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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一首歌也能埋伏启蒙的咒语

时间:2024-04-24

王皎 李敏

Q:《地下乡愁蓝调》、《昨日书》、《耳朵借我》这些年的三本书,每本书都给一些关键词,大概是什么?

A:《地下乡愁蓝调》是2006年出的,但是里面的文章最早可以回溯到96、97年,那时写字的我只有二十多岁,即便集结出书到现在,也快十年了,算是我的第一本个人作品集。我自己很久没有回头看那时候写的东西,当然那时的文字,现在也很难写出来。情感的浓度更多一些,有一种比较急切地想要把自己很珍惜的一些东西掏出来的感觉,长文多一点。《昨日书》相当一部分是一千字左右的专栏随笔,像是那一阶段的作业,大多是人生进入三字头开始写的,里面有一些我个人化的生活体会,创作者最怕一直掏自己的东西,即便掏,也要有一些转化,况且我还不是生命经验特别丰富的人,所以这个集子也算是让此种类型的写作告一段落。《耳朵借我》是最近几年的文章,全部都是写中文世界,之前一直陆续发表在台湾的一本高端商界杂志上,我在想,所谓的精致生活是什么,听音乐花不了什么钱,你只需要一点提醒,让你的读者发现美好的音乐,这些都是文化教养的一部分。音乐从来不只是音乐,它是跟整个社会文化纠缠在一起的。我写一些早期的音乐作品,不少年轻的读者可能没有听过,那么怎么样用文字的形式让他们对这些没听过的音乐发生一些好奇?是我想做的。

Q:写的时候是一种什么状态?李宗盛说他从不主动或者能免则免,极少看乐评或者是相关文章,因为想纯粹地、主观地、不受影响地完成一首歌的制作,但是他也承认你的文章他在持续“暗中观察”,你在写的时候,有没有有意地带着一些“影响”在里面?

A:当然是有一些影响,所以下笔总是会有一些期待。当然,艺术家是最自由任性的,他们爱怎么做怎么做,我没有想去影响他们的创作,流行音乐有它的技术,很少有人会去想制作、编曲、录音或者歌的结构、节奏,演唱会是怎么办起来的,唱片是怎么做出来的,唱片公司是怎样在运作的,巡回演出背后是如何运作的。假如你对这些作品有情感,我总觉得知道了这些背景,这些故事,听起来会收获更多,感受会不一样,那是一个整体。我试着在不过度解释的前提之下,把这些音乐人的用心、这些作品的用心、这个行业的用心,稍微讲更清楚一些,它带来最核心的事情是情感上的震动。那不一定都是正面的感动,有时候是负面的感动,也是一种感动,我想影响的是这个层面。

Q:故事的整体风格比较怀旧,我们看到了李宗盛、罗大佑、李泰祥等似乎对年轻一代的音乐人的故事涵盖得较少?

A:也写了一些,比如张悬。不过,这也跟自己的感情有一些关系,我把李宗盛、罗大佑看做是我听华语流行音乐的启蒙,或者说把台湾流行音乐看做是一个类别的话,他们的地位就是大师,他们的作品大家好像都听过,但是要怎么知其所以然呢,说一些故事,也许能帮助大家多理解。另外一个要紧的事情是他们还持续在第一线,持续在演出,持续在创作。李宗盛自己也说至少在台湾,流行音乐是仅次于记者的倒数第二被瞧不起的行业,他不太喜欢跟媒体打交道,他觉得媒体几乎不曾用尊重的方式去看待他们这个行业的人,我的理解就是你呕心沥血地从生命中提炼出来的东西,最后只变成报纸上一个塞牙缝的娱乐消息,多可悲?真正留得下来的不是八卦,而是作品,所以有机会就写一下。以前人家说我是乐评人,我都觉得心虚,因为不太写乐评啊,写的是音乐故事。近些年,台湾跟香港的年轻一代有很强的焦虑感,音乐人也都会对这方面有反应,作品有表达,演出有表达,我没有能耐去煽动什么,但是从音乐的角度去看这些事情,也能有不同的感受,台湾为什么一直缺乏坚硬的、明亮的抗议格局,反而比较多的是悲剧,跟历史的发展有关系,我的文字有这些内容,也有和当下的联系。

Q:摇滚、台湾的民歌运动,是你的作品中出现率相对较高的一些词,摇滚改变世界也是曾经的口号,你觉得它们对现在音乐的影响的延续性在哪里?

A:每一点努力都有改变,但是反过来说,这颗星球多了你,少了你也没有什么差别。作品出来发挥影响力,多多少少都会改变一些事情,只是它不太可能毕其功于一役,不过换个角度讲,艺术能发挥的长期的作用力说不定还更大一些。这几年在台湾,音乐人比较敢于公开地对公共议题表达一些意见,尤其是一些可能比较有争议的话题,而在更久之前,他们都倾向于回避。我觉得,作为一个创作人作为一个艺术家,用自己最拿手的方式去表达意见,这再正常不过的了,但也不要逼所有的人都表态不可,我希望能有一个更健康的环境。

Q:如果再说回音乐本身的话,我记得你在书中也写到和李宗盛的一个故事,十年前他决定从台北来北京定居,觉得之后流行音乐的核心和希望会在祖国内地这边,你觉得现在的情况是怎样的?

A:说说我有限的观察,娱乐产业的规格、排场,内地是远远超过台湾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大,现在台湾很多观众都在看内地的选秀节目,电视台没有播,他们就上网看,确实做得很好,把两岸三地最优秀的音乐人都找去了。不过那毕竟是娱乐工业,排场做得再大,它对这个行业的源头活水有什么样的帮助?两岸唱片行业的发展是非常不同的,台湾是几十年慢慢发展下来,内地是突然冒出来,几乎不存在所谓的唱片工业,就是以唱片出版为本业的流行音乐工业。现在已经没有人买CD了,在那之前还来不及建立一个比较健全的像样的唱片工业的体系,现在则已经没有必要建立了,因为整个行业的游戏规则都翻转了,所以现在能弄商演就弄商演,商演是一个大生意,电视节目是另外一个大生意,唱片工业不重要,也确实越来越不重要,这个是最大的差别。

Q:流行音乐这个行业到底最要紧的是什么?

A:我觉得归根结底来说得有好作品才行。现在的选秀节目这么火,收视率这么高,但对于好作品的发生跟累积有多少帮助,这个看不清楚,大部分的节目还是在唱老歌。当然有更多的年轻人被认识是好事,但是新的东西呢,新的作品呢?这个是我比较不敢盲目乐观的地方。另外,中大级规模的巡演的歌手,大部分大概还是唱老歌,或者是年纪大一点,上一辈的歌手确实是有号召力,有很多人的青春记忆,李宗盛的演唱会我希望能唱到奶奶带着孙子去看,那非常温暖,但不能只有这种,要是歌坛全都是中年大叔跟老奶奶在唱歌,这像话吗?流行音乐也是文化工业的实力全面性的综合展现,包括独立音乐这一块,能不能有机会让你从边缘进入中心,从地下变到地上,保障源头活水,都是蛮重要的。

现在成名的门槛降低了,网络是一个很方便的平台,真的有才华的人比较不容易被埋没,但是被更多人认识不代表就能帮你挣到更多钱,也不代表就可以把这个事情当做事业来做,很多人红了那么一会儿也就不见了,冒头之后如何持续?还是需要一个完整的工业环境或者说健康的生态环境才有办法,这个是现在比较难的地方。

Q:说说你自己,在音乐的鉴赏、写作的敏感度上面,父母对你影响很大?你们家的客厅也是音乐人常常聚集的地方。

A:影响不是说我以后也要干这一行,我也常常讲嘛,我娘叫陶晓清,我也像她一样做广播?不可能做得过她,影响力就不可能,时代条件也不一样,到我们这个时代,广播就是一个小众媒体了。她在行业里非常受尊敬,很多音乐人都在我们家进进出出,他们看着我长大,也因为从小就对这些事情没有那么陌生,对名人、舞台、聚光灯,也没有觉得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我从小跟着我娘全台湾许多演出场地都去过,看着歌手上台时,台下的欢呼,也看到他们在后台玩扑克的轻松。让我更有平常心。

Q:如果有时光机,你最想见到谁,跟他聊什么?

A:想过这个问题,有很多个时期想回去。举一个说的话,想看看崔健录《红旗下的蛋》那张专辑,当时在录音棚里到底是什么状况,蛮令人神往的,我觉得这个编曲怎么可以做成这样,如此行云流水,太不可思议。崔健的语言最厉害,但理解崔健不能只看歌词,首先他不是一个诗人,他是一个摇滚歌手,理解他要把词曲、编曲、演奏,所有的放在一起,才有可能产生爆炸性的力量。

《耳朵借我》

这是马世芳第一本专讲“中文世界”的音乐文集,成文于2010到2014年之间。在书中,马世芳记录下不止一代人的集体记忆,李泰祥、侯德健、罗大佑、李宗盛、伍佰……也努力挖掘音乐背后,曾经被遮蔽、被遗忘的人与事,曲折与辛酸,音乐与社会的纠缠。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吹不同的风、喝不同的水长大的我们,或许曾为了同一首歌流泪、呐喊。马世芳的文字,唤起我们曾经难以忘怀的记忆,也告诉我们不该遗忘的真相。

书房主人

马世芳,写作者、广播人。从小拿西洋流行音乐榜单涂鸦长大,家里客厅就是台湾民歌运动的集会场所,跨足写作、电台、网络、独立唱片多个领域,被誉为“台湾首席文艺青年”,因为母亲是“台湾民歌之母”陶晓清,也曾被戏称为“民歌本人”。马世芳是公认的台湾流行音乐最忠实的观察者与记录者。

《旧日红》

董桥的散文是我特别尊敬的,他写很多文章从图案、字画出发,但是他不是写那个物件而已,他是写背后的人情世故。董桥先生的教养同样令人望尘莫及,他的文字功力我现在是远远比不上的,但我从他的文字学到短文章可以有一种见好就收的方法,同时干净,没有腔调,少用形容词,不拐弯去讲,什么是干货拿出来就对了。

《茱萸集》

汪曾祺先生的短篇小说是神品,他的《茱萸集》我特别喜欢,台湾联合文学出版社多年前出的,后来我找了汪曾祺全集来看,把他的小说全看了,不得了。

《聆听父亲》

当代的作家,张大春是我特别尊敬特别佩服的,他就是故作强调,写什么像什么,他有一股气,比较坚硬。

《沈从文家书》

最近在重新看沈从文,看他跟张兆和的书信集,看他的小说。沈从文的那个气是更内敛的,他就像水那么平常,永远向下,滋养生灵,长年累月生发出水磨石穿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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