毛发与金属并存的半机械半兽物种,如电影《黄金罗盘》,或是与神奇生物世界并存的建筑与飞行器,如游戏Samorost 3(《银河历险记3》)中的场景设定。
自蒸汽朋克美学开始大行其道的20世纪八九十年代开始,时代背景的束缚已经完全被挣脱。在视觉效果饱受好评的电影《最终幻想》中,维多利亚式的服装中添加了大量未来主义元素,不少的建筑被设计为以蒸汽为动力的机械构造建筑,其在细节处理上的繁复与精致又暗合了维多利亚的审美准则。这种机械风格的城市与建筑特征被更多地运用到了大量的电影和游戏作品中,如电影《机器人9号》《微光城市》,游戏《机械迷城》等。
5 蒸汽朋克的价值追问
基于价值观的差异,蒸汽朋克在视觉上的逻辑在东西方的作品中出现了少许差异。总体来说,大多数西方的蒸汽朋克作品都具有一定的现实基础抑或说是科学基础,如虽然经不起推敲的飞艇顶部的烟囱。在大量的影视作品中,机械代表的是未来,可被操控的力量,强大的人类朋友。到了《哈尔的移动城堡》中,现实的科学逻辑已不在考虑之列,价值观和视觉效果是首要考虑的问题。宫崎骏对哈尔的那个巨大的跌跌撞撞的蒸汽城堡的拼凑感毫不掩饰,它就是一个披着铁皮与魔法外衣的灵性存在。在宫崎骏的更多作品中,机械也许是自然的敌人,被自然所嘲弄和打击,需要反思并与自然互洽,如《风之谷》。但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蒸汽朋克反复言说的是失控与并存的可能性,科技终将超越人力的范围成为不可控制的力量,而在自然和魔力(可以理解為自然的一部分)这一更神秘的力量面前,科技会变得失控抑或是与自然和人类和谐并存,这是“朋克”试图质疑或追问的主题。蒸汽朋克既是对逝去的黄金时代的追忆,也是对未知世界的迷茫幻想。它繁复而多变的形式感一如它对现世的疑问,没有结论,只有过程,一切存在即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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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郭晓寒(1973—),男,重庆人,四川美术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游戏艺术设计,交互艺术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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