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永康 不喜欢重复 就爱超越自我

罗颖卓

对于夏永康（Wing Shya）这个名字，可能有些人还比较陌生，但是当看到了他的摄影作品时，瞬间就会产生深深的熟悉和带入感，他是王家卫御用的剧照摄影师及平面设计师。《春光乍泄》中在浓郁黄绿色调中犹豫的张国荣、《花样年华》中浓郁红色色调中窈窕妩媚的张曼玉和深沉思索的梁朝伟、还有《2046》中暖橙色调中傲娇倔强的章子怡。他的作品其实一直伴随着我们，我们也见证着一个又一个的经典之作，像灵魂伴侣一样深深地刻在心中。他的作品色彩强烈、细节饱满从不沉闷空洞，只要一个瞬间就能直击心灵深处，让人产生与摄影师的共鸣。他的作品是有生命的，是在叙述故事，而不是一个单一漂亮的画面，每一个细节都能找到这个故事的线索。有人称夏永康为“视觉之王”，正是他对色彩的敏感和对细节的洞悉传递给了人们难以磨灭的印象。

最近，夏永康即将举办巡回个人展览，展览定名为「越轨·夏永康」摄影展，首站则定在了上海，这也是夏永康第一次在中国举办其个人摄影展。个人回顾展览将展出超过100幅为电影、杂志、个人项目拍下的摄影作品，他曾为张国荣、梁朝伟、张曼玉、巩利、章子怡、舒琪、吴彦祖等名人拍摄，当中有为人熟识的海报、剧照及摄影作品，也有些未曾曝光的珍贵照片，另还有拼图艺术和短片会呈现。夏永康的首套个人摄影集也会于摄影展当天发布，摄影集以电影剧照、拼图艺术、东方影像三大主题集结而成，并且只限量发行1000套。这些摄影生涯中极具个人风格和代表性的作品展现了夏永康二十多年创作生涯的全貌，谈及自己的摄影经历与感悟，平常不善言辞的夏永康则与记者愉快地娓娓道来。

Q = 《北京青年》周刊A = 夏永康

Q：您的摄影集的第一部分是展示您的剧照作品，那么您和王家卫导演合作过很多经典的作品，《春光乍泄》《花样年华》 《2046》等，有最喜欢的作品吗？

A：其实我一直以来最喜欢的一部就是《春光乍泄》，我那时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孩子，第一次有机会去接触拍摄电影的海报和剧照，我拍的时候心情是很单纯的，我没有想自己以后要靠这个赚钱，以后要去当什么，就是没有目的性的很纯粹地去拍，所以我最喜欢的就是拍《春光乍泄》那个时候的心态。

Q：您说《春光乍泄》在色调的选择上它更有南非的色彩，整个海报设计也是跟着这个来的是吗？

A：海报在做的时候我改了很多地方，大概做了一百多张。因为时间很赶，王家卫在选的时候总觉得还是有问题但找不出来，他一直说：再来一批，再来一批。直到时间到了明天要去印出来了，然后有一个从日本过来的女生朋友，王家卫就问那个女生：你喜欢哪一张？她说：这一张。好，那就定这一张了！所以有时候缘分的事情不是你想，或者讨论就能选出来的。（笑）

Q：您和王家卫导演合作的《花样年华》成为中国电影美学的经典作品，能为我们谈谈在为这部电影拍摄剧照和海报时的感受吗？

A：拍《花样年华》的时候其实我不太懂那个年代的这种特殊的感情，因为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故事，那个时候我也才刚出生。我就在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因为《花样年华》是讲一个偷情的故事，所以我就想要用颜色来表现这个故事，于是我去日本的时候就把拍电影的底片的每一种都买了一卷。第一天我试了灯光和演员，当天把一百多卷全部拍完然后都洗出来，我也是用这种方法给我自己一个玩的机会，然后把这些都给王家卫看让他选，他就选了一种底片。然后我就去订，是一个美国的公司生产的，但是当时公司倒闭了，下个月就关门了，底片是六十年代生产的没有多少库存，还有两百多卷我就都买了，所以整个剧照和海报的基本颜色就是那个底片所呈现的，并且一点都没有做后期，就要那种真实的感觉，我们是以上世纪六十年代的质感去拍的。

还有一场戏很有意思，是张曼玉与梁朝伟在巷子中吵架，两个人的站位是疏离的，很能表现当时的情节，我觉得很有意思，我就拍了两个人的腿给王家卫看，最后说服了他，便有了这张海报。

Q：往往这种很随性的抓拍更容易出好作品对吗？

A：有时候是这样的。比方说还有一张戛纳宣传的海报，上面是Maggie（张曼玉）的剪影，其实这个剪影是演员从拍摄的房子下来休息的时候我抓拍的，我当时无意间看到这个剪影，哇，好美，最后就选了这张做海报。因为当时演员不是工作的状态，所以我就开始用不同的方法来抓拍剧照。因为很多好的画面稍纵即逝，我就是看到就拍下来，所以我习惯永远有照相机，永远手指都在快门上，我用眼睛去找东西。我在剧组跟很多人聊天，我永远都是用心去看他们，在他们吃饭休息的时候偷拍了很多。

Q：您拍摄过张国荣、梁朝伟、张曼玉、巩俐、章子怡等名人，他们都是极具个人特色的演员，您在为他们拍摄的过程中是如何抓住他们独具一格的瞬间呢？

A：梁朝伟当时我已经很了解他了，他有很多种演的方法，当时拍电影一个月左右已经能把握他下一个动作是什么了，知道他演的方法了。但是遇到第一次合作的演员其实我是很紧张的，但是这样给了我更好玩的感觉。第一次拍章子怡，我完全不知道她演的方法，我觉得摄影要拍得好就要预知她下一秒的动作，因为你要找准拍的那个瞬间，相机的盒子机位是要提前准备好的，你要看到才拍就已经是下一秒的动作了，所以拍摄剧照很锻炼我抓拍和预知动作的一些能力。

Q：您的摄影展名为“越轨”，为什么起这个名字呢？

A：这次展览的英文名是“Acting Out”，中文就翻译成“越轨”，是想表达一种突破的意思。我想突破一些东西，我的作品里面很多是自己跟自己突破。因为我不喜欢按照轻车熟路的方式走，我喜欢越自己的轨。因为如果在原来安全的地方我会害怕，为什么要重复原来那个东西？

Q：您的摄影集的第三部分是东方影像，您觉得您眼中东方美是怎样的呢？

A：我觉得我拍东方跟西方的源泉不一样，西方是很性感的，东方的性感是收敛的，它是躲起来的，所以我喜欢拍东方的面孔，我一直在学中国的文化，去每个城市了解历史，拍摄的时候我就加进去电影感。我带Maggie（张曼玉）去桂林，我跟她说这个地方是农村，很多东西是很传统的，我把我想的故事感加进去，我对张曼玉说，你是住在这里的一个女人，你很穷，你的老公去了英国赚了很多钱，送了很多漂亮衣服给你，但他不能回来陪你，你们还有个孩子……整个故事就有了，她就知道怎么演绎，也加了很多自己的想法。比如穿得很美在房间里吃面啊，抱着孩子啊，洗衣服啊，很好玩，所以这就是我把故事放在一个中国的地方，拍摄的画面不止是衣服穿的漂亮，它是有生命在里面的，演员跟着衣服行走，衣服突然间有了生命，我很喜欢这种感觉，我也一直在嘗试创作具有中国文化风格的作品。

Q：我们知道您不仅仅是摄影师，更是一位出色的导演，那么做了导演之后对待摄影的看法有什么转变吗？

A：因为电影是跟剧本走，我现在也在写剧本，我希望我可以再拍电影，拍照、拍电影两个都喜欢，但是拍照有几个人都可以拍，但电影不行。拍完电影之后现在更喜欢拍照，我知道哪些演员可以表现得更好，用讲故事的方法去调动对方的情绪来表现，就会有很好的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