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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代航天人 一个飞天梦

时间:2024-05-19

涂佳煜

2022年11月30日,神舟十五号载着3名航天员进驻中国空间站,与神舟十四号航天员乘组首次实现太空会师,在中国人自己的太空家园,留下了一张足以载入史册的合影。

这次发射,中国航天平均年龄最大的乘组火了——“70后”航天员张陆,2010年通过我国第二批航天员选拔;“60后”的费俊龙和邓清明,均是1998年选拔出的第一批航天员。只不过,这是费俊龙时隔17年再次圆梦太空,而他的战友邓清明,终于结束了长达25年的备份守望。

25年有多久?对一个人来说,是大约1/4的人生;对一个国家来说,是一代人与下一代人的交接。从20世纪50年代中国航天事业起步至今,三代中国航天人薪火接续,不曾停止,他们始终用有限的生命守望着无垠的星空。

均龄最大乘组:主份、备份都是本分

神九、神十、神十一、神十二,邓清明曾4次与飞天梦想失之交臂。

在他的印象里,最接近梦想的一次是2016年。那次,他和其他受领神舟十一号任务的战友在3年内完成了同样强度与标准的训练,最严酷的项目是在密闭的模拟舱中待了整整3 3天。直到发射的前一天,他又一次接到备份指令。

杨利伟曾把航天员要学习的58门基础理论课称为“天梯”。而“等待”,是航天员要学习的另一门艰辛的必修課——

在完成14分钟的太空行走之前,翟志刚10年里两度成为备份;为了驾驶神舟飞船与天宫一号上演“太空打靶”(飞行器在太空的手控交会对接),刘旺等了14年;为了乘神舟十号在轨飞行15天,张晓光等了15年……神舟十五号乘组的故事又一次让我们看见,这些经年的守望是何其漫长,又是何其无悔而执着。

有两句话,邓清明牢记在心。一句,是入选为首批航天员时的誓词:“英勇无畏,无私奉献,不怕牺牲,甘愿为祖国的载人航天事业奋斗终生”;另一句是战友陈全退役时的叮嘱:“不管主份还是备份,都是航天员的本分。”陈全与其他4位航天员,直到2014年卸甲离队,也未能作为主份执行过航天任务。

在等待执行下一次任务期间,航天员必须始终保持备战状态。

对航天员的体质、心理、飞行技术和航天环境适应性的训练贯穿了整个训练过程。许多项目挑战着人的生理极限,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比如头低位训练——为了提高航天员对微重力环境下血液向头部移动的适应能力,他们要连续数天在一块床板上保持脚高头低的姿势。再比如载人离心机训练——航天员要在高速旋转的离心机里承受8倍重力加速度,同时完成抗负荷动作练习、信号判断等任务。

神舟六号返回后,费俊龙就把再上太空作为自己的毕生追求,17年来,一直坚持高强度的训练。再度亮相时,他的身体各项指标仍保持着年轻时的状态,连体重浮动都不超过0.5公斤。

水下验证试验是为了进行舱外设备验证并模拟出舱活动,它比一般的水下训练时间更长,更耗费体力。一次水下验证试验,要进行舱间电缆堵帽安装工效验证,数十个堵帽依次分组安装。安装完第一组时,已经检验出了工效不合格的地方,但费俊龙不想简单地下结论,坚持要将各个作业点的全部堵帽安装完。最后,他足足花了1个小时安装完8组堵帽;出水后也顾不上休息,而是第一时间向科研人员分享自己的验证体验。

“作为航天员,坚守飞天初心、永不停歇训练,是我的常态,更是我的姿态。”在发射前一天的记者见面会上,邓清明说,他绝不允许在任务来临的时候,自己却没有准备好。

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为了太空圆梦的荣光,中国航天的守望者时刻准备着。

老一辈拓荒人:为梦想与热爱奉献一生

中国航天的星海征程是从大漠里的守望开始的。

20世纪50年代末,建设“两弹一星”的号角吹响,数十万科学家、建设者奔赴西北戈壁荒漠,艰苦拓荒十余载。这是一段孤独的岁月。与他们相伴的,只有无边的黄沙和漫天星河。

1970年4月24日,东方红一号从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发射升空,《东方红》的乐曲响彻寰宇,宣告中国成为世界上第5个独立掌握卫星发射技术的国家。4月24日,后来也成为我国的航天日。

此后,巴丹吉林沙漠见证了我国航天史上的众多“第一”:第一颗返回式人造地球卫星、第一枚远程运载火箭、第一次一箭三星、第一艘载人飞船、第一个我们自己的空间站……漫漫征途上,许多航天人永远留在了大漠里——在发射中心附近的东风革命烈士陵园,760多名为中国航天、国防科技事业献身的先辈长眠于此,平均年龄只有2 7岁。有的人则从这里出发,守着中国航天事业的脚步,一守就是一辈子。

受命领衔东方红一号总体设计工作的那一年,孙家栋38岁。当时,距离预期的发射时间只有两年,但卫星研制仍然面临着重重困难。

一大难题是发射倾角。为了保证卫星能以7 0°左右的倾角发射,需要进行大量精确计算。在那个年代,自动计算器已经是比较先进的计算设备,多数时候用的都是半自动手摇计算器,任务急的时候,连算盘都用上了。曾任第七机械工业部某研究院卫星轨道组组长的李颐黎回忆,算一条轨道,研究人员三班倒,整整算了一年。

温控是另一大难题。卫星上天后,太阳直射面的温度非常高,背面的温度又很低。法国、日本的卫星由于温控技术不过关,上天后不久就失灵了。东方红一号发射成功后正常运行了28天,温控范围在5 ℃~4 0℃。即便在今天,这个标准依旧能够满足大多数卫星的要求。

2004年,孙家栋成为中国探月工程总设计师,那时,这位造了数不清的“中国星”的科学家已经75岁了。接下探月工程让孙家栋养成了“看天”的习惯。嫦娥一号卫星奔月,要求准时发射、准确入轨、准确测控。但地球在转,月球也在转,发射窗口时间有限。孙家栋日思夜想,时常半夜起来,对着天空思考技术方案。有人问他,是如何永葆初心,数十年坚持专攻一个领域的。孙家栋回答,是热爱,对头顶星空的热爱,也是对脚下土地的热爱。这二者早已融为一体。

东方红一号已不再发出信号,但如今,它仍在我们头顶上方绕着地球日复一日地奔跑。若有阳光直射,有心的观测者或许还能在某个时刻瞥见它遥远的身影——72块表面交替映照着蔚蓝星球上的万物生灵,好像在与它同时代的航天人,岁岁年年,静静守望。

从无到有,从弱到强。中国航天前进的步伐越迈越快,越迈越坚定。

新时代年轻人:生逢其时更当奋斗其时

每一次倒数、点火、腾飞,都凝聚着无数人的心血。越来越多年轻的中国航天人,正接下老一辈的接力棒,开始他们新的守望。

他们传承的,是“热爱祖国、无私奉献,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大力协同、勇于登攀”的“两弹一星”精神,是“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特别能攻关、特别能奉献”的载人航天精神,是“追逐梦想、勇于探索、协同攻坚、合作共赢”的探月精神。

在西昌,31岁的于新辰是发射中心最年轻的地面分系统指挥。在大凉山中扎根10年,于新辰参加了上百次发射任务,经历了十多个岗位的锻炼。“嫦娥”探月、“北斗”组网、“天链”升空、“风云”观天……他与中国航天事业共同成长。

在北京,鲍硕28岁时成为北京航空飞行控制中心组建40年来的第一位女调度。执行嫦娥五号任务时,鲍硕曾3 3小时连续指挥调度。别人问她怎么看自己与天问一号的关系,她笑着回答:“就像一块心头肉一样。”

青年人才为许多国家重大航天项目注入了新鲜血液。2021年有统计显示,北斗卫星團队、月宫团队、墨子号量子卫星团队、嫦娥探月团队、长征五号科研团队、天问一号控制团队的平均年龄均在3 0~4 0岁。不仅在指挥中心、发射现场,在全国各地的高校、研究机构里,年轻一代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天空,在那里寻找着个人理想与家国情怀的交汇点。

就在前不久,浙江大学几位青年科学家在海南文昌航天发射场日夜奋战,他们团队的人体干细胞实验单元随“天舟快递”进入了问天实验舱。在之江实验室,一个由13位“90后”组成的科研团队把火星环境“搬”到了实验室里,钻研如何用人工智能提升地外探测的效率和安全性。

生逢盛世,航天蓝图已经为新一代航天人绘就。“悟空”探空、“祝融”探火、“羲和”逐日均已成为现实。中国自己的太空家园刚刚建成,即将转入为期10年以上的应用与发展阶段,它将成为我们建设航天强国,向更深邃的宇宙持续迈进的新起点。

“明日登峰须造极,渺观宇宙我心宽。”星辰大海,就是我们梦想的同义词。

本文内容来自《浙江日报》2022年12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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