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19
高巧林
1
正月十五一过,我和伙伴们就去村小校上学。
村小校临河傍桥,环境清静,可惜很小。一间由破庙改成的教室,二十来个学生,一二年级单班,一位女老师,姓陈,四十来岁,镇上派来的。
那天,陈老师给我们二年级学生布置完作业后,往北边两排课桌挪几步,开始为一年级学生讲课。
趁机,我将目光移向门外,给眼睛放一会儿风。这叫“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坐的是教室南后门处最后一张课桌。
门外是一片半亩大小的泥地。泥地东南两边是陈老师开垦的蔬菜园,筑着低矮的竹篱笆,青菜、韭菜和芹菜等,哪样都长得郁郁葱葱,有时陈老师吃不完,就一个个分派,让我们把蔬菜带回家;泥地西边是一条砖屑铺成的公共道,连着一座藤蔓缠绕的古石桥,过了桥就是我们的自然村;泥地中央站着一棵老槐树,平时我们就在老槐树底下跳绳、踢毽子、追逐、嬉闹……
老槐树高耸入云,树干四五个伙伴方可合搂。只是,老槐树太老了,老得谁也说不准它的年龄。而且,不知是被虫蛀的,还是被雷劈的,半死不活的树干南侧敞开一个可供我们躲迷藏的大树洞,北侧闪出一个与大树洞连着的眼镜状小树洞,也可算作大树洞上的小窗户。
此刻,我的目光正被那个“眼镜洞”所吸引。因为“眼镜洞”不但一如既往地透着两圈神秘兮兮的光亮,而且,好像还有什么异样的东西在一闪一眨、一转一溜的。
我恍惚着,看了好一会后觉得,那东西准是一双眼睛。乌黑的眼珠,纯净的眼白,柔软的眼皮,戴一副由老槐树馈赠的“眼镜”,幽默、机灵、清秀。
但转念一想,不会吧,莫非是光影作祟下的一种幻觉?
下课后,我迫不及待地跑到“眼镜洞”边,贴近一看,什么也没有。
顿时,一种莫名的恐惧感犹如早春里的丝丝阴风,悄悄地袭上我的脊背。继而,让我不由得联想起一则关于老槐树的传说——很早时候,大树洞里平平安安地住着一对狐狸母女。可是不知哪一天,一位打鸟人的火铳误伤了狐狸妈妈。于是,大树洞里只剩下一只嗷嗷待哺的小狐狸。所幸,一位渔夫路过这里时听到了小狐狸悲戚戚的哀嚎。出于怜悯之心,渔夫把小狐狸抱上渔舟,用色如母乳的鲜鱼汤精心喂养。后来,渐渐长大的小狐狸日夜想念妈妈,并经常偷偷地来到大树洞,闪着乌溜溜的眼睛,苦苦地寻找……
“螳螂(本人绰号),你在找什么?”
我猛地一个激灵,回头一看,班里的皮大王张大勇吹着阴阳怪气的口哨,一摇一晃地趋近老槐树。
我灵机一动说:看到了一只鸟,刚飞走。
2
第二天,当陈老师又挪步至一年级学生那里讲课时,我的目光照例移向“眼镜洞”。一看,禁不住凉气倒吸——那双眼睛又出现了!与昨天不同的是,从小河边飘来的一团乳白色的雾气让那双眼睛变得模糊不清,亦真亦幻。
趁陈老师不注意的当口,我离开座位,一个箭步跑向“眼镜洞”。可是,还来不及贴近“眼镜洞”细看,那双眼睛倏地一下消失了。我立即绕向南侧的大树洞,想去看个究竟。结果呢,越发浓重的雾气只为我依稀留得一个飘逝而去的影子。
晚上,我把“眼镜洞”奇遇说给奶奶听了。
奶奶愣了好一会后,才诚惶诚恐地说:“孙子,你是遇到那只可怜的小狐狸了。”
我当即反驳:“迷信,我可不信。”
奶奶急忙捂住我的嘴,说:“孙子,奶奶不骗你,你知道不?当年,端着火铳去老槐树上打鸟的人正是你爷爷的爷爷,所以……”
这下,轮到我吃惊了,并忧心忡忡地问奶奶:“那可怎么办?”
奶奶想了想,说:“这就去老槐树边烧香求佛。”
老槐树下漆黑一团,唯有闪烁在古石桥边一盏昏黄的渔灯。周遭寂静无声,远处偶尔传来“汪、汪、汪”的狗吠。
一阵寒风吹来,陈老师住处的小木窗吱嘎作响。
我一怔!鸡皮疙瘩遍布全身,镇静一想,幸亏是周末,经常给我们讲反对迷信故事的陈老师回镇上了。否则,非让她笑话不可。
奶奶将香烛放在大树洞跟前,划着火柴,点上。烛光里飘开轻轻袅袅的香烟。
奶奶神神叨叨地嘀咕:“看这香烟,果真是……”
我又是一怔!因为,烛光里那一缕香烟让奶奶说成了小狐狸的种种形态:轻灵、妩媚、诡谲……
奶奶俯首、弯腰、拱手、作揖,然后,一声声地祈求:“佛爷保佑,别让狐狸妹妹吓着我孙子!”末了,把我扯到她身边,叫我恭恭敬敬地鞠上三个躬。
我正鞠躬时,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尖嫩嫩的嗓音:“阿婆,你们在干什么呢?”
我回头,透过烛光依稀看到一个女孩,跟我年龄相仿,穿布丁衣,光着脚,黑黝黝的瓜子脸,蓬乱的一扎辫,乌溜溜的大眼睛……
奶奶扭过头,看了看女孩,神情有些异样,但没回话,只顾默默地蹲下,捡一根筷子样的树枝,一下一下地拨弄尚存的香烛。
3
此后,老槐树上的那个“眼镜洞”在我心中变得越发神秘而可慑。于是,几乎每一节课,我都会魂不守舍,朝着“眼镜洞”张望。
或许,因为奶奶烧了香,求了佛,所以那双眼睛再也没有出现过。没过几天,陈老师让我们交换座位后,我的座位离教室南后门远了、偏了,甚至连那个“眼镜洞”都偷看不到了。
但不知怎的,一连几天,我的心头还是免不了暗生怅惘!
期中考试那天,当我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步走向讲台准备交试卷时,冷不丁瞥见前门底下的缝隙里伸进一张白纸。起初,我以为自己看花了,瞪大眼睛俯身细看后终于确认,那白纸竟是一张一年级的考试卷,试题下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着“a、o、e、y、u、i……”“日、月、水、火、山、石、田、土……”。只是,考试卷上端的空白虚线里没写姓名和年级,而且考卷皱巴巴的,沾着脏乎乎的油墨。
几乎是同时,门板缝里掠过诡秘的碎影,带着几声慌乱的脚步声。
我匆忙交上试卷,迅速开门,拔腿往外追赶。
那影子一点点地变近变大了,直至让我真真切切地看清,我所要追赶的目标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孩。
我使出短跑冲刺的劲头往前追。只是,女孩不断地加快脚步,绕着教室外墙迂回躲闪,而从泥地上发出的噼噼啪啪的脚步声判断,那孩子是光着脚的。
惭愧,连个丫头都追赶不上。但我不傻,拼不上速度,就拼智慧——猫在外墙转角处,来个“守株待兔”。果然,不一会儿,女孩惊乍乍撞到了我跟前,而且是在阳光下,让我看得清清楚楚——跟我年龄相仿,穿布丁衣,光着脚,黑黝黝的瓜子脸,蓬乱的一扎辫,乌溜溜的大眼睛……
“原来是你!”
“别误会,我是……”
“刚才塞进门缝里的考试卷是你的?”
她愣了愣,轻轻地摇头。然后,一个急转身,小兔一般跑了。
4
奶奶喂养的猫咪已经好几天没吃到鱼腥了,馋得“喵、喵、喵”地乱叫。
星期天,村南湖塘里有渔夫牵塘网(湖塘里撒一张名叫塘网的大渔网,十来个渔夫一起牵扯)。我闻讯后,提着小竹篮,兴冲冲跑过去拾“塘网渣”(塘网被牵扯上岸后,孩子们趋上前去,抠取从网眼里漏出来的小鱼。当然,这行为有点像小偷,常常会遭到渔夫驱赶,甚至被没收小鱼或踩扁篮子)。
我赶到湖塘滩时,塘网已经被牵扯上岸。我迅速潜近塘网。不料,隔着蜂窝状的网眼,看到了那女孩。她也在拾“塘网渣”:一手提着半满的网兜,一手继续往网眼里抠小鱼,熟练的动作如同采摘豌豆一般轻巧。
她也见到我了,但没说话,只是俏皮而狡黠地笑了笑。
此刻,我正躲开渔夫的视线,慌里慌张地从网眼里抠一条稍大一点的串条鱼。只是我手笨,解死绳结似的繁难,而且串条鱼跟着倒霉,被我抠得皮开肉绽、头破尾残的,末了发现,还被我扣破几个塘网眼呢。
“小死鬼,看我怎么收拾你!”耳边突然传来一个仿佛由雄狮猛兽发出的吼声。
我一怔,拎起小竹篮,拔腿而逃,长长的湖滩岸上泥浆飞溅,栖鸟惊起。只是,我的脚步比不上大人的脚步。何况,因为害怕,我的双腿还颤抖着。
就在大人的脚步离我不过三四米时,身后突然传来银铃般清脆的呼唤:“老爸,别追他,他是我的好伙伴!”
大人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我边跑,边扭头,一看,那女孩摆开阻拦姿势,扑动着蓬乱的一扎辫,飞快地跑向她老爸。
网收人散后,我提着近乎空着的竹篮,带着手上的一片片银光闪亮、腥气扑鼻的小鱼鳞,扫兴而归。只是,那女孩的话让我觉得挺温暖:“他是我的好伙伴!”
走在半路时,身后又传来那个银铃般清脆的喊声:“喂——等等——”
我止步。
“你还有一年级的旧课本吗?”她问。
“有呀,干什么?”我说。
“我用这大半网兜小鱼跟你换一年级旧课本,好吗?”她闪着热切的眼光,一字一字地问。
“这……”我犹豫不决。
这,并不是我吝啬,旧课本反正用过了,再也没什么用场,而是担心,旧课本被我折纸飞机时撕掉了好几页,拿不出手。
“我求你了,今后我还可以给你小鱼。”她进一步恳求。
“你又不上学,要旧课本干什么?”我故意这样问。
她沉默了,热切的眼睛一点点地湿润。
“你不说,我就不跟你换。”我使着激将法说。
她这才由阴转晴,并和盘托出——她家的渔船每每停泊在村小校边的古石桥下时,她总是被琅琅书声所深深地吸引。一次,她禁不住跳上岸,一步步靠近教室门窗,但内心的害怕终于让她退到老槐树南侧。这时,那个奇特的大树洞用无声的话语召唤她:“快躲进来。”她答应了,躲进大树洞,一边耸起耳朵静静聆听,一边将眼睛贴在“眼镜洞”上偷偷地往教室里看,往黑板上看。如此听着、看着时,心头突然萌生一个美妙无比的念头:这样挺好,不只有趣,还能认字呢。从此,只要渔船一泊在古石桥下,她就会美美地躲在大树洞……
“这么说,大树洞里的眼睛是你的?”
她点头。
“那天,是你从门缝里把考试卷塞进来的?”
“是的。”
“考试卷上的字也是你写的?”
“是的。”
“考试卷哪来的?”
“从教室那边的垃圾堆里捡的。”
……
我恍然大悟,并且,对女孩油然而生怜悯之心、敬佩之情!
沉默了好一阵后,我说道:“干脆,你来我们村小校念书。”
她摇了摇头,伤感地说:“不可能,家里兄弟姐妹多,连生活都不容易,哪有钱念书?即使父母允许念,也是轮不到我这个阿五头的;再说,我家渔船四处漂流,我想念书也不行。”
我一听,找不到半句可以用来安慰她的话。
最后,她再三关照我,不要把她的事说给别人听。
5
我当然守口如瓶。我常常不由自主地看向那树洞,不时会瞥见那双眼睛在大树洞里闪闪眨眨的。有几次,我上学走过古石桥时,会望见她正坐在晃悠悠的船板上,手里捧着一本缺页少角的旧课本,专心的神态赛过匆忙理网的她老爸。
……
她也没有食言,隔三差五替我送来小鱼。这可美死了奶奶的那只馋嘴猫咪。
奶奶多次问我,哪来的小鱼?我都说,去学校河边抓的。
一天放学后,我正在教室里弯腰使劲打扫。静悄悄照进教室的斜阳里翻飞着轻轻曼曼的尘埃。突然,视线里出现一个丝瓜般偏长的影子。我起身回首一看,是她来了。我问,有什么事?她说,我来帮你扫地。我不好意思,一边说不,一边继续扫地。没想到,她趁我不备时,一步上前,伸手抢走扫帚。我还是不让她替我扫,因为,如果被正在河岸边种菜的陈老师看见了,有多不好意思,甚至,万一被张大勇之流的调皮鬼看到了,那不知会编出什么样的笑话,至少是男同学和一位小女孩的那种关系。
无奈之下,我背起书包回家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第二天早晨,陈老师按老规矩检查昨天值日情况时,非常高兴。从来没有哪天的值日比昨天的值日做得好——一向泥尘糊糊的地面干净得如同清水洗过了一般;向来有点参差不齐的课桌椅好似经了哪位木匠手里的墨线似的,前后左右,一统整整齐齐……
晨会课上,我第一次受到了陈老师的表扬,只是,我早已羞得满脸通红!
6
不知怎的,有关那女孩的种种诡异的传闻已不胫而走——有人说,那分明是小狐狸的鬼魂,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有人说,在某个阴雨绵绵的午后,亲眼目睹小狐狸的鬼魂从大树洞里飘出来;有人说,某日放学后路过大槐树时,竟然隐约听到小狐狸的读书声……
皮大王张大勇胆子大,干脆走进大树洞,寻找小狐狸的蛛丝马迹,结果发现,几处相对平滑的内壁上密密麻麻地留着用铅笔写下的拼音字母和文字。
随后,张大勇问遍所有学生,结果谁都没去大树洞里写过什么。
一时间,村小校里人心惶惑。尤其是,当某日午后一个响雷将老槐树上的某根枝丫轰然劈下时,当一连数天阴雨过后班里许多同学犯上伤风感冒时,更是把小狐狸闹鬼魂这一玄乎之说传得沸沸扬扬,且有鼻子有眼的。
尽管陈老师苦口婆心地解释,但依然有些胆小的学生再也不敢走进村小校,挨近大槐树。
我想站出来解释一番,但始终没有勇气,何况,她让我保守这个秘密的。
又一个星期天,老槐树下来了一位捏泥人的。我们一个个上前围观。捏泥人的手艺了得,伸出灵巧的手指,从调着红白青黄等几种颜色的泥面上取一小团,得溜溜一捏、一揉、一挤、一搓,再使上小竹片,轻轻一压、一剐、一刨、一抹,几乎是转眼间,小作担上的麦秸楞子上插上了引吭高歌的大雄鸡、手持金箍棒的孙悟空、大刀挥舞的螳螂……
我眼热死了,最后,忍不住掏出从平时买铅笔橡皮时省下的零钱,挑了一尊让我深深着迷、百看不厌的孙悟空。
谁料,当我举起孙悟空走出人圈时,一只呼啦啦横袭而来的手一下把孙悟空撂在了地上。等我反应过来时,孙悟空已经变作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醉汉,一屁股瘫坐在晃晃悠悠的树阴里。
换在平时,我根本不是张大勇的对手,可此时此刻,我一下变成了狂怒的小狮子,一头冲向张大勇。
张大勇没防备,被我撞了个元宝大翻身。但毕竟是张大勇,他一个鱼跃站起身来,然后,把小铁锤一般的拳头一下一下地抡在我胸口。
我拼命还手却力所不及,最后,我硬是被张大勇牢牢地摁在地上。可想而知,张大勇一定如武松打虎似的,要高高地挥起拳头。
几乎是同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河边的渔船上腾空而起,迅速向我飞来,最后,“啪”一声,不偏不倚落在我身边。
“啪——”又是响亮的一声,是肉与肉的碰撞。
张大勇如雨中泥人,应声跌下。
“嘿,死丫头,小狐狸,关你什么事?”张大勇狼狈地爬起来,一边冲着女孩骂,一边重新挥起右拳。
“谁叫你欺负人!”“嚓——”说时迟,那时快。女孩一边回话,一边使劲用有尖利手指甲的手,往张大勇的右拳上狠狠一抓。张大勇哇哇惨叫,他的手背上留下几道白萝卜丝般的伤痕,继而,渗出一滴滴鲜红的血。
……
事后,陈老师找我谈话,要我说说事情经过。
我不敢撒谎,一五一十地说了。
结果,陈老师明察秋毫,断事公道,一点也没有批评我的意思,倒是对那女孩来了兴趣。问我,她是谁?为什么躲在大树洞里?那张印坏了的考试卷真是她……
我想了想,终于无奈地丢下替她保守秘密这一承诺。
陈老师动情了,闪着炯炯有神的眼睛,喃喃自语:“那女孩真是聪明又勤奋,寻个机会,把她叫进村小校,让她好好读书。”
7
暑期过后,陈老师向我们透露一个消息:经她多次上船动员,那位渔家女孩将成为我们村小校的一名插班生。至于偶有渔船不回到古石桥边的日子,女孩就跟陈老师一起睡。
我一听,高兴得差一点跳起来。
开学第一天,秋天的晨光把村小校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照得金光灿灿,楚楚动人。
不一会儿,那女孩在我的热切企盼中,踩着一颠一簸的跳板,慢慢地走上岸来。
那一刻,我惊讶了、目眩了——女孩竟如出嫁的新娘,花裙子,绣花鞋,梳得光溜溜的一扎辫梢上系着漂漂亮亮的蝴蝶结,依然是瓜子形的脸蛋上露出几分矜持、几分依恋……
“你们好,我不是来上学念书的,而是与你们道别。”女孩在老槐树下止步,握着我的手,面对同学们说。
我们一片茫然。张大勇也不例外。
上课铃敲响后,才听陈老师说,那女孩被寄养在镇上一户没有子女但家境殷实的人家,并马上要进镇中心小学念书。
至此,我再也没有见过那女孩,但大树洞上的那双眼睛似乎始终没有消失,一闪一眨、一转一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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