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24
王 洋
(南京师范大学社会发展学院 江苏 南京 210097)
人力车夫作为近代底边社会的典型群体,已经受到了学界的广泛关注。面对亟待救济的人力车夫群体,国民党中央民众运动指导委员会曾谕令各级党部,“迅为筹设人力车夫福利会或俱乐部,以谋该项车夫生活之改善,知识之增进。”[1]并以南京、上海两市为试点,开展车夫福利会或合作社的组织工作,为其他省市的救济工作提供示范。因此,作为国民政府的首都之地,南京的人力车夫救济事业关囿整个大局。
人力车,最早起源于日本。1874年,法国侨民米拉将其传入中国上海。南京的人力车最早出现在光绪年间,后来在宣统二年南洋劝业会开会之时,正式开始营业。
近代的人力车业固然是市政建设渐趋完善的产物,但更与中国早期城市化畸形发展密切相关。“如果说西方资本主义的城市化是以工业化为主要因素的城市拉力大于农村的推力,那么中国近代的城市化则是来自农村的推力大于商业化为主的城市拉力”。[2]在这种推拉力模式异化的背景下,因人地矛盾尖锐、农业生产凋敝、自然灾害频发而形成的离村劳动力大军和城市阶层分化下的失业破产者成为了人力车业持续膨胀的“劳动力来源”。
“南京车夫大都知识程度鄙陋,教育水平低下,且缺乏可供在新的职业分层中谋生的技能,至于固定产业,大都一贫如洗,甚至一无所有,仅有同样贫穷的老乡赖以交往”。[3]“车夫都是过的非人的生活,住的是湿地草房,那里有内外糯壁与门窗,着的是破旧衣裳,吃的是粗粮糟糠,借债无人借,与当无物当,谈不到诉讼,装饰,礼物和婚丧,生活的改进——教育、刊物、娱乐、更未曾梦想。”[4]脏乱的居住环境,糟糕的伙食饮水,再加上高强度的劳动量,让很多车夫处于亚健康的状态,身体早衰特别普遍。
难怪乎胡适等学者,认为人力车代表的文明就是那用人做牛马的文明。“此恶性循环不除,全社会之生活被其影响,至于无穷,非可过言也。”[5]但“逐年减少人力车的辆数以至于完全消灭它,无论其动机为社会物质福利为物质文明为人道主义,其结果未有不为社会祸害为物质罪恶为残酷主义者。”[6]因为低度的工业化并无法为数万车夫提供生计,强行废止人力车实在是置源源不断的离村劳动力与失业者于不顾。尤其是南京的经济产业不甚发达,其本身就存在着严重的失业问题,据统计1934年6月,南京市无业者就达到265501人,占总人口的35.82%。试问废止人力车后,又让原有车夫和即将成为车夫的劳动力人口如何谋生呢?
面对人力车存废的矛盾处境,南京市政府在严密管理的基础上,采取权宜之计,即寓救济于控制,从协调矛盾、规范行为、完善组织等方面展开了全面的救济。
与上海人力车夫不同的是,南京人力车夫的工作强度较大,工作时间也很长。据言心哲的调查显示,“南京人力车夫的拉车时间约7小时的有12.3%,8小时的有 19.48%,8小时以上的有58.07%,最长的高达20个小时。”“从表面上看来,拉车一业,随时可以休息,似感自由而不受拘束。但是其工作之苦,并不因休息机会之多而减少也。”[7]为了减缓车夫拉车的痛苦,南京市政府于1930年在第一公园、夫子庙、门帘桥、大行宫、新街口等处修建人力车夫休息处,以供车夫于疲劳之时休息。除此,首都警察厅还严饬各所属机关,长警对一般人力车夫,尤应和平,不得谩骂,或举手即打。
随着南京城市的近代化,汽车业逐渐兴盛起来。无论是从速度快捷、安全系数,还是从价格便宜来说,汽车业都具有明显的优势,从此“马达征服了血汗,公共汽车行驶让人力车夫叫苦连天,车夫失业者达万余人……直接间接受重大影响之贫苦劳工家属共达六万之多”[8]。面对生活无着的人力车夫,南京市政府将原定“最低票价铜元十四枚,改为三站起码计收为铜元二十一枚,以便一般市民能顾念人力车夫生计之困窘”[9]。
车租剥削是导致人力车夫生存濒危另一个重要因素。1931年南京市党部规定甲等人力车每天不得过六角五分,乙等每天不得过小洋四角,希冀通过统一各地人力车租,限制车主对车夫的过度榨取。此外,南京市政府还向人力车商征取车夫福利费,“人力车夫福利费由车主于每季之第一月将该季应捐助之数额一次须为捐于人力车夫福利会,甲等营业人力车8角,乙等人力车6角,自用人力车1元,并规定凡人力车主未依照规定捐助人力车夫福利费者由南京市政府扣发其执照及捐牌,车主应捐助之人力车福利费概由车主负担,不得以任何方式转嫁车夫,违者,依行政罚法制裁之”[10]。
实现“车者有其车”是使车夫免于盘剥的最根本方法。从1934年起,南京市政府开始筹组人力车夫合作社。8月,南京市社会局决定在朝天宫一带设立合作社办事处,“拟定向上海银行借款一万元资金,以此款购买新式人力车一百辆为抵押品,利息定位八厘,嗣后将车转放与社员,每日所缴之车租,交上海银行收存,照普通活动进出款,利息五厘,至建筑车间,及卫生设备等,悉在此款内一部分,至车夫社员之娱乐等设备另行设法”。[11]12月1日,车夫合作社正式开始筹备,“拟划分全市为十二个区域,于每区域一中心点,置车若干,以备租用”[12],并着手征求车夫社员。但1935年3月石瑛市长的辞职,使得合作社成立事宜被迫中断。1936年,马超俊复任市长,“市政府为谋救济起见,现已饬属拟具计划,将着手组织人力车夫合作社,及人力车夫救济会”。[13]为了突出“车夫合作,助人自助”的意义,此次准备组建的合作社规定,放款利率较原来贷款利率为高,普通利率为一分五厘,小本借贷处以九厘利率,放款于合作社,合作社再以一分五厘利率放于社员,所得款项作为合作社之经费,“如社员贷款还清,亦可规定每日收纳社费一角或二角,以供社中之开支,如社中收入超过支出,则储为救济金,专备孤贫社员、疾病、丧亡及其他意外之用”[14]。
在南京市政府积极筹划车夫合作社的同时,各区也在响应号召。在省立南京民众教育馆的指导下,1935年4月第二区人力车夫合作社正式成立。其实在该社成立之前,第二区就已举办了三期人力车贷款,“加入之社员已有五十二人,社股一百零六股,贷放款项达三千元,分三期贷出。”[15]为了提高车夫知识,第二区车夫合作社还举办了车夫训练班,“其训练期定为五个月卒业,每一期分两班训练,训练科目,一国语,二常识,三算术,四合作法,国语每周三小时,算术每周一个小时(前三个月教),常识每周一小时,合作每周一小时。”[16]至1935年12月,合作社共办有四期贷款,放出总额达四千余元,参加车夫社员共为六十五人。1936年8月,合作社又举办第五期贷款,共贷放车辆二十部。随着合作社社务的日渐发达,该社还实行消费合作和劳资储蓄,“凡各社员需要物件,由该社与各店订定合同,制印购贷单据,社员领取,持往购货,予以几价折扣”[17]。同时“该馆生计部订立储蓄办法,凡社员须将每日劳资所得,缴存储金若干,规定三年期满将还,以作社员家庭生计之储备金”[18]除此,合作社还准备筹建车夫合作新村,并择定大光路七里街两处作为建筑基地。
为了贯彻中央民众运动指导委员会倡导建立车夫福利组织的方针,南京市政府发起成立了一系列车夫救济组织。1934年10月,石瑛便提议成立车夫福利会,“如医院、俱乐部、字第学校讲座等,俾使其有正当娱乐及享受人类同等幸福”[19]。马超俊继任市长后,于1935年4月,着手筹划人力车夫生活改进委员会,“其义务主要包括人力车夫食住问题之解决、人力车夫之教育、试办人力车夫合作社、代车夫承租车辆、其他关于车夫福利事业等,并决定设立车夫宿舍、车夫食堂、诊疗室、车夫储蓄、贩卖室贩卖衣履及零星日用品、娱乐室、浴室、车辆停放场、水炉卖水、厕所等”[20]。但此方案并没有具体实施。1936年,南京市政府又筹组成立人力车夫救济会,救济范围与上述生活改进会相似,之后其又改名为人力车夫福利会。11月19日,南京市政府正式发布《人力车夫福利会筹备处组织大纲》,并成立了人力车夫福利会筹备处。在筹备处的指导下,南京市政当局首先设立了车夫登记处,普遍调查车夫的生活状况,并以此为依据,制定了人力车夫福利事业计划大纲草案。整个大纲草案规划详尽,由易到难,层次分明,兹摘录如下:
计划筹备事业分三期举行,第一期为1937年1月1日到6月30日,主要包括:第一,创立消费合作社预备社并仅先成立粮食部、百货部及食堂。第二,举办人力车夫小额资金借款。第三,酌办人力车夫救济。具体包括:1.医药救助;2.免费保产及接生;3.酌予物质救济;4.免费供给自来水,资助丧葬费用,凡车夫本人或其家属死亡者酌予资助丧葬费用。第四,创办人力车夫代笔处;第五,创办人力车夫问事处;第六,派员轮流赴各处人力车夫家庭为左列各项服务:家政处理之指导、清洁卫生之指导、子女教育之指导、疾病救助、嫁娶丧葬之指导及协助、其他一切可能之服务;第七,助理人力车夫解决纠纷;第八,创办人力车夫训练班;第九,倡导人力车夫健康运动,尤注意种痘及各种预防之普遍施行;第十,提倡正当娱乐,并随时放映电影于人力车夫集合较多之处,及休息场装置收音机。[21]第二期是自1937年7月1日至12月30日,救济筹划主要包括酌量扩充第一期各项事业、兴建人力车夫宿舍及住室、择重要地点兴建人力车夫休息亭、创办人力车夫浴室及理发室、创办人力车夫节用储蓄会、创办人力车夫子弟学校、兹立阅报处、编印适合人力车夫阅读之书报等。第三期是自1938年1月1日至1939年12月31日,主要是在第二期的基础之上,酌量扩充,并“创办医书馆,创办俱乐部及茶市,酌办人力车夫失业救济,设立人力车夫养老基金,创办人力车夫补习学校,倡办人力车夫团体保险,倡办人力车夫利用合作社”。[22]
在人力车夫福利事业计划大纲的指导下,南京市人力车夫福利会筹备处首先施行了一系列救济举措:第一,鉴于人力车夫大都目不识丁,先于“夫子庙、下关热河路附近、水汗西门中华门等四处设立车夫代笔处,备用服务员五名,专司代笔任务,每日工作八小时、星期日照常工作,服务员不得任意拒绝请求,应尊重请求之人意思代笔,不得自作主张,免费供给代笔纸张”[23]。其次,在夫子庙修筑休息亭,并聘请车夫法律顾问,免费接谈拟状及出庭。再次,成立卫生促进会,推进车夫卫生保健事业。1937年,3月18日南京市卫生促进会,正式成立,下设防疫保健及医药救济三股。之后,卫生促进会举办了全市人力车夫的防疫注射,包括种痘与防霍乱注射,并在每区设相当组织,进行车夫卫生调查,举办车夫健康检查,按照公共卫生工作之推进(如妇婴卫生等)、医药管理及监督、卫生教育、职业病之防治及研究等顺序依次推进车夫卫生保健工作。此外还印发了大量的免费诊券,规定中西医生每人每日诊治五人,推行夏令车夫保健工作等。但最终因抗战的爆发,人力车夫福利会的三期计划陷入停滞。
南京市政当局在人力车存废问题陷入进退维谷之际,基于人道主义与政治示范的原则,从协调人力车业与汽车业、人力车夫与车商的矛盾、规范警察的执法行为、创立人力车夫合作社与福利会等方面对人力车夫展开了全面而深入的社会救济,这既是一种维护稳定、保证秩序的权宜之计,也是南京市政府在经济产业不甚发达的情况下,因无法解决离村劳动力与城市失业者的生计而采取的无奈之举。
无论如何,南京市政当局对人力车夫的救济举措毕竟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改善车夫收入、提高车夫智识、保障车夫安全的效果。首先从改善车夫收入来说,提高公共汽车票价,扩大站间距离对人力车业而言,无疑具有积极的意义。其次从提高车夫智识来说,第二区车夫合作社对社员开展智识训练,告以一般交通常识、街道名称、基本算术、合作法规,这对保障车夫权益作用甚大。再次从保障车夫人身安全来说,警察常常视车夫如牲畜般,譬如据载,“人力车夫李布槐,行经湖南路高楼门处……距该处值班之二三七六号岗警,不问情由,即向该车夫拳足痛殴”。[24]首都警察厅严饬规范警察执法的行为,有力地提高了车夫的生存尊严。另外车夫大都居于棚户之中,人力车夫卫生促进会积极宣传卫生常识,免费给车夫注射疫苗,发放基本药品和免费诊券,对改善车夫的卫生状况有重要的作用。最后,南京市政当局对人力车夫的救济举措发挥了良好的政治示范作用。一方面南京市政当局竭力筹划人力车夫合作社,推进车夫“合作自救”事业,从客观上突出体现了“助人自助”的现代救济理念。与传统的“施舍”不同的是,现代性的社会救济注重帮助被救济人自救,实现“自救”的独立性、持续性与终身性。南京市政当局通过组织车夫形成一个信用整体,开展车夫分期贷款购车的业务,有利于实现“车夫互助”的良性循环。而从1934年起筹建的人力车夫福利会,规划详尽,由浅入深,充分显示出了市政当局对车夫救济的新规划、新认知,为其他城市的车夫救济工作提供了参考。
但是,在近代中国特殊的环境中,南京市政当局的救济举措又存在着诸多的不足与弊端。首先是救济范围十分狭窄。在人力车最兴盛的1934年,南京的人力车夫共有5万人,即使后来人力车业有所萎缩,人力车夫人数仍然保持在万余人左右,以第二区人力车夫合作社的救济范围来论,举办的五期贷款只有不到一百个车夫受益,如果按照这种速度来实现“车者有其车”,恐怕需要几十年甚至是几百年方能使整个南京车夫彻底摆脱车行的盘剥。其次是救济计划较少实践。南京市政当局的很多政策大都停留在纸面,真正实行的少之又少。以组织全市车夫合作社为例,从1934年筹划组建开始,几经停滞,直到1937年抗战爆发始终没有建立。至于人力车夫福利会,除了施行第一期的部分项目外,其他两期工程基本没有进行。三年里市政当局并没有形成一个稳定的救济纲要,就连相关救济机构也几经变换。最后是救济效果大打折扣。即使从已经举办的救济事业来看,也未必真正发挥了救济的效用。最典型的就是车夫休息亭的修筑。表面上修筑该亭是为了缓解车夫拉车过程中的辛劳,但从实际效果来看,却不尽如人意。“兹查新街口之休息所原有五间,现只存一间,其余四间均被莠民拆去,又查夫子庙休息所现开设四合春茶馆店,······该摊贩等非独不肯让出,更移动前时窗扇,搭加巨大席棚,简直视同几产,恐无期有收回之望”[25]。
抗战胜利后,在国民政府的严厉饬令下,南京市政府摒弃了被中断的人力车夫救济事业,转而分期强行取缔人力车业。但此令一出,立即引起了全市人力车商与车夫的共同反对,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下,南京市政府先是延迟废止时间,后“暂缓取缔人力车”。其实,无论是战前还是战后,南京社会都缺乏强行废止人力车业的历史条件,因为在中国早期城市化进程中,只要工业一日不发达,农业一日不振兴,人力车夫就必将承担着吸纳农村劳动力的重责,必将始终焦灼于城市发展与民众生计、文明与非文明的矛盾之间。因此,国民政府与其从所谓的“文明”、“人道主义”角度强行废止人力车,不如妥善解决农村经济残破与工业发展滞后的问题,这两个问题一旦解决,人力车也将随着城市交通的发展,自然退出历史的舞台。
[1]上海市政府公报·训令[J].1934(150).
[2]行龙.近代中国城市化特征[J].清史研究.1999(4).
[3]据言心哲的《南京市人力车夫生活的分析》(国立中央大学出版社,1935年)调查所得.
[4]言心哲.从事南京人力车夫生活调查所得的印象[N].中央日报,1935-3-18.
[5]陶孟合.北京人力车夫之生活情形[A].孟和文存[C].1926(105).
[6]郭崇阶.上海市的人力车问题[J].社会半月刊,1934(1).
[7]言心哲.南京人力车夫生活的分析[M].国立中央大学出版社,1935(19).
[8]言心哲.从事南京人力车夫生活调查所得的印象[N].中央日报,1935-3-18.
[9]市府救济人力车夫,提高公共汽车之最低票价,并从速举办人力车合作社[N].中央日报,1934-7-11.
[10]南京市档案馆档案.全宗号1001.目录号4.卷号64.
[11]市府筹划人力车夫合作社[N].中央日报,1934-11-27日.
[12]人力车合作社,正调查各方情形,将先购新车若干[N].中央日报,1935-2-8.
[13]改善人力车夫生活,市府筹组合作社及救济会[N].中央日报,1936-11-4.
[14]南京市档案馆:全宗号1001,目录号1,卷号674。
[15]人力车夫合作社即将召开成立大会 [N].中央日报,1935-4-7.
[16]第二区合作社举办车夫训练班[N].中央日报,1935-4-26.
[17]第二区车夫实行消费合作[N].中央日报,1935-5-23.
[18]人力车夫合作社创办劳资储蓄[N].中央日报,1936-3-6.
[19]市府将斥资一万元,举办车夫合作社 [N].中央日报,1934-10-25.
[20]昨市政会议决定,设人力车夫生活改进会[N].中央日报,1935-4-4.
[21]人力车夫福利会决定,筹办福利事业计划[N].中央日报,1937-1-10.
[22]人力车夫福利会决定,筹办福利事业计划[N].中央日报,1937-1-10.
[23]车夫代笔处、福利会定下周成立、先设四处不取分文[N].中央日报,1937-1-14.
[24]二三七六号警士,凶殴洋车夫,拳足交加继以皮带,群众质询警长道歉[N].中央日报,1934-5-6.
[25]南京市档案馆档案.全宗号1002.目录号5.卷号17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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