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光辉人生”到黯然失色——山东烟台山医院原副院长张光辉的贪腐启示

烟台山是山东省烟台市标志性景区,国家AAAA级著名风景区。烟台山医院与烟台山景区近在咫尺，近海听涛，俯览海湾，环境优越，医疗资源丰富，在烟台以及山东省内都享有一定的声誉。

作为在烟台山医院工作长达30余年的“医疗精英”，张光辉从一名普通的放射科医士，一步步成长为分管信息管理科、门诊部、急诊科、预防保健科、CT/MR室等多个部门的副院长，并协助院长分管基建科、医疗质量与安全管理办公室，在烟台当地医疗领域颇有“光辉”建树。

随着权力的增长，面对巨大的利益和诱惑，张光辉和许多医疗系统贪腐案的罪犯一样，逐渐丧失了理想信念、改变了从医初心，最终走向违法犯罪的深渊，让“光辉之路”黯然失色。

山东省栖霞市人民法院披露的长达38页的判决书，历数了张光辉自2014年5月至2018年9月，利用职务便利，在药品及医疗设备采购、工程承揽及工程款结算等方面，为烟台某医药有限公司、某医疗器械有限公司实际控制人李晓军等7人谋取利益，索取、非法收受财物共计884.622万元的犯罪事实，令人哀叹。

面对“会办事”的朋友，他帮其业务“起死回生”

医院与老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很多老百姓希冀与医院的人认识，方便日后的寻医问药。身为副院长的张光辉身边朋友无数，“会办事”的朋友让他特别看重。

2012年前后，烟台某医药有限公司总经理李晓军通过他人介绍认识了张光辉，彼时张光辉已是烟台山医院分管药品管理等工作事务的副院长。为了提高在张光辉心目中的形象地位，聪明的李晓军变着法与其接触。随着一起外出考察、旅游等活动越来越多，李晓军和张光辉的关系也在密切接触中逐步加深。

2016年，烟台山医院对医疗器械供应商进行整合，将小规模的供应商从采购名单中清除，当时李晓军的医疗器械有限公司规模不大，很有可能被清除。事先得到消息的李晓军找到了张光辉，张光辉只一句话，便保留了李晓军公司在烟台山医院的供应资格。之后，李晓军的公司在烟台山医院每年的供货额更是较之前翻了好几倍，他从中赚得盆满钵满。

>>庭审现场 作者供图

张光辉是烟台山医院药事委员会的副主任，医院新药的采购流程是临床主任打申请到医务科和药剂科，然后将需采购的新药提报到医院药事委员会，药事委员会投票决定是否采购。身为药事委员会副主任的张光辉有一定的话语权，他一见到李晓军公司提报的药品新品种都一概同意，并在召开药事委员会时投赞成票。最终，这些药品都在药事委员会上顺利通过。2014年至2017年，张光辉还在医院收取药品供货商药品返利和保证金以及结算货款方面，通过少交缓交、打招呼、递条子等方式，给李晓军公司提供了巨大帮助，为李晓军谋取巨额利益。仅在缴纳药品返利方面，就为李晓军公司节省了几百万元，并且少缴纳保证金一千万元。在张光辉的帮助下，李晓军公司为烟台山医院供应了2亿元左右的药品、医疗器械，李晓军从中挣得2000多万元。

李晓军明白，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免费的“午餐”，公司业务之所以在烟台山医院“起死回生”，全靠张光辉的悉心关照。李晓军暗下决心：一定要抓住张光辉这棵大树，好好感谢他。张光辉喜欢车，并喜欢研究车。2016年3月，张光辉打电话给李晓军，告诉他自己看好了一款奥迪轿车。李晓军是个“明白人”，当即就带着公司负责车辆管理的办公室主任陪张光辉一起去一家专卖店看车。在试驾车的时候，张光辉一直夸一款白色的奥迪A4轿车好，内饰优雅，动力很足。善于察言观色的李晓军对张光辉说：张哥，这款车比较适合你，买了吧。张光辉听后没有直接答复，而是笑着点了点头；在试驾一款白色奥迪Q5车时，李晓军看出张光辉也非常喜欢，就狠了狠心，安排办公室主任一并买下。最后，这两辆车总共花了80余万元。为掩人耳目，李晓军办理车辆登记等手续时，将两辆车登记在了其医疗器械有限公司名下，将车钥匙送给了张光辉，供其长期使用。

据办案人员介绍，2014年5月至2018年7月，张光辉利用职务上的便利，在药品采购、医疗器械采购、减免药品返利、减免保证金、结算货款等方面，为李晓军提供便利，先后10次索要、收受李晓军银行卡、人民币现金、奥迪汽车等财物，共计折合人民币623.622万元。2018年4月至8月，张光辉为掩饰犯罪，多次与李晓军悄悄会面，商量串供，采取虚假退还、部分退还和转移财物等方式，对抗组织审查调查。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调味盒”里有文章，家庭装修多人买单

在日常工作中，作为医院副院长的张光辉有着很大的支配权力。这些权力他本应该用在医院建设和服务患者上，但忘记初心的他时常为了利益滥用权力，甚至明目张胆照顾关系人。

王华明是某制药公司烟台地区区域经理，为了长期大量往烟台山医院供应药品和医疗耗材，和张光辉搞好关系尤为重要。王华明为了保证其代理的药品在烟台山医院的供应量，不削减其供应的品种，并尽量多的采购其药品，多次找到张光辉帮忙。张光辉每次都会给药剂科打招呼，让他们给王华明的公司提供帮助和照顾，保证了王华明的供药量和利润。作为回报，2016年至2018年，王华明先后4次送给张光辉共计35万元人民币现金。一方面是为了感谢张光辉几年来在药品供应业务中对他的帮助和照顾，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维护关系，希望继续得到张光辉的支持和帮助。每次给张光辉送钱时，王华明都是装在一个“欣和”调料礼盒里，礼盒里除了钱，还有一些调料品，闲聊几句就离开。在给张光辉4次送钱的过程，王华明都是如出一辙。这些钱到了张光辉手里后，都被陆续用来支付购买家用电器、绿植以及女儿在国外念书的费用了。

2014年4月，张光辉准备装修房子。这本是一件非常辛劳费钱的事，一些“懂事”的老板却从中看到了“机会”，主动慰问，张光辉也因此赚了一笔。医药公司的李晓军专程去张光辉房子的装修现场看了看，表达了祝贺。他将一张存有100万元的银行卡，交到了张光辉的手上：张哥，你拿着用吧，一点心意，别见外。张光辉没有丝毫犹豫，心安理得地收下了。另一药业公司销售经理卢开新得知张光辉正装修房子，便找到张光辉说，需要用钱就告诉他。张光辉也毫不客气，在土建工程结束后，便让卢开新给包工头梁某转了10万元，用于支付装修款。

2014年11月至2017年中秋节前，卢开新还先后3次送给张光辉共计9万元人民币，用于支付装修尾款及日常开支。

这些“努力”当然不会白费。2014年，卢开新要在烟台山医院建配送中心，张光辉亲自召集各科室负责人协调推进，使得卢开新的配送中心顺利建成。医院在采购医用液体的业务上，从不为难卢开新，并增加其供应的液体品种，供货量一直都是稳中有升，同时保证送货环节无缝衔接。张光辉给相关业务科室负责人打招呼，让他们在卢开新办理业务时，尽量提供实实在在的帮助。

巡察期间还挖空心思索贿，指使他人购买茅台酒

张光辉是医学影像业务出身，曾担任过烟台山医院影像科主任，精通影像业务。2017年7月，医院影像科有关人员找到张光辉，提出现在使用的PACS软件系统影像处理太慢了，给工作带来了诸多不便，无法满足当前的业务需求。

烟台某大型医药集团有限公司的大区经理孙晓华和张光辉很熟悉。在一次推介会上，孙晓华介绍某投资管理（上海）有限公司青岛办事处销售经理林晓华认识了张光辉。得知医院需采购PACS软件系统的消息后，林晓华找到孙晓华，表示想向烟台山医院销售其代理的一款PACS系统。

长期与影像系统打交道，张光辉当然知道软件系统的成本很低，利润却高的惊人，于是便动起了心思：通过帮助促成林晓华这个单子，要些“好处费”。张光辉通过孙晓华告知林晓华，做成这个影像设备业务后，林晓华拿走自己公司的成本和利润，把剩余的利润作为“好处费”单独留给孙晓华，供张光辉使用。作为烟台山医院分管影像科、信息科等科室的副院长，没有张光辉的同意和支持，林晓华是不可能往医院销售PACS软件系统的。2017年7月前后，为了能够控制住货款，保证拿到“好处费”，张光辉让孙晓华找个二级代理商和烟台山医院签合同，差价利润作为他的好处费。经过“公开招标、报价询价”等一系列程序，林晓华所在公司顺利中标，烟台山医院最终以238万元购买该软件，付款后林晓华按照事先约定仅拿走了其中的133万元。

当时，烟台市纪检部门巡察组已经发布对烟台山医院的巡察公告，张光辉却顶风作案，目无法纪！为掩人耳目，张光辉把105万元钱“好处费”暂存在孙晓华的银行账户里，由孙晓华保管，供张光辉随时取用。2018年9月，张光辉让孙晓华用这105万元钱中的12.2万元为其购买了一批茅台酒，剩余的92.8万元钱仍存放于孙晓华处。

身为某制药公司烟台地区区域经理的王华明和张光辉是资深“钓友”。2016年，王华明申请了一处4000多亩海区的使用权，为了方便垂钓，二人便想在海区内建人工鱼礁，留着自己和朋友钓鱼用。由于人工鱼礁建设的花费比较大，迟迟没有进展，张光辉便动起了“脑筋”，利用权力筹措费用。

2017年9月至2018年7月，烟台山医院新院区的建设工作全面由张光辉负责。从设计方案到确定招标、管理、监理单位等大小事务，张光辉都“亲力亲为”。其间，张光辉通过招标，选择了消防和幕墙等具体工程的施工单位。某装饰股份有限公司负责人林静晓是张光辉的老乡，在林静晓父母去烟台山医院看病的过程中，二人结识。因此，在林静晓公司承揽烟台山医院新院区装修工程的事上，通过张光辉及时提供的招标信息、审图意见等，林静晓公司顺利承揽了6个多亿的装饰装修、智能化、机电设备安装工程，利润大约有六七千万元。在林静晓公司中标后不久，张光辉还协调医院为其拨付了6000万元的工程款，极大缓解了林静晓公司的资金压力。

于是，张光辉就想以借为名找林静晓要100万元去投资人工鱼礁。为了不留痕迹、避免组织发现，张光辉特地让林静晓准备100万元现金。为了和张光辉搞好关系，以便在以后的装修选材、设计方案和入场施工过程中不挑毛病、不遭为难，林静晓只好老老实实地按照张光辉的要求，给他送去100万元现金。为逃避法律处罚，张光辉安排干杂活儿的吴小军去拿钱，并让吴小军打借条。拿到100万元钱后，在张光辉的授意下，吴小军把钱暂时放在家里。后来，因为人工鱼礁项目没有启动，这些钱一直放在吴小军家中。

2017年8月至2018年7月，在分管烟台山医院新院区工程建设期间，张光辉为某建筑装饰工程有限公司大区经理孙新力承揽烟台山医院新院区的幕墙安装工程提供帮助和照顾，收受孙新力给予的价值人民币1万元的购物卡。2018年春节前，张光辉接受某医疗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股东齐新华的请托，为其承揽烟台山医院新院区医用气体工程提供帮助，收受齐新华给予的价值人民币1万元的购物卡。

据办案人员介绍，2018年5月，纪检部门巡察烟台山医院时，张光辉为逃避处罚、掩饰犯罪，将孙新力、齐新华送其的购物卡都分别退还了。

“光辉人生”黯然失色

“权力”是把双刃剑。张光辉利用党和人民赋予的权力，为自己大肆敛财，对党纪国法毫无敬畏之心、戒惧之意。他的行为严重污染了医疗环境，破坏了党和国家长期以来一直在努力修复的医患关系，损害了党员领导干部形象，更背离了“白衣天使”的道德准则。更加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在明知当地纪检部门已经对其所在单位发布巡察公告后，张光辉依然无视党纪国法，不收手、不收敛，想尽各种手段应付组织巡察，妄图逃避处罚。

2018年11月27日，烟台市监察委员会对张光辉涉嫌严重违法问题进行初核。12月7日，烟台市监察委员会对张光辉立案调查并对其采取留置措施。2019年6月，张光辉受到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处分，收缴违法所得，并移送司法机关依法处理。

至此，张光辉才意识到他的“光辉之路”已到尽头。到案后，张光辉自感问题严重，如实交代了问题，做出了深刻忏悔，积极退赃，表示接受组织处理。

2019年7月30日，栖霞市人民检察院对张光辉受贿案提起公诉。法院开庭审理期间，站在被告席上的张光辉神色黯然，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在最后的陈述阶段，张光辉忏悔不已：“我已经认清了自己的罪行，并且万分后悔。我对不起党和组织，对不起父母家人……”

法院审理查明： 2014年5月至2018年9月，张光辉在任烟台市烟台山医院副院长期间，利用职务便利，在药品及医疗设备采购、工程承揽及工程款结算等方面，为他人谋取利益，非法索取、收受财物共计折合人民币884.622万元。

法院审理认为：被告人张光辉身为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非法收受、索取他人财物，数额特别巨大，为他人谋取利益，且被告人具有部分索贿情节，其行为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八十五条之规定构成受贿罪。被告人如实交代了部分未被掌握的同种犯罪事实，真诚悔罪，积极退赃并缴纳罚金，法院依据上述情节予以从轻处罚。

2019年11月20日，栖霞市人民法院依法对被告人张光辉受贿一案作出一审判决：被告人张光辉犯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六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六十万元。涉案赃款人民币884.622万元，予以没收并上缴国库。

无数贪腐案件证明：党纪国法是“高压线”，触碰不得；任何抱有侥幸心理的人，都将是徒劳的。今后，曾经大权在握的张光辉，只能在高墙铁网的监狱中慢慢反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