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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青萍单庆麟先生与吉林大学考古专业

时间:2024-05-19

文 图/ 彭善国

风起青萍单庆麟先生与吉林大学考古专业

文 图/ 彭善国

张伯驹先生旧影

白山黑水

清顺治十六年(1659),来自江南的吴江人吴兆骞因科场案流徙宁古塔,吴伟业作歌送别:“人生千里与万里,黯然销魂别而已。君独何为至于此,山非山兮水非水。生非生兮死非死。”300年后,民国四公子之一的张伯驹被康生一笔“极右”批倒,憔悴于京华,赖陈毅帮助,来到长春,任吉林省博物馆第一副馆长(未设正馆长)。“辛苦随穷戍”,吴兆骞居宁古塔整整23年,著有《秋茄集》;张伯驹在长春虽只有几年的光阴,但极大地丰富了吉林省博物馆的书画收藏。清初东北流人和300年后的右派,有意无意间都成了白山黑水间文化的传播者。

文人似乎总是不安分的,且看张伯驹先生《春游琐谈》序:“昔,余得隋展子虔《游春图》,因名所居园为展春园,自号春游主人。乃晚岁于役长春,始知‘春游’之号 ,固不止《游春图》也。先后余而来者有于君思泊、罗君继祖、阮君威伯、裘君伯弓、单君庆麟、恽君公孚,皆春游中人也。旧雨新雨,相见并欢,爰集议每周一会,谈笑之外,无论金石、书画、考证、词章、掌故、轶闻、风俗、游览,各随书一则,录之于册,则积日成书。他年或有聚散,回觅鸿迹,如更面睹。”此即“文革”中被打成“反革命组织”的所谓“春游社”之由来。

阮洪仪(1907~1996)供职于长春应用化学研究所,是中国现代炼铝炼锗的鼻祖,书法家、收藏家,曾将赵孟頫《种松书札卷》等捐赠给吉林省博物馆。恽宝惠(1885~1979)是清朝国史馆总纂恽毓亭长子,曾任北洋政府国务院秘书长(冯国璋的重要幕僚)、伪满洲国内务府部长,20世纪60年代任东北文史研究所研究员。其余四人20世纪50年代中期之后均长期在东北人民大学(1958年改名吉林大学)历史系任教。著名古文字学家于省吾(1896~1984)和著名文献学家、罗振玉嫡长孙罗继祖(1913~2002)更为我们熟知。裘文若(1890~1976)早年毕业于青岛大学,民国时供职交通部,1956年受聘历史系教授,专为吉大图书馆特藏室做古籍鉴定。而单庆麟,与考古的关系最为密切,只是我们对他的了解太少了。

求学北大

单庆麟,辽宁凤城人,早年毕业于东北大学,“九•一八”事变后流亡关内,曾任四川省立剑阁乡村师范学校(今剑阁县剑州中学)教务主任。按单庆麟自述,“日人投降后,余自渝返乡,于沈阳冷摊购得油印书画目录一册……”傅振伦先生的回忆录也提到,1946年8月单庆麟作为东北院校接收会委员,与他一起搭乘卫聚贤《说文月刊》社汽车北归。1946~1948年间,他似乎还做过沈阳市立第一中学的校长。据吉林大学段一平先生回忆,北平解放后,单庆麟曾入华北人民革命大学短期学习。20世纪50年代初来东北人民大学历史系任教。

当时的东北人民大学为了弥补考古学师资的空白,于1954年委派单庆麟到北京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进修。马金科《长安斋文史辑录》中说,1954年前后的单庆麟,“肤色黑,眼睛虽然很精神,但胡子拉碴”,他“活跃、聪明,有时候还说些男女之间的俏皮话”。当时他正在追求一位30来岁独身的白净的打扮入时的湖南女士,最后追求成功。到北大后被一起上课的同学称为“单二哥”(段一平先生回忆)的单庆麟,学习看来相当认真,他曾整理夏鼐先生讲授的《考古学通论》,作为教材,油印成册。1955年暑假过后,单庆麟与张忠培、黄景略、郑笑梅、张森水等北大考古专业的学生一道赴西安半坡遗址考古实习。大概是趁此次发掘的机会,单庆麟在汉武帝茂陵调查了古代佛座。当时带队教师石兴邦先生还借给他一台相机用来拍照。1956年春假期间,单庆麟与北大考古教研室宿白、赵思训两位先生到蓟县调查汉唐古墓及辽代建筑,归途中在通州发现辽重熙年间的佛顶尊胜陀罗尼经幢,很快就对它作了详尽的考释。进修期间,单庆麟还参加了上村岭虢国墓地的发掘。1957年《白沙宋墓》出版,宿白先生在后记中提到审阅初稿的各位先生中,除向达、夏鼐、苏秉琦、陈明达、谢元璐外,还有单庆麟。

北大考古1952级学生在半坡遗址发掘,图中有单庆麟先生

风起青萍

50年代中期,东北人大文物考古的教学科研较为迅速地开展起来。1955年文物陈列室成立,由王亚洲具体负责;同年北大考古专业阎孝慈毕业分配来校任教,讲授《考古学通论》(阎孝慈1961年调至徐州师范学院);聘请东北博物馆(1959年更名为辽宁省博物馆)研究员李文信先生为兼职教授,为本科生讲课,带他们到吉林市郊等地开展考古调查。结束进修的单庆麟,也于1956年9月中旬与王亚洲、阎孝慈、刘俊山、王恒杰等,调查了长春市郊区石碑岭、大屯、安龙泉等新石器时代遗址。学校对这次调查看来是很支持的:拨给汽车一辆,补助教师与学生外出伙食费等。至于采集的文物标本,除归本校历史系文物陈列室收藏外,还有一部分赠给莫斯科大学,一部分赠给北京大学及中山大学历史系。根据罗继祖先生的回忆,单庆麟此时担任历史系考古教研室主任,讲授《原始社会史》等课程。1958年7月,单庆麟偕吉林省文管会苏才等带领20名学生,对敦化六顶山古墓群及牡丹江上游地区渤海遗存进行了近一个月的考察。1962年6月,单庆麟与张忠培先生、王可宾先生等发掘了吉林市两半山遗址。1963年,单庆麟、张忠培带领历史系本科生与吉林省博物馆合作,发掘了吉林市长蛇山遗址。张忠培先生告诉我,这一年他还和单庆麟一起调查了吉林珲春八连城渤海城址。1965年单庆麟还对桦甸苏密城渤海城址进行了探查。

然而好景不长。“文革”初起,“春游社”就成了吉林省的“三家村”,于省吾、罗继祖、单庆麟无一幸免,身罹黄杨厄闰,遭到批判。他们被编入“劳动反省队”,或在菜窖为学校食堂选土豆,或打扫文科楼、学生第八宿舍的厕所。

吉林大学考古与艺术博物馆

关于单庆麟,罗继祖先生1966年的“文革”日记有如下记载:

9月26日:“收工后,监督小组为单庆麟事,令大家座谈揭发。大家指出单计较劳动时间,态度不老实。”

10月8日:“监督小组说三天菜窖劳动发生不少问题,要开批评和自我批评会。首先由陆钦墀(曾任民盟中央主席罗隆基的秘书)发言,主要说单庆麟挑土豆不仔细,被队长发现,又说单说话太多,可能影响劳动……单庆麟也检查了自己。”

“文革”后期,单庆麟病逝于下放地的农村。

1972年,吉林大学考古专业正式成立。

吉林大学边疆考古研究中心

影入斜阳

单庆麟先生和他那个时代的知识分子,有着相同、相似或相异的坎坷经历。他的著述虽然不多,然涉及新石器、渤海、辽代以及佛教考古等各个方面;吉林省历史学会1963年年会,他提交的论文是“师旅鼎之研究”,看来对青铜器也有所研究;作为所谓“春游社”的一员,他在书画等古代文物上大概也很有些造诣。“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单庆麟先生本人,以及他那个时代的考古,已渐行渐远,然其影响,则如风起青萍、影入斜阳。

(作者为吉林大学边疆考古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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