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19
耿国彪 符超
中国的传统艺术中,书法艺术或许是历时最长的。从以树枝勾画出最初的山川河流,到刻于龟甲兽骨上的象形文字,书法这一门专属于东方哲学体系的艺术形式就以象形与会意的方式进入了人们的生活。与绘画、武术等艺术门类相同,书法的范式来源于自然,通过艺术的抽象进而形成规范。这也使很多后来者,在研习书法时往往到自然中寻找收放的境界。
书法家王振,偶然間看到自家窗外筑巢的喜鹊,便将喜鹊融入到了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之中,通过几年的观察、记录、相处,他不仅留下了大量珍贵的喜鹊影像,而且还感悟到了书法创作中与自然相通的“鹊鸣”。
与鹊结缘
“与喜鹊相处久了,就有了喜鹊的思维方式;同时我也能够听到属于喜鹊自己的声音。有时坐在公交车上我能听到很远的树枝上喜鹊的低语,可是同车的人却感觉不到,这不是一种幻听,而是我与喜鹊长时间建立的一种心灵沟通。”坐在对面,王振沉静而淡然,仿佛置身于群鸟翻飞的树林之中。
2013年11月,王振发现自己工作室的窗台上出现了十几根小树枝,期间还夹杂着铁衣架、电焊条等。当时他并未放在心上。2014年2月的一天,王振听到有几只鸟在窗台上喳喳喳的大呼小叫,还伴随着窗户玻璃被敲打的声音,分明是在忙碌着什么。他从窗帘的边角缝里偷偷看去,原来是一对喜鹊在窗台上搭建鸟巢。
“尽管这两个喜鹊朋友从鸟巢的选址、设计、取材到竣工,叽叽喳喳忙碌了半年,我还是不敢相信,因为它们几乎把巢建到了我的床上,而它们就是民间传说中的报喜鸟,我也乐见其成。” 王振说,从那时起自己就过起了屋内阳光普照,屋外鹊鸣悠悠的生活。
对于喜鹊,我国自古就有鹊鸣报喜的传说,认为它是吉祥鸟。从小精研传统文化的王振,自然对喜鹊有着一股从心底生发的喜爱。“鸣鹤在阴,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周易》中的这句爻辞,王振曾多次书写赠予友人,想不到一下子成为了现实。而他也决定观察并记录喜鹊一家的生活。“已经不知道是喜鹊君融入了我的生活,还是我融入了喜鹊君一家的生活!”王振说。
喜鹊夫妻经过辛苦施工终于将鸟巢搭建完毕。王振的观察与影像记录也正式开始。王振告诉记者,窗台是光滑的斜坡,宽度也仅25厘米,难度之高工作量之大可想而知。但喜鹊搭建的鸟巢非常坚固,后来证明绝对不是豆腐渣工程,在八级大风和倾盆大雨中也纹丝不动。
4月9日至4月15日,喜鹊夫妇陆续产下七枚蓝色的蛋。这七枚蛋在暖融融的鸟巢里排列有序,像璀璨的星空一样不断冲击着王振的视线。“这个天大的喜事,并不能分享给友人,怕被喜鹊君误解我不能严守秘密,更怕泄露天机,打扰到它们的生活。”王振小心翼翼地继续着自己的观察。
喜鹊夫人专职“抱窝”孵化,喜鹊君披星戴月每天往返30多次送饭送水,喜鹊夫人每一次分享美食后,都站在巢边上目送郎君远去,喳喳两声,有鸣谢也有嘱托。
20天后,小喜鹊破壳而出,几只小喜鹊张开红红的嘴巴嗷嗷待哺,喜鹊君为孩子们准备好丰富的阳光早餐。它们一家在晨曦中其乐融融。可这幸福的日子只过了11天,就被突如其来的春雨毁了。
“鸟巢被顺墙而下的雨水浸没,小喜鹊危在旦夕,夜雨中喜鹊君叼走了三只健壮的小喜鹊,我不得已把剩下的四只捞回,给小家伙们洗澡、吹风、喂食、吃药,终于活过来了,还拍了写真。”隔着两个世界的那层玻璃没能挡住王振和喜鹊一家的缘分,通过一场雷雨他们变成了一家人,两个世界合成了一个世界。
最让王振兴奋的是,在整理照片时,他突然发现,小喜鹊的眼睛里竟然有自己的影像。看来自己这位“临时妈妈”已经深深地印刻在小喜鹊的脑海里。
“那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时间,当时我正在编辑一套少儿书法文化蒙学读物,想到自己的工作是为了孩子,生活中同样照顾了一群喜鹊宝宝,真是无比开心。之后四年,喜鹊君带着它的孩子们在我住所的树上连续搭建四个鸟巢,从没有离开我的视线。我架起多个机位,多角度跟踪捕捉喜鹊君的建筑艺术和养儿育女的生活瞬间。”王振说,去年10月初,喜鹊夫妻突然失去踪影,熟悉的叫声再也没有听见,自己像是一个亲密朋友失去了音信,甚至自己还经常梦见它们,说是迷失了方向,再也飞不回来了。
此后的王振充满了担心、焦虑和不知所措,甚至食而不知其味。不少朋友得知后,都好言相劝,但没有丝毫效果。直到莫言老师用手机发来了两只喜鹊正在他办公室窗前的树上搭建鸟巢的视频,王振才忽然升起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莫言老师最懂我了,这两只喜鹊似曾相识,大概率就是我家的喜鹊。太好了,我就想我和喜鹊的缘分怎么能就这样断了呢!”。王振说。
感悟自然
在中国的古诗词中,经常出现喜鹊、燕子等鸟类的身影。这些生活在人类周围的精灵,给予诗人灵感和启迪,或惜春伤秋,或寄托相思,或感伤时事。王振观察喜鹊六年,拍摄了近10万G的照片、视频素材。窗外,喜鹊一家筑巢、产卵,恩爱孵化、小喜鹊破壳……窗内,王振临帖、会友、创作,两个世界和谐相伴。几年的时间,王振也从中体会到由自然到人生的感悟。
他从喜鹊在窗台上搭建鸟巢,认识到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是人类的智慧选择;从滂沱大雨中飞来的喜鹊父母保护小喜鹊一幕,看到“人物一理”的大千世界;从搭建鸟巢纯为了繁育后代(平常不住),体会到自然界的一切似乎只是为了生存与传承;从生出七个蛋慢慢孵育出小喜鹊的过程,感觉到生命来之不易和父母的辛劳;从看到小喜鹊被树枝夹住腿后其父母从容将其救出这个现象,发现喜鹊的思维方式与人类极其相似。而王振也在对喜鹊的观察中思考生活。他说,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
王振师承中国书法家协会第一任主席舒同。舒同既是久经沙场的将军,又是享誉国内外的书法大师,曾被毛泽东主席称为“马背书法家”、“党内一枝笔”。舒同之所以被誉为人民的书法家,是因为他这位马背上的红色书法家身居高位而没有官架,学识渊博而没有傲气,不愧是当代一位“德艺双馨”的书法艺术大师。而舒体,就是这位书法大师给中华民族书法史留下的一笔宝贵财富。
舒同在少年时代练写草书“蛇”字时,曾多次冒险进山,仔细观察蛇的行(走)、游(戏)、卧(眠)、攀(登)各种姿态,从而领悟到书写“蛇”字的秘诀。作为后辈的王振,在与喜鹊的交往观察中也不断领略行笔的奥妙。
书法的顿悟来源于生活。从古代遗留下来的书论思想来看,书法中的“意象”是始于自然现象的,他们往往把意象与社会中的自然现象联系起来,表达书写所产生的“意味”。孙过庭在《书谱》中概述了书法进程的三个阶段,“先求平正,务追险绝,复归平正”。而这与王振在观鹊中的书法体验异曲同工。
“五指握笔,虚虚实实,实则千金之力亦不能夺,虚则差之毫厘便可脱落。蘸泡墨,墨稍浓稠,蘸笔后可见墨之流动。砚边舔笔,笔毛聚拢如锥如剑;蘸墨砚底,笔浸墨中如允如吸。此时全身放松,形与神俱,时而万象在旁,真力弥满;时而若纳水,如转珠丸;时而淡不可收,神出古异;时而如逢花开,行神如空;时而如瞻岁新,行气如虹;笔走龙蛇,具备万物,行云流水,横绝太空,忽然间一幅完整的作品跃然纸上。”王振在诉说着来自舒同前辈的书法心得,也在体悟着大自然的虚虚实实。
“你看,在两只喜鹊的缠绵悱恻中谁能想到其嘴尖对翅膀的轻点是最深刻的爱抚,这就是一种深沉的爱呀,表现在书法上则是我们笔力的内敛。”指着拍摄视频中喜鹊夫妻相互爱抚的画面王振开心地说,这就是自然的力量,就是喜鹊带给我感悟。
宽大的书案上,王振一边运笔藏锋,一边娓娓道来。“书法也应该道法自然,自然万物与书法之间都有着天然的联系,而我最看重的就是天人合一、万物有灵的下笔体验。”看得出,王振在与喜鹊的交往中似乎找到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气韵与法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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