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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bodied agent译法浅析

时间:2024-05-19

李亚芬++朱波

摘要:传统的口译研究把译员视为“传声筒”,要求其忠实于说话者,并保持中立。在对抗性情境中,口译是在一瞬间的抉择,译员经常陷入困境,在有意或无意间发出内心深处的声音,成为embodied agent。文章参照认知科学和哲学,分析了embodiment一词的缘起及译法,通过实例,聚焦译员在对抗性口译中的表现,展现其内心冲突,在此基础上提出embodied agent可译为“具身的代理”。

关键词: embodied agent,译员,翻译

中图分类号:N04;H059文献标识码:ADOI:10.3969/j.issn.1673-8578.2017.02.013

An Analysis on the Chinese Translation of Embodied Agent//LI Yafen,ZHU Bo

Abstract: Until relatively recently, interpreters, usually viewed as the “mouthpiece” or “conduit”, were required to remain faithful to the speakers and maintain a neutral stance while interpreting. For interpreting in adversarial scenarios, however, there is no appreciable timelag between the act of interpreting and the moment of reception. As such, interpreters are often caught in a dilemma, and may give expression, voluntarily or involuntarily, to their own worldview, rendering themselves as the “embodied agent”. This paper traces the different Chinese translations of “embodiment” in cognitive science and philosophy, cites several examples to demonstrate how interpreters behave in adversarial scenarios and expose their inner conflicts, and then proposes an appropriate translation of the term “embodied agent”.

Keywords: embodied agent, interpreters, Chinese translation

收稿日期:2016-11-21

作者简介:李亚芬(1991—),女,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英语笔译。通信方式:leah914@163.com。 朱波(1971—),男,硕士,教授,研究方向为翻译学与口译。

长期以来,人们坚持认为翻译,尤其是口译,是“完全中立而纯粹的语码转换”,但这似乎只是一种“天真的理念”[1]。在日常的人际交往中,任何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更何况在一触即发的政治冲突甚至是武装斗争中,译员也有自己的立场[2]。正因如此,这些译员不再是简单复制原话语的传声筒,他们的所谓“中立性”只是一种理论上的幻覺。那么,身处对抗性情境中的译员身份该如何定义?为了回答这个问题,爱尔兰翻译理论家迈克尔·克罗宁(Michael Cronin)①在2006年出版的专著《翻译与身份》中提及了embodied agent这一概念。

近年来,译者从后台走向前台、从“隐身”走向显身,其身份问题受到了越来越多学者的关注。作为体现对抗性情境中译员身份的重要术语,embodied agent理应有一个专业的统一译法,这对译员的身份认证和翻译学的研究而言都意义重大。

一embodiment缘起

在翻译学研究中,embodied agent是一个较新的概念。它的同源相关词embodiment最早源自认知科学和哲学,却早已受到了相关领域内诸多学者的竞相关注。在探究 embodied agent的译法之前,我们不妨先来厘清 embodiment 的常见译法,以为借鉴。

在哲学和认知语言学等学科中,embodiment都是重要的基本概念,是当代认知科学和哲学研究心灵问题的一个理论框架和纲领[3],但该术语的译名至今尚未达成一致。“学术名词的使用途径大致有期刊文献、书籍论著和会议论文等,此外,将科学传播给大众时,报纸亦会涉及术语”[4]。因此,我们以embodiment为关键词,针对中文期刊论文、博士及硕士论文、会议论文和报纸报道这几类文献来源,分析其译法的使用现状。

1.中文期刊论文

通过对中国知网(CNKI)数据库中2010—2016年间哲学与人文科学类期刊论文的分析,发现上述学科对embodiment的理解一般如下:处境中的身体塑成心灵。基于这一理解,孟伟[3]借用了张祥龙对海德格尔(Heidegger)的“缘在”[dasein, 字面义即在那里(be there)]的翻译,将该词译成“缘身性”。李恒威、盛晓明[5]认为,心智和认知都是与具体的身体密切相关,心智始终是具(体)身(体)的心智,因此把embodied译为具身的,embodiment译为具身化。针对上述两种译名,冯晓虎[6]认为,“具身只突出利用身体来让抽象思维具体化”“缘身只突出因为身体的缘故”;另外他还指出“肉身也许更多指的是flesh而非body”,否定了“肉身化”这一译法。他继而提出“embodiment的要义在于身体赋予精神一个框架,身体塑形精神,所以把embodied译为体塑,embodiment译成体塑化”。另一种常见的译法“涉身性”则是将该词的含义理解为心智和认知都涉及身体。

在总数上,“具身化”的用法远超过其他几种译法(见图1),尤其是在2015年,达到60条之多。另外一个较为广泛使用的译法是“涉身性”,但在数量上仍旧与前者相差悬殊。“体塑化”这种译法极为少见,仅在2014、2013年各有一条。

中文期刊论文

2.博士及硕士论文

通过对2010年后发表的博士及硕士论文中的embodiment进行考察,发现主要有4种译法,分别为“缘身性”“肉身化”“涉身性”“具身化”,数量依次为33、38、64、196(见图2)。从时间上看,2014年是博士及硕士论文研究embodiment相关主题的一个高峰期,“具身化”的用法有57处。另需提及的是,仅有2013年的一篇硕士论文将其译为“体塑化”。

博士及硕士论文

3.会议论文及报纸报道

会议论文反映的是学术界内部交流中学术术语的使用情况,报纸报道则能够体现学术知识从学术界向大众传播的过程中术语的使用情况[4]。通过对这两类文献来源中embodiment译法的统计,发现该词在会议论文和报纸报道中出现频率极低,说明其在学界交流和大众推广方面还有很大发展空间。就目前而言,主要译法依次为“缘身性”“涉身性”和“具身化”三种(见图3)。“具身化”的出现频次依旧排在首位。

会议论文和新闻报道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具身化”在各类文献来源中出现频次最多,以明显的优势超过其他译法。由此可见,目前在哲学和人文科学中“具身化”这一译法的接受程度最高(见表1)。

二embodied agent如何译

一般而言, agent指的是会产生一定作用或引起一定影响的人或其他因素,强调其媒介、中介的地位,通常译作“代理”,这一译法并不存在争议。而embodied 一词,依据上述embodiment 的常见译法,也有 5 种相应的汉译:缘身的、肉身的、体塑的、涉身的和具身的。虽然从使用频次上看“具身化”的接受程度最高,但翻译离不开语境,术语具体译法的选择应由该词出现的具体语境决定。因此,分析译员在对抗性口译中的处境和遭遇,才是正确解读embodied agent的关键。

1.对抗性口译中译员的遭遇

克罗宁在其专著的第三章“释义身份(Interpreting Identity)”中讲述了两位译员在对抗性口译中的遭遇,并将该小节标题定为“Embodied Agency”,探索了几个世纪以来人类口译实践中的身份问题[7]。其一是布莱恩·弗里尔(Brian Friel)②经典剧作《翻译》中的译员欧文。欧文熟练掌握两种语言——“离奇古语”(爱尔兰语)和“标准的”“好的”英语,因此成为英国入侵者在自己的故里爱尔兰小镇贝尔比格居民中的传声筒,代替入侵者在村民面前发号施令。被当地人绑架的英国中尉约兰德下落不明,欧文的上司兰瑟威胁采取报复。面对一场不可避免的冲突,欧文的译员身份岌岌可危:

兰瑟:24小时之后,我们将杀死贝尔比格所有的牲畜。

[欧文看了兰瑟一眼]

开始

欧文:明天这时候起,他们要把拜利毕格的牲畜一头一头杀死,除非他们知道约兰德的下落。

兰瑟:如果不管用,那48小时后,我们将在下列地区采取进一步行动,驱逐村民,把房屋夷为平地……

欧文:你不能……

兰瑟:干你的活。翻译。[8]

另一位译员是普里奥·莱维(Primo Levi)③《如果这是一个人》一书中的弗莱什。在有很多意大利人的集中营中,纳粹军官找到了会说德语的弗莱什,命令他用意大利語译出集中营法规,甚至故意挑选那些羞辱性或挑衅的词语让弗莱什翻译。然而,当意大利狱友们央求弗莱什问问纳粹军官们接下来的安排时,他却拒绝了:

德国人的话很简短,弗莱什开始翻译:“这位军官说你们必须保持安静,因为这里不是拉比学校。”当弗莱什用意大利语译出这些难听的话时,嘴在痛苦中扭曲,如同吐出变质的饮料。当我们央求他问问接下来的安排、在这里要待多久以及妻子的下落时,他拒绝了。他不想问。[8]

脚跨两种语言与文化的译员如同一只“两栖动物(an amphibian figure)”[7],在我者和他者之间周旋。置身于不同的对抗性情境中,欧文和弗莱什均扮演了他者代理的角色——欧文是英国入侵者在自己的故里、爱尔兰小镇贝尔比格居民中的代理,弗莱什是德国纳粹军官在奥斯维辛集中营里、意大利狱友间的代理。由于身处现场,被他者(当权者)用作传声筒的二人不得不直面母语与外语(通常用来发号施令)之间的矛盾冲突,直面本民族与外来侵略者之间的矛盾冲突。受外来军事力量的权威所迫,译员必须要忠诚地为他者发声;受自身文化和生活背景的影响,译员又想要为我者声辩。受困于如此尴尬的境地,译员最终都会在有意或无意间表达出自己的立场。比如弗莱什拒绝把狱友的请求译成德语,因为他知道德国人根本不会理睬,问了也是白问;再比如欧文在军官威胁要惩罚贝尔比格的村民时脱口而出“你不能……” ,因为他内心里满是对英国军官的不认同,更不忍让自己的故土和村民们惨遭践踏。

2.对抗性口译中译员的身份

基于此,克罗宁引用了加拿大哲学家查尔斯·泰勒(Charles Taylor)所提出的embodied agent一词来释义对抗性口译中译员的身份。他特别指出,泰勒是将agent内嵌于文化中、生活方式中,并且涉身于世事中来反思其本质,最终得出embodied agent这一概念,意指我们对世界的认知方式是由身体、文化、生活方式等决定。认知科学的理论认为,“认知是具身的,就是说认知源于与世界的身体相互作用……认知依赖于经验的种类,这些经验出自于具有特殊的知觉和运动能力的身体”[9],继而有“认知的具身观”这一说。这一观点可以追溯至海德格尔的开创性工作,他指出人不是一个“思维的事物”,而首先是一个在世存在的活动者,因此才有了思维主体的具身化。在哲学探究中,泰勒承袭了海德格尔对分离式主体的批判,“强调自我是具肉身的(embodied)、在世的(embedded in world)的行动者(agent)”[10]。

同样的,上述故事中的译员之所以做出了看似违背传统翻译原则的行为,是因为他们的行为受到了自己心智和认知的限制,而他们的心智和认知又由他们原先的身份以及当时所处的具体环境——对抗性情境来决定。人的心智和思维能力是具身的,因为人是一个在世存在的活动者。译员的口译行为也是具身的,因为他们是一个个身处冲突现场的活动者。 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译员有着他自己的“人格问题和心理问题”,也有着他自己的“个性、气质和心理禀赋等等”[11],译员的身份绝不是无灵的导管或传声筒。

“这世界充满了冲突,而所有冲突方要将自己的行为合法化,翻译是必不可少的手段”[1]。对冲突的双方而言,承担翻译工作的译员是理论上的第三方,应该中立地在冲突双方之间扮演传递信息的传声筒角色。但是,“作为主体,人会反思情境,并依据情境采取行动”[12]。在实际的对抗性口译中,译员往往会吐露带有感情色彩的话语,因为译员置身其中,在口译过程中必然会有个人思想的介入,多多少少会在对抗双方之间有自己倾向的一方。特别是当译员为强权所胁迫,不得不作为他者的代理时,译员的个人情感就会愈发明显。译或不译,和怎样译的问题,都是由他们尴尬的具体身份(既是被侵略方的人民,又被迫成为侵略方的传声筒)所决定的。在这样的情境中,译员的身份被称作embodied agent,因此认为embodied agent的汉译应为“具身的代理”:强调译员们身处现场、直面冲突,故而受制于这一具体情境,虽然不得不扮演起他者代理的角色,在过程中仍会受到自己具体身份的影响,不单单是说话人的替身或工具。

三结语

欧文和弗莱什在对抗性口译中的遭遇足以证明,虽然译员们被迫身为冲突中某一方的代理,他们的心智和思维能力仍旧受到自己的具体身份、文化和生活方式的影响,也受限于彼时具体的对抗性情境,往往会有意或无意在口译的过程中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哲学和认知科学中的embodiment这一概念可以用来释义这种行为,克罗宁因此将译员的身份称作embodied agent。基于上述对embodiment缘起和embodied agent语境之分析,认为embodied agent一词的汉译应为“具身的代理”。

在当今世界,不同种族、不同宗教或不同国度之间的冲突此起彼伏。夹在冲突双方之间的译员,被自己语言上的一技之长所劫持,不得不為冲突的某一方发声;却又被自己的个人情感所牵制,渴望说出内心想说的话。理解对抗性口译中译员作为“具身的代理”的身份,才能更好地理解译员在对抗性口译中的两难困境,从而有效地处理对抗性情境中翻译上的种种问题。

注释

① Michael Cronin(1960—),爱尔兰学者,都柏林城市大学翻译研究教授,著有《翻译与身份》《数字化时代的翻译》等书。

② Brian Friel(1929—),爱尔兰剧作家,主要作品有《费城,我来了!》《翻译》等。

③ Primo Levi(1919—1987), 犹太裔意大利化学家、小说家,纳粹大屠杀的幸存者。《如果这是一个人》(Se q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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