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麦，你的家多像你的脸

沈黎昕

《春花的葬礼》

作者：耶麦

译者：刘楠祺

出版：上海文艺出版社

定价：58元

时光倒转回七十六年前，诗人弗朗西斯·耶麦在法国西南比利牛斯省的阿斯帕伦与世长辞，他留给世界的最后一个词是“奥尔泰兹”。这词的背后是诗人生活的地方，是他的全部意义所在。

1898年，耶麦诗集《晨昏三钟经》出版，轰动文坛。诗人夏尔·盖兰热切地向往着前去奥尔泰兹。当他见到耶麦时，他感叹着，并留下这样一行行动人心弦的诗句：呵耶麦，你的家多像你的脸。/常春藤似胡须在松荫下爬满，/永远年轻茂密，如你心田……

这首诗以浓缩性的话语揭示出耶麦至关重要的生活状态；夏尔·盖兰精确地指出耶麦与他的家、与他的诗和谐相依的关系，他的心是乡间那树冠上平凡而不可缺的叶子，是春风中情意绵长的絮语。这究竟是一位怎样的男主人呢？从耶麦与他的诗作特别的存在结构中，或许可以寻到一些答案，试图解开那令人心动的秘密。

今秋，在中国，耶麦诗集《春花的葬礼》中译本问世，包含了耶麦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两卷诗集：《晨昏三钟经》与《春花的葬礼》。这部诗集里歌唱着乡土万物赋予他的哲思，通向天人合一之境的幸福旅程，还有那令人激动的洁白如雪的耶麦心曲。

耶麦在纸页上写：要下雪了，再过几天。我想起/去年。在炉火一隅，我想起/我的忧郁。若有人问：怎么了？/我会说：别管我吧。没关系。//我思绪如织，去年，我房间里，/当屋外沉闷的雪花飘飞如絮。/我无事闲想。如今恰如当时，/琥珀柄的木烟斗也衔在嘴里……

寥寥数笔，忧郁的诗人形象呼之欲出，没有丝毫造作的痕迹，这是耶麦的魅力。诗集里，随意翻看任何一首，都可感受到他将身边平凡情景摇身一变而活灵活现的神奇魔力。他笔下意象构造纯然质朴，又纷繁绵密；那是每一个少女的名字，每一种植物的名字，每一只禽兽的名字，是自然力量微微变幻中，每一次恬淡的梦呓之声。

夏尔·穆勒嘲笑耶麦的诗是“园艺博览会”，然而这却是耶麦诗的最大特色。他不是单纯地记录它们的名字，而是在他的诗里使它们获得了双重的生命。细雨顺窗无骨而行，樱桃树脂像金泪般流淌，风抚草场枯叶飘飞……微风吹拂诗页的时候，似乎感受到那椴树上的花都摇曳着绽放了。

当人们投身到时代洪流总怕掉队的时候，耶麦选择固守在质朴的乡间墟里，寻找来时的痕迹；那里有童年时的志趣，有给予他痛彻心扉的爱恋，有一张张普通而可亲的农家面孔，相伴着无数枝桠与流云。在这里上帝实存，诗人之魂穿过彤云。最后，眼前出现通往天堂的门扉，只是，原来它一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是安顿心灵的秘药，是通往澄明意境的智慧。这是耶麦的选择，也是他自我实现的方式。

假如世界是一叶无处停靠的小舟，只要它驶向耶麦的家园，终会不再惶恐，不再惧怕黑夜与孤独。然而这里并非没有血泪，没有痛楚。自然万物，乡村生活是耶麦随手采撷的意象之源，当一抹鹅黄爬上绿叶时，何不是在面对美的消逝，生命的离去。就像这本诗集的名字所袒露的表象情状；春花落尽，惋叹至极。

泰然处之的表象之下，诗人流露出一颗谦卑之心，不执有，亦不执空，这是他的生活态度，亦是面对生死这一永恒主题时的超然表现。这本诗集无不充满此种理趣，刻意寻它不着，不经意间却悠然心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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