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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护“象往的生活”

时间:2024-05-18

●小琪 编 ○云南省森林消防总队 图

一群被称作“短鼻家族”的野生亚洲象进行了数百公里的长途“旅行”。在当地政府和民众的跟随庇护下,这群大象一路畅通,相关现象引发国内外网友广泛关注——追象热的同时,也让大家将目光聚焦到国内野生象保护话题上。中国境内目前约有300头野生亚洲象,主要生活在云南的西双版纳、普洱和临沧地区。它们生活的栖息地还好吗?人与大象怎样和谐共处?我们该如何更好地保护“象往的生活”?

栖息地如何认定

当15头亚洲象向云南北部迁移时,很多人把原因归咎于南方的大象栖息地遭受了破坏。实际上,只以这群大象的北移个案来简单总结原因,显然不够严谨。我们首先需要弄明白的是,保护区与大象的关系。

云南西双版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建设于1958年,1980年重新调整并扩大了范围,由地域上互不相连的5个子保护区组成,总面积为24.25万公顷,是我国亚洲象种群数量最多的地区。近年来,当地管理部门严格按照保护区条例管理,保护区内森林资源丰富,森林覆盖率达97.02%。

保护区的定义是保护热带森林生态系统以及系统内的珍稀野生动植物,亚洲象只是其中之一,并非专属。

亚洲象喜食低矮灌木和草本植物,需要水源和森林隐蔽场所休息,同时要有天然的“硝塘”补充盐分。然而,保护区内森林保护得很好,树木高大茂密,森林郁闭度高会导致林下灌木和草本植物过少,当大象食物减少时,就会走出森林,到保护区外的土地栖息觅食。

近年来,随着法律制度逐渐完善以及人们保护意识逐渐加强,亚洲象开始减少对人的恐惧,更加频繁地走出保护区进入农田取食农作物,加之亚洲象数量增加,使得这一矛盾更加突出。

显然,与限定的保护区相比,大象栖息地是一个更广泛的概念。毕竟,保护区仅是人类主观划定的范围,对于亚洲象来说,哪些地方有食物适合生存,它们就会将其作为栖息地对待。

此外,对于保护区外的群众种植橡胶、茶叶经济林破坏了大象栖息地质量的说法,需要辩证看待。从国家层面来说,保护区是我们法定界限的野生动物保护区。但在保护区之外,群众在自己的承包地里生产种植经济作物被认为是破坏亚洲象的栖息地,这也并不科学。

从亚洲象的特性来看,它们也喜欢长距离迁移,这有助于寻找新的觅食地、河流栖息地,也有助于种群间的基因流动以及在不断变化的环境中维持生存。野象移动实际上并不稀奇,我国西双版纳勐腊县和老挝北部三省也存在野生亚洲象跨境活动。

探索构建和谐格局

外表敦厚老实的亚洲象,其实极具攻击性,奔跑速度非常快。近30年间,中国野生亚洲象种群数量持续增长。当这些庞然大物频繁走出森林到访村庄、农田,人们该如何与之和谐相处?云南多地也在“摸着石头”不断探索。

监测保护小组。2005年6月,西双版纳野象谷景区成立监测保护小组,主要负责对野象谷周边范围内出现的亚洲象进行跟踪、观察和记录。他们长年穿梭于热带雨林间,冒着生命危险,努力查找亚洲象的足迹和线路,实时监测、保护亚洲象,同时保障民众安全。监测保护小组由最初的4人发展到现在的9人,平均年龄32岁,并历经了两代“跟象人”的交替。

普洱市思茅区倚象镇纳吉村群山环绕、绿树苍翠,长期有象群活动。为了避免人象冲突,开展亚洲象预警监测是重中之重。为及时观测亚洲象活动,纳吉村配置了6名熟悉当地环境的村民作为亚洲象预警监测员,负责对亚洲象跟踪监测,每天清晨,农户外出劳作前,监测员会通过手机短信或者微信平台发布预警信息,便于群众准确掌握大象活动轨迹,及时避让防范。

通过多年探索,西双版纳州已经建立预警监测员与无人机跟踪等多样化的监测预警体系。2019年11月,保护区通过与第三方公司合作,在保护区内布设了605台红外相机、21路摄像头,融合人工智能、云计算、物联网等技术,构建了亚洲象监测预警保护系统。

亚洲象预警APP。当地村民都在手机上安装了APP。近几年来,只要大象出现在村寨附近,村民就会收到亚洲象预警中心发出的预警信息,从而避免和野象发生冲突。并且,村民可随时察看大象在什么位置。一旦识别到亚洲象,预警系统就会通过手机“西双版纳亚洲象预警平台”APP、智能喇叭,向所在区域和预计路线上的村民发出报警。对于大象经常到访的人类密集区,当地还采用物理隔离方式,将人类和大象活动隔绝开,避免正面冲突。

防象门。香烟箐村位于自然保护区内,野象曾经频繁闯入村内觅食。2017年,保护区在村里开展亚洲象防护栏试点工程建设。村庄周围建起了2.2米高、总长800多米的钢管防护栏,进村的唯一通道是一座桥梁和特殊的防象门。

2017年和2019年,野象曾两次闯入普洱市思茅区倚象镇纳吉小学。为了保护校园安全,2019年,当地政府在纳吉小学校门口建设了一个15吨重的防象护栏,可以将大象挡在门外。

大象“食堂”。近年来,随着环保教育不断普及,在大象栖息地周边生活的群众,防象避象、爱象护象理念逐渐加深。为减少大象进村寨频率,云南还尝试建设大象“食堂”,在一定程度上满足大象觅食需求。

香烟箐村的防象围栏

当地政府在纳吉小学校门口建设了一个15吨重的防象护栏,可以将大象挡在门外。

在野象活动频繁的普洱市思茅区六顺镇勐主寨,一片山坡上长满了芭蕉树,这些是专门给大象种的食物,有1600亩。过去,因频繁遭受大象侵扰,这片土地已经撂荒,普洱市采用每亩补助200元的方式,鼓励农户分时段、分季节种植亚洲象喜食的芭蕉、玉米、棕叶芦等植物,尽量弥补因亚洲象肇事给农户带来的经济损失。这种方式已经在野象活动的多地推广。有了足够的食物后,野象进村寨次数明显减少了。

在西双版纳自然保护区内亚洲象频繁出没的勐养、尚勇等地,除建有食物源基地外,保护人员修建了多个人工硝塘,以补充大象食物中缺乏的盐分。例如勐养子保护区,一个周边原始森林密布的天然硝塘被改造成一个面积约25平方米的人工栖息地硝塘。此后,安装在这里的红外线拍摄装备常常拍摄到带着象宝宝的亚洲象家族来硝塘取食泥土中的硝盐。

野生动物肇事保险。为有效解决野生动物肇事造成的人身伤害和财产损失等问题,1993年,云南在全国率先建立野生动物肇事补偿制度;2010年,全球首款野生动物肇事公众责任保险在西双版纳开展试点,引入商业保险模式,完善补偿机制,并于2014年实现省域全覆盖,在全国率先创建了“大象惹祸、政府埋单”的保护模式。数据显示,2014年至2020年,云南累计赔付亚洲象肇事损失1.73亿元,一定程度上弥补了群众损失。

野象谷的“象爸爸”

在西双版纳野象谷景区,有一处总能激起人们好奇心和探索欲的地方,那就是中国云南亚洲象种源繁育及救助中心。这个建筑面积4201.28平方米的地方,包含了象房栏舍、交配房、产房、检疫隔离室、医疗室、管理办公室等配套工程,是国内首个亚洲象繁育中心。自2008年11月建成后,这里持续开展着亚洲象人工繁育研究,收容救助伤病及其他野象,不断增加亚洲象种群数量。

位于云南西双版纳野象谷的亚洲象种源繁育及救助中心

每当有野生亚洲象受伤,野象谷的工作人员立刻安排经验丰富的救助人员前往协助开展救助工作。在被救的野象中,有跌落意外受伤的,有受伤后被遗弃的,也有为争夺配偶打斗受伤的公象。每天,“象爸爸”们围绕大象的康复,按部就班,清理粪便、洗澡观察,体检记录等,10多个小时,不间断地做着各项工作。

也许有人会有疑问,为什么不把救助象放归大自然?一般来说,救助象需要花费少则几月,多则十几年才可恢复健康体态。生活在繁育中心的救助象均为伤情严重者,在漫长的恢复期已习惯圈养生活,野外生存能力逐渐减弱,这些都决定了救助象无法像其他野象一样在森林里自由自在地生活。野象谷为救助象开展野化野放训练,每天上山寻找食物、和同伴交流玩耍,让救助象保持野性。

为了让更多人走近了解这些“庞大而脆弱”的朋友,野象谷投入7000多万元修建2280米长的栈道,实现了在不影响亚洲象正常生活的情况下,探访它们的生存空间,近距离了解亚洲象的愿景。

2005年6月,野象谷成立了亚洲象观测保护小组,紧紧围绕研究野生亚洲象活动行迹、监测野生亚洲象生理生活动态、进行个体识别等开展工作,现已积累了大量野象活动记录及珍贵图片、视频资料,为亚洲象研究提供了丰富的素材。

2009年8月,野象谷加入“西双版纳亚洲象保护协会”成为理事单位,与社会各界共同开展亚洲象保护和研究工作;2010年加入了由西双版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发起成立的“西双版纳热带雨林保护基金会”成为会员单位,并捐款100万元,用于保护亚洲象的生存家园——热带雨林;自2012年起,野象谷要求景区讲解员带团时讲解亚洲象及野生动植物科普知识,并在亚洲象博物馆、栈道提供免费科普讲解,通过多种方式让游客深入了解亚洲象,向游客传播亚洲象面临的生存危机,唤醒游客对亚洲象的保护意识。

野象谷积极和多个国际动物保护组织建立良好的沟通交流机制,共同探讨野象救助及养护方面的问题。亚洲象种源及救助中心先后成功繁育了4头小象,基于亚洲象繁殖率、存活率低,野象谷能成功繁育出亚洲象可以说是进步性的成果。

常年有80多头野生亚洲象在野象谷周边安家繁衍。以“保护”和“科普教育”的发展理念为方向,相信野象谷能够成为亚洲象保护的重要阵地。

跨境保护与国际合作

西双版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由5个子保护区组成,其中勐腊和尚勇两个子保护区与老挝接壤,边境线长108公里。自2006年起,西双版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与老挝北部三省农林部门合作,开展跨境保护、科研、监测等工作。

2009年底,随着中老双方划定第一片中老跨境联合保护区域——“中国西双版纳尚勇—老挝南塔南木哈生物多样性联合保护区域”,拉开了中老生物多样性跨边境联合保护序幕。2010年,中老边境一线又新增3片联合保护区域。一条南起老挝南塔省南木哈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北至中国西双版纳勐腊子保护区,长约220公里,面积约300万亩的跨境联合保护区域形成,为边境地区的亚洲象及生物多样性保护筑牢了生态安全屏障,开创了中国生态保护的“跨境”先河。2012年,中老双方签订联合保护区域协议,中老跨境生物多样性联合保护区域全部贯通。

学术上,我国还注重加强与老挝、泰国、缅甸、印度等亚洲象主要分布国的保护管理工作经验与学术交流,尤其是结合重新荒野化等国际前沿科学的研究,展开“退地还荒工程”国际合作试点,为促进跨境象(“国际象”)种群交流打通跨国生态走廊,积极推动亚洲象栖息地整体质量根本改善。

另外,我国还加入了《迁徙物种公约》,为亚洲象扫除迁徙障碍,推动亚洲象活动范围内各个国家的协同保护,积极推动形成全球共同保护亚洲象的良好国际环境。设立亚洲象保护国际基金,积极吸纳各方投入和社会捐助。

建设亚洲象国家公园

目前,人象生存空间重叠仍然是个难以解决的问题。

近几十年来,大象已经习惯了到村寨和农田取食农作物,人与象的生存空间重叠已无法避免,因此也导致一些悲剧的发生:为保护自家农田,农民私拉电网,导致大象被电死;小象因误食喷洒过多农药的庄稼而死亡,导致小象家族产生报复心理,见人就攻击;人被大象踩踏致重伤或死亡……

随着保护工作的不断推进,悲剧发生的频率越来越低,人象伤亡都已降至最低。但是亚洲象保护工作面临的发展与保护不断拉锯的矛盾,仍然难以解决。现在亚洲象在西双版纳地区的数量以每年5%的速率稳步增长,同样增长的还有中国的人口,和人们对更好生活的向往。

城镇发展,电站、道路等基础设施建设,橡胶、茶叶、咖啡等经济作物种植,这些都会导致热带森林碎片化、保护地孤岛化情况日益严重,在一定程度上挤压亚洲象活动空间。而修建公路、高铁等大型基础设施产生的震动和噪音,影响着亚洲象的生活质量。栖息地适宜性下降,种群间基因交流受到阻隔,加强亚洲象栖息地保护及生态修复迫在眉睫。

因此,扩大亚洲象保护区,建设国家公园,是实现发展与保护平衡的有效举措。那么,哪些区域应该划入国家公园范围?建设亚洲象国家公园,怎样才能避免让渡当地居民的利益?

首先,在划定国家公园区域上,总体思路还是延续保护区划分时的思路。国家公园保护的不仅仅是大象,而是整个地区的物种多样性,包括孔雀、各种珍惜植物等。所以亚洲象国家公园的区域包括大象的栖息地和雨林。

其次,在平衡野象保护和当地居民利益上,国家公园会探索新的道路。许多人听到国家公园都会想到发展旅游业,就像非洲建野生动物国家公园,中国四川建大熊猫保护区一样。但大象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它们很怕人,而且它们的记忆力很好,现在的亚洲象社会仍存有猎象的集体记忆,它们会尽量避免与人正面接触。

看不到象,还能建设旅游业吗?可以。人在野外很可能见不到野生大象,但能见到大象取食的痕迹和大象的粪便,这时可以结合自然教育,为参观者介绍大象的食性,讲大象的故事,帮助人们增强保护大象的意识。并且,大象并不是国家公园唯一值得参观的动物,丰富的热带景观和其他的动物,同样值得参观和学习。

最后,建设亚洲象国家公园能为当地带来更多旅游业收入和生态服务价值。当前,西双版纳的野象谷只占保护区3%至4%的面积,每年接待超过两百万人次的游客,为当地带来2亿7500万人民币收益,也给邻村居民增加几百个就业机会。建设亚洲象国家公园能为当地带来更多的生态服务价值:园内收获性物品如野生大红菌、竹笋能带来收益;森林的面积产生巨大碳汇量;还能带来更多的旅游业收入,公园门票、周围的商铺经营收益,都能纳入统计。

2021年7月9日召开的西双版纳热带雨林(亚洲象)国家公园前期工作成果专家咨询会传出消息,在做好助迁工作的前提下,国家将加快推进亚洲象国家公园创建前期各项基础性工作,计划在“十四五”期间完成亚洲象国家公园的建设。

举家迁徙、北移南归,中国的野生亚洲象为全世界网民上演了扣人心弦、跌宕起伏的“冒险”旅行。象群停停走走,成员有增有减。网友们发现,不变的是从云南的空中俯瞰,总有茂密的森林庇护着象群。沿途的山乡,百姓们对象群展现出了极大的友善和包容。无论是欢乐的全民观象,还是主动离开家园让出房舍,留出安全距离和空间的理性之举,都体现出对大自然的好奇、探索和对于亚洲象的关爱。大象旅行团的“写真”视频,成为宣传云南生态之美、中国人民友善的最佳广告。

这场关于大象的科学、探索、保护的生动故事,让世界看到了中国在保护野生亚洲象方面的努力和承诺,也客观反映了亚洲象保护的成果,成为我国野生动物保护的一个缩影。但有关生物多样性保护、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故事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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