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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2016 西藏高原象泉河流域考古记

时间:2024-05-19

文/李阳

回望2016 西藏高原象泉河流域考古记

文/李阳

卡尔恩玛遗址

古老的象泉河从冈底斯山发源,象雄、古格文明在这里生长、辉煌,进而衰落,最终湮没于历史的尘埃中。然而,对于未知事物的好奇与人类自身过往的追寻,我们却从未停下脚步。2016年7月开始,西藏文物研究所与陕西省考古研究院组成联合考古队,分红、绿两队,历经四十余日,沿着象泉河中游溯流而上,从札达至曲龙,探寻象泉河流域不为人知的古人遗迹。

库区调查•即将淹没的遗迹

象泉河中游节点在札达县境内,由于阿青水电站的修建,使得象泉河水向上游回流,从而形成水库淹没区,海拔3820米之下皆在其内。然而,谁能保证在这土林地带的千沟万壑中没有隐藏任何古代人类遗存?只是,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如实记录,留下它们最后的容颜,不久之后,它们便会被奔腾不息的河水淹没,最终与沉寂的泥沙融为一体!

玛朗曲与东萨曲是札达县南部象泉河的两条支流,也是这次着重调查的区域。绿队由张建林研究员带领,穿梭在茂密的沙棘丛中沿着河床向下游踏查;红队则由夏格旺堆研究员带队,顺着另一岸的台地进行搜寻。

不久,便在这看似荒凉之地,发现了一系列遗迹现象。

此处遗迹位于河岸台地乱石滩上,众多大小石块看似凌乱,却又隐然堆砌成椭圆形状。在将其表面石块逐层揭取后,沙土中开始出现木炭、烧骨以及被高温炙烤而剥裂的石片,清理到底部发现三块表面焦黑、略呈品字形分布的石块。这究竟是灰坑,还是曾经的用火遗迹?又为何要将其如此郑重掩埋?众人一筹莫展,无法解释清楚!

遗迹清理

佛堂遗迹

在清理完这处遗迹之后,夕阳渐落,我们踏上归程。却又在河边发现这样一处孤独耸立的建筑!平面极为规整,以卵石为基,上为土坯砖砌筑,其顶部残缺。但其后壁却有清晰的一排五个孔洞,由此判断其后壁原本应有悬塑的五方佛像,将其暂定为佛堂遗迹。

第一天便有重要收获,考古队员们不禁对接下来的发现充满美好憧憬。果然,我们又发现两处壁画窟,令人大为震撼!

夏尔石窟位于一处山坡中部。推开木门,绝美的佛国在光影投射下,向众人缓缓展开它神秘的一面。

映入眼帘的是一整壁整齐排列的千佛图,绘制精美、色泽艳丽。在每一尊佛座下面,白色的藏文题记清晰标明其法号及咒语。

夏尔石窟后壁描绘着满满的千佛图,甬道是马蹄状斜弧顶,装饰以红蓝彩绘

甬道左壁天女、度母图

甬道右壁天道轮回图

甬道左右壁的画面更加引人注目。左壁大致可分为三个画面区域,最上层与顶部相接的小三角条带区域,两位天女坐立相倚。其下部条带状区域中,则有七名手持羽状物、身色各异的度母。最下面的矩形区域,分布着更为复杂的故事情节,其中有些人物身旁亦有藏文,似乎是为画面添加的独白,但由于下部画面漫漶不清,难以通体理解整幅画面内涵。

右壁的图案较为清楚,除了上部两道与左壁大致相同的条状画面区域外,矩形的画面主体为六道轮回图。三道同心圆结构,中心红色区域的鸽、蛇、猪象征贪嗔痴三毒,其外六个扇形区域则象征天、人、畜生、阿修罗、地狱、恶鬼六道,再外围则是形象生动的十二缘起故事。

精美的壁画随木门的关闭,而缓缓归于沉寂。道一声再见!或许便是真的再也不见!

札达岩画•遗忘已久的黑石

离开壁画窟之后,大家跟随一位老者的指引,驱车在广阔的高原台地上停下。老者黝黑的手指落下,我们便看到了山坡那漫山遍野黑色的石。似乎是经历了远古的天崩地裂,这些黑色巨岩突兀地从高耸的山峰上剥离,而后滚落在整个山坡,它们或立或倚,棱角分明。

阿里考古路线

二区117号岩画

然而,并非只有单调的黑,岩面上点状的线条勾勒出白色的轮廓,顿时让所有人为之一震,大致踏查过后惊喜地发现:每一块黑石,甚至每块黑石的每一面都几乎有这样一幅或简或繁的画面,此处是一规模宏大的岩画群!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岩画的题材自然包括雄壮威武的牦牛,灵巧跳跃的羚羊以及牧马弯弓的猎人。

这一幅编号为117号的岩画,主要为凿点轮廓式构图,不仅画面情节丰富,且存在多处打破关系。以岩面中间自然裂缝为界,可分为上下两部分。下部图案散漫且较为简单,主要为动物纹样。上部右侧的佛塔左边有三四名持物人形图案,右边又被后期的六字真言打破;右上角则是较多的鹿形图案;上部左侧有三辆战车,最左侧仅表现出车的形制;中间的战车后半部被后期佛塔所打破,其前部马匹上或有骑士;另一辆车结构表现清晰:两个圆形辐轮之中为方形车舆,其上站立一名持物武士,车辕前部略微弯曲,其上为衡,两侧马匹背向而立。

图案岩画

车舆采用俯视视角,而车轮与马匹则采用侧视视角,仿佛将整辆车从中剖开,而后向两边翻折,将其置于同一平面。这种做法正是“拆半”的表现形式。这种艺术表现形式一方面反映了古代先民不知透视原理,简单朴素的原始思维,此外,这种类似的战车形象也广泛存在于欧亚草原游牧文化地带,体现了不同地区古代人具有普遍的、对于世界的观察方式和图形的表现方式。除了战车形象外,另外一幅岩画上的折线、波浪、回字纹饰也让人不禁联想到阿里曲踏墓地出土陶器上的纹饰,与之极为类似,这或许正是古人普遍的审美需求。

很难想象,当时的先民怀着怎样的心情敲凿出这岩画。是满脸笑意地信手涂鸦?亦或是庄严肃穆地精心雕琢?放眼望去,近七百幅画面的度日坚岩画,堪称迄今为止岩画数量最多的单个地点,丝毫不逊于著名的日土岩画,然而这段往事足够深邃久远,让我们时至今日才发现它被遗忘的真颜。

琼隆银城王宫区侧面暗道

琼隆遗址•再次相见的雄城

离开象泉河中游的札达,向东行至上游的曲龙,仿佛从一个文明走向另一个文明。琼隆遗址宛如大鹏,振翅欲飞却又留恋世间繁华,静静掩藏于幽深的河谷中。

去年最后的调查匆匆而过,许多洞窟的图像文字资料都显得极为简略。这次除了重点补充调查资料,比如发现了王宫区直通城堡下部的暗道外,还对曲龙村周边的其他遗迹进行踏查。曲龙村河对岸的台地上,有很多乱石,看似杂乱无章,但在仔细观察之后发现,它们或成圆圈、或成方形,甚至还有直接突兀于地面之上的立石遗迹。而曲龙村南部琼隆卡尔恩玛遗址附近,亦发现早期佛殿遗迹,外有一周回廊,后壁有整齐排列的孔洞,推测曾有五方佛悬塑。

暗道内部

离开曲龙村的时候,下着蒙蒙细雨,村头的玛尼拉康(装大经筒的房间)中,转经筒在轱辘辘地响,满脸沧桑的老者绕着玛尼堆颤巍巍地走着,将手中的白石子虔诚认真地放成一小堆,看过去仿佛神山冈仁波齐初露的雪顶!

归途,八月十四日。拉萨城外,路边粉色的荞麦花汇成一片,点缀于金黄色的油菜中,分外可爱。白居易的《村夜》中道:“独出门前望野田,月明荞麦花如雪”,他所望的是长安的月与荞麦,在这片雪域,却绽放着不一样的色彩!

参与调查的考古队员有:陕西省考古研究院张建林、席琳;西藏文物保护研究所夏格旺堆;复旦大学博士研究生杨洁;西北大学博士研究生刘勇、硕士研究生李阳等。图片由诸位考古队员提供,特此感谢!

佛殿遗迹

石围圈遗迹

立石遗迹

(作者为西北大学文化遗产学院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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