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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经系统的怀旧

时间:2024-05-19

为什么我们钟情于年少时听过的那些音乐?

当我20多岁,还在努力拼搏的时候,就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我在青少年时期喜欢过的音乐对我意味着更多,远胜于其他时期。在这之后的每一年,收音机里播放的那些新歌听上去都像闹哄哄的废话。我知道,客观地讲,这是没有道理的。我不能严肃地断言卢达·克里斯(格莱美奖得主,近几年最为出色的美国南方说唱歌手兼唱片制作人之一,美国著名黑人演员,曾参演《速度与激情》系列电影——译者注)的“Rollout”在艺术上优于凯蒂·佩里(美国著名创作型流行歌手,绰号“水果姐”——译者注)的“Roar”,但是前一首歌的每一秒我都视若珍宝,而后一首歌对我来说简直味同嚼蜡,让我排斥。我听到2013年的十大金曲就会头疼,我听到2003年的十大金曲会觉得很高兴。

为什么我会认为我在青少年时期听的歌比成年后听的任何歌都动听呢?我很高兴地告诉大家,作为一个乐评人,我那失败的音乐鉴赏力,也并非完全一无是处。近年来,心理学家和神经系统科学家已经证实,那些歌曲在我们的情感之中所占的比例完全不同。研究者已经发现了支持这一观点的证据,那就是与成年后听到的歌曲相比,我们的大脑会将我们与青少年时期听过的歌曲更加牢固地绑定在一起——而且这种绑定不会因为年龄的增长而减弱。也就是说,对音乐的怀旧,不仅仅是一种文化现象,还是一种神经元的指令。无论我们的品味在其他方面变得多么世故,我们的大脑还是会滞留在那些青春期曾经痴迷过的歌曲里。

要理解我们为什么会对某些特定的歌曲钟爱有加,就应该先了解通常情况下大脑与音乐之间的联系。当我们第一次听到某一首歌时,它会刺激我们的听觉皮层,将节奏、旋律以及和声转变为一个连贯的整体。从这里开始,我们对音乐的反应就取决于我们与音乐之间是如何相互作用的了。当你在脑海里跟着一起唱时,会激活你的运动前区皮层,而运动前区皮层会帮助规划和协调你的运动。当你随着一首歌曲起舞时,你的神经元会跟上音乐的节拍。当你全神贯注于歌词和配乐时,会激活你的顶叶皮层,而顶叶皮层会帮助你在不同的刺激间来回转换并保持注意力。当听到一首能触发个人记忆的歌曲时,你的脑前额叶外皮会立刻活跃起来,而脑前额叶外皮是维护有关你的私人生活和人际关系信息的。

但是,没有情感的记忆是毫无意义的,除了爱情和毒品,世间万物都不能像音乐那样激发人类的情绪反应。脑成像研究表明,我们最喜爱的歌曲会刺激大脑的快感回路,而快感回路则释放出大量的多巴胺、5-羟色胺、催产素,以及其他影响神经系统、使我们感到愉悦的化学物质。我们越喜爱一首歌曲,就越能体会到这些影响神经系统的化学物质带来的快感,这些神经递质淹没了我们的大脑,在某种程度上,与吸食可卡因所追求的神经递质是一样的。

音乐点亮了每个人身体里神经活动的火花。但在年轻人的身体里,这个火花最终变成了一场烟花表演。在12岁至22岁,我们的大脑正在进行着快速的神经发育,在这10年里,我们喜爱的音乐似乎与我们的脑叶永久地连在了一起。当我们与一首歌建立起神经连接后,便会创造一种强烈的记忆痕迹,而记忆痕迹承载着强烈的情感,这种情感在一定程度上归功于青春期过度分泌的生长激素。这些激素告诉我们的大脑,“每件事”都无比重要,尤其是那些在我们的青春梦想(或者尴尬)中配乐的歌曲。

就其本身而言,这些神经学上的烟火足以将某些歌曲铭刻在我们的大脑中。但是其中还有别的因素在发挥作用,它能将八年级舞会(美国学生在八年级毕业时开第一场社交舞会——译者注)上播放的最后一支乐曲近乎完美地永久锁入你的记忆中。《这就是你的大脑对音乐的反应:人类成见中的科学原理》一书的作者丹尼尔·列维京指出,从根本上说,我们在青少年时期听到的音乐是与我们的社会生活纠缠在一起的。

“那些我们年轻时第一次听到的音乐,通常和朋友有关。我们听他们听的音乐,把它看作一枚徽章,看作将自己划归某个社会团体的一种途径。这样就把音乐融入了我们的身份归属感之中。”

加利福尼亚大学戴维斯分校的心理学家彼得·贾纳塔赞同该社交性理论。他解释说,我们最喜爱的音乐“与那些来自我们成长岁月的特殊情感记忆”牢固整合在了一起。他补充说,另一个因素——记忆隆起——可能也发挥着作用。记忆隆起是指我们对年轻生活的记忆比对其他年龄段的记忆更为丰富、生动的现象,而且这些记忆直到我们衰老时依旧得以很好地保存。根据记忆隆起理论,我们都有一个文化上自然而然的“生活脚本”,这个“生活脚本”在我们的记忆里起着人生叙事文的作用。当我们回首往事时就会发现,主宰着这一叙事文的记忆有两个共性:这些记忆是愉快的记忆,而且它们紧紧围绕着我们十几岁至二十岁出头那段时期。

为什么源自这些年月的记忆是如此充满活力而且持久呢?英国利兹大学的研究人员在2008年提出了一个诱人的解释:被记忆隆起凸显的那些岁月与“一个稳定且持久的自我”出现的时间不谋而合。换句话说,在12岁至22岁这段时间,正是你之所以成为“你”的时间。自此以后,这一过程奉献出的记忆,在你的余生中变得非同一般的重要。它们不仅记录了你自我形象的发展,还变成了你自我形象的一部分——你的自我感知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音乐在这一过程中发挥了两个作用。首先,一些歌曲变成了人们对这些歌曲本身的记忆,而这些歌曲进入记忆的过程非常强烈。我们中的很多人可以历历在目地回忆起我们第一次听披头士(或者后街男孩)的歌曲时的情景,数十年后,在每个K歌的夜晚我们仍然会唱起这首歌。其次,这些歌曲形成了我们对那个时期难忘感受的配乐,它们如同我们生活中至关重要的那些年一样重要。在我们初吻时、在我们第一次参加毕业舞会时、在我们第一次吸烟时正在播放的音乐,都可归于此类记忆,而且它们都闪现着一丝丝深刻的光芒。回想起来,毕业舞会可能并不是真的那么让人印象深刻,但即使记忆本身已经褪色,被贴在音乐上的情感余温依旧萦绕心间。

也许,和这些理论一样有趣的是它们的逻辑结论:你可能再也不会像热爱年轻时所听的音乐一样热爱其他歌曲了。这多少有点让人沮丧。当然,这并非全是坏事,作为成年人,我们的品味实际上并没有变差,只是变得更加成熟了,从而使我们能够欣赏在智力层面上更为复杂的美学之美。然而,不论我们变得多么成熟,音乐依旧是一个可供我们逃离成人大脑的紧急出口,带我们回到年轻时那青涩、纯粹的激情中去。与我们最喜爱的歌曲相伴的怀旧之情,并不仅仅是我们对自己早期岁月的一段飞逝的回忆,它还是一个神经系统的虫洞,能够让我们一瞥那些岁月。在那些岁月里,我们的大脑伴随着成就了我们的音乐开心地跳跃。那些岁月也许已经过去,但是每当我们听到喜爱的歌曲时,它们曾经带给我们的欢乐会再一次涌上心头。

马克·约瑟夫·斯特恩是美国《Slate》杂志的撰稿人。他的撰稿范围涵盖科学、法律和LGBTQ问题(LGBTQ,L:女同性恋者Lesbian,G:男同性恋者Gay,B:双性恋者Bisexual,T:认同自己的心理性别是符合男女二元属性的跨

性别者,包括寻求手术或激素帮助改变性别的跨越生理性别者,Q:未定者questioning或者酷儿queer,对自己的性别或性倾向暂时判断不清楚的人群——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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