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变天才的奥秘

●史春树 译 一博 编

那是1860年的夏天，埃德沃德·迈布里奇的书店里库存不多了。这就有点麻烦，因为他是个书商。于是他把他的旧金山书店托付给弟弟打理，坐上公共马车去进货。他根本不知道，他将就此彻底改变世界。

走了一段路程，在德克萨斯州东北，马车遇到了麻烦。马车手赶马赶得过头了一点，结果马匹奔跑起来，使得马车沿着一条陡峭的坡俯冲下去，最后撞上了一棵树。迈布里奇被抛向空中，落地时头部撞上了一块大石头。

九天后他在241公里外的一所医院醒来。这次事故使他得了一大堆毛病，包括复视、惊厥，失去嗅觉、听觉和味觉。但变化最极端的是他的性格。

以前，迈布里奇是个和蔼开朗的人，商业感觉极好。这次事故后，他变成了一个爱冒险、古灵怪异和喜怒无常的人，后来还犯了谋杀罪。而且，他很可能还是个“天才”。

埃德沃德·迈布里奇从马车上摔落下来，然后就过着极富创造性的生活。

创造力悟性来自何处的问题，以及如何得到更多天资的问题，几千年来一直是让人们猜测不已的话题。按照科学家的说法，它们可以由从疲劳到厌倦的任何事物驱动。但那些神童自己的想法却没有那么令人信服。柏拉图说它们是神性疯狂的结果；柴科夫斯基坚持认为尤里卡（eureka，古希腊语，是“我找到了”“想出来了”“有办法了”的意思）时刻诞生于冷静的脑力思维和精细的技术知识。

近来，大多数人赞同一个观点：创造力始于我们头脑中那团粉色的，摇晃不定的浆糊块。不言而喻的是击打那团大脑，刺穿它，电击它，射击它，甚至一片一片地切割它，或使它缺氧，将会导致它主人的真知灼见立刻消逝得无影无踪。

但事实上，有时候恰恰相反的事情发生了。

从书商到天才

事故发生后，迈布里奇最终康复到能够乘船去英格兰。在那里，他的创造力开始发挥。他放弃了卖书，成了世界上最有名的摄影师之一。他也是位多产的发明家。事故前，他从未申请过专利。在其后20年间，他至少申请了10项专利。

马匹奔跑时，它们的四蹄同时离地。

1877年，他打了个赌：把发明和摄影揉合在一起。据传说，他的一个朋友，一位富有的铁路大亨利兰·斯坦福确信马能飞，或者更准确地说，他确信马匹奔跑时，它们的四蹄同时离地。

为对此加以证明，迈布里奇沿着马道放置了12部照相机，并安装了绊索。接着，他发明了 “动物活动机”，一种能投射快速连续画面，造成运动印象的装置。令他惊奇的是，赛马跃向空中时短暂地停顿了。于是迈布里奇拍摄了第一部电影，也随之证明了马匹能够飞跃。

迈布里奇突然从普通的书商转变为富有创造力的天才的事实，激起了人们对那次事故直接后果的种种猜测。有人认为他可能得了“突发学者综合症”，即大脑损伤或生病后开发了异于常人的能力。这十分罕见，地球上只有25例确诊的案例。

开启艺术家之门

托尼·奇科里亚，是一名于1994年在纽约公园被闪电击中的整形外科医生。闪电直接击穿了他的大脑，使得他拥有了难以遏制的弹钢琴的欲望。起初，他演奏别人的音乐，但不久他开始记录不停涌入其头脑中的旋律。现在，他是一位钢琴家和作曲家，同时也还在做外科手术。

乔恩·萨尔金在一次中风后从脊椎按摩师转型为艺术家。想画画的冲动几乎立竿见影。他在医院进行了“各种”治疗——语言疗法、艺术疗法、物理疗法、职业疗法、心理疗法……“当他们把铅笔塞到我手里，说‘想画画吗？’时我说‘好啊’”。

他的第一个灵感来自于马萨诸塞州格罗斯特家中的指状仙人掌，像在50年代西部电影里看到的那种。他最早期的绘画非常抽象。有些画作中，叉枝就像缠绕的绿色的蛇，而其它的则是红色的、曲折迂回的楼梯。

他的作品发表在《纽约时报》上，刊印在相册封面，被普利策奖获得者装饰在书的封面上。作品的售价一般在6万元人民币左右。

最令人瞩目的是杰森·帕吉特。他于2002年在华盛顿州塔科马的一家酒吧里遭遇攻击。在此之前，帕吉特是名就职于日本床垫商店的大学辍学生。他生活中主要的爱好就是参加聚会，到处厮混。他对数学毫无兴趣，在校时，他甚至不修代数课。

但在那个晚上，一切都变了。起初，他由于脑震荡被送往医院。他说：“我想起了所有事情，它们看起来都很时髦，但我以为那只是毒品造成的幻觉。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打开水龙头，水看上去就像切线（接触曲线上某一点的直线），螺旋式地流下来。”

从此以后，帕吉特被裹覆在几何图形和方格坐标线的世界里。他沉迷于数学，如今因给数学公式如圆周率作画而闻名遐迩。他真的令人难以置信，因为他曾经连何为切线都不懂。他说：“我确实感觉现在的自己像另一个人，我的父母也这么说。”

这种情况是如何发生的？

有两个重要的观点。第一个是，当你头部被撞击，其作用类似于迷幻剂。产生迷幻效果的药品被认为能通过提高血清素（大脑中所谓的“幸福荷尔蒙”）水平而提升创造力。这导致了“联觉”，即大脑中不止一个区域被同时激发，并且通常分隔的感官知觉有了通感。

生活中有很多人就有类似经历：近5%的人口拥有某种形式的“联觉”，其最常见的类型是“字符-颜色”，即字母与颜色相关联。比如，演员杰弗里·拉什相信星期一是浅蓝色的。

大脑受伤时，死亡的和濒死的细胞把血清素渗漏到周围的组织中。从物质方面来说，这似乎是在促进不同脑部区域的联接，作用就像致幻剂一样。从精神层面来说，它使人能够串联起看似毫无关联的人。贝丽特·布罗盖德是神经学家，领导着佛罗里达州布罗盖德多重感官研究实验室。她说：“以前我们就发现了永久性改变——你可以真正看见大脑中原先没有的联接。”

还有另一个观点。第一个线索出现于1998年，一组神经内科专家注意到他们的痴呆症病人中有5个是艺术家，而且是非常出色的艺术家。尤其是，他们都得了“额颞叶型失智症”，这是不常见的病因为它只影响大脑中的某些部位。比如，视觉创造力毫发无损，但语言和社交技能日渐衰退。

其中的“5号病人”53岁时在当地一座公园内报名参加了一个短期绘画班，尽管他之前对此类事毫无兴趣。碰巧的是这件事情跟他的痴呆症发作凑在一起了；几个月后，他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不久，他变得暴躁，古怪，出现了在街上到处找钱的强迫症。随着病情加重，他的绘画也变了，从简单的静物画提升到描绘孩提时候建筑物的令人难忘的印象派画风。

演员杰弗里·拉什拥有联觉，一个感官的刺激影响到其他感官，如嗅闻或品尝颜色。

戈特弗里德·曼德是位“艺术学者”，他画的猫很逼真。

为了找出病因，科学家们对病人的脑部进行了3D扫描。在五位病人中的四位脑中，他们发现了左半脑的损伤。20世纪60年代以来获得诺贝尔奖的研究表明大脑的两个半球分担不同的任务；概括来说，右半脑负责创造力，左半脑负责逻辑和语言中枢。

但左脑也是个恃强凌弱之徒。布罗盖德说，“它乐于占据支配地位。它喜欢压制非主流的思维模式——极具原创性和创造性的思维，因为这对我们的决策能力和正常生活能力有益。”这种理论认为随着左半脑损伤日益严重，右半脑就能自由发挥。

这个发现得到了几项其他研究的佐证，其中一项是对健康志愿者的研究。他们左半脑的活动被暂时压制，右半脑的活动暂时增强，结果是创造性的领悟力被唤起。达罗德·崔佛特是威斯康星医学院的精神病学家，过去几十年一直在研究学者综合症。

自闭症创造了天资？

比如自闭症。丹尼尔·谭米特能以令人惊叹的速度进行难以想象的数学运算；戈特弗里德·曼德绘出的任务令人难以置信的逼真，被称为“画猫的拉斐尔”。这些所谓的“自闭症学者”能拥有超出常人的技巧，能与文艺复兴时期的博学者相媲美。

据估计多达十分之一的自闭症患者患有学者综合症，而且越来越多的证据显示这种疾病与过强的创造力有关。尽管很难证明，但有猜测说数量庞大的知识巨人，包括爱因斯坦、牛顿、莫扎特、达尔文和米开朗基罗都属于这类人。

有种理论认为自闭症来源于孩提时代左半脑血清素水平异常的低，这妨碍了这个部位的正常发育。就像突发的学者综合症，这使得右半脑更加活跃。

有趣的是，“突发学者综合症”的很多人也有自闭症的症状，包括社交障碍、强迫症，并会全身心投入兴趣爱好中。

布罗盖德说：“他们一般能过正常生活，但也有困扰。”这在所有学者综合症人群中具有普遍性。乔恩·萨尔金把他的艺术比作本能。“感觉不是我喜欢画画，而是我必须画画。”他的工作室藏有几千幅完成和未完成的作品，它们常常是胡乱涂抹着曲线、单词、网状线和重叠的图像。

实际上，尽管他们通常不需要这样做，但患“突发学者综合症”的人仍很努力地改进他们的技艺。萨尔金说：“天资和努力工作，我认为它们密不可分——你很卖力地做某件事，自然会越做越好。”帕吉特赞同此说法：“当你专注于那种事时，当然你就会有所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