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19
◆撰文/宋 旸
记得小时候在外公家喝菊花茶,秋日的斜阳总是温柔而明媚地斜照进窗棂,融化在茶杯里,点亮水中盛开的花朵。袅袅雾气从白瓷烧制的杯中逸散,杯壁上颇为应景地绘着三两金黄的菊,配书“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菊花是有香味的。不甜腻,也不逼人,反而令人惬意而放松。清冷的气息丝丝缕缕弥散在周身,很是契合“花中君子”这番风雅的称号。
菊香是书卷上清雅的墨香,描摹着江畔屈原屹立的身躯,记载下东篱陶潜自得的情怀。回忆里的童声咿咿呀呀地念诵着“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不求甚解,却将文明的记忆暗暗织入了血脉之中。有卢湛者好菊之“色”,“翠叶云布,黄蕊星罗”,菊花美好的身姿是赋中的常客;有刘禹锡者慕菊之“神”,“仙人披雪氅,素女不红妆。高艳遮银井,繁枝覆象床”,菊花高洁的气质是诗歌的嘉宾;有李刘者思菊之“意”,“菊潭先寿濮阳仙”,菊花长寿的寓意是人们的向往;亦有晏殊者哀菊之“情”,“槛菊愁烟兰泣露”,映衬着轻寒漠漠时节的菊花更是文人凄恻心境的代言。“兰有馨兮菊有芳”,菊花,是“美人”也是“隐士”,是天地间灵动的生命之一,也是神州大地上深埋的文化符号。
菊香是秋日里醇厚的酒香,以花入馔品味一缕自然幽魄,以花为媒祈求一念自在安康。清透花瓣泛舟壶心,是汉魏时期便已流行的美味佳酿。至唐代,“今日暂同芳菊酒,明朝应作断蓬飞”“菊花辟恶酒,汤饼茱萸香”……菊酒已与重阳“密不可分”,好似成为了九月的“必需品”——每逢金秋气凉,执蟹腿、品菊酒,好不风雅惬意!日升月落,斗转星移,千年前风雅富贵之人才能品得起的琼浆玉露,如今已进入寻常百姓家。家里制菊花酒循古方,需放上一年才能启封。去年新采的鲜嫩的菊,经过时光与酒曲的塑造,在嫩红的酒色中渐渐老去,再见世时,旧日娇颜已凋零,却换得一世芬芳。
菊香是人世间悠长的烟火气,自北魏《水经注》起便浸润了浙江的山水,而陶渊明则早早便为她镌上了淡然出尘的灵魂。一处田垄,一片菊园,背后是青山连绵,跟前是一缕人烟,就这样搭建起凡尘与仙境的驿站。“九日山僧院,东篱菊也黄。俗人多泛酒,谁解助茶香”,随皎然寻访陆羽,品菊茶,赏菊色,便乐得留在这人世边界做一名快活神仙。陆羽继承了陶潜那般出尘绝世的清亮风骨,而又有白居易于尘中歆羡、传承这一分淡然自适:“敬亭山外人归远,峡石溪边水去斜。茅屋老妻良酿酒,东篱黄菊任开花。”唐人以菊花入饮,又以菊酒、菊茶入诗,尤以重阳时期为盛,于是这已流传百年的民俗便愈发丰富而深刻。
菊花随着淙淙流水落入凡尘,倒也沾染上了几分热闹。“临安西马塍园子,每岁至重阳谓之斗花,各出者有八十余种。”人们爱花、赏花、斗花、品花,杭人在重阳日“饮新酒,泛萸簪菊,且各以菊糕为馈”,往日东篱下悄然绽放的秋菊,而今于园中争奇斗艳,尽展芳华。菊能辟邪消灾、能求寿尝新,到底是人所寄予的美好愿望,从清冷高洁的城郊隐士,到万紫千红中的一枝秀丽,菊也不可避免地所谓“落俗”。而每逢入秋,人们登高赏菊,站在簌簌清风中遥遥眺望这片金黄璀璨的文明之时,心中澎湃的那种恒久流传的感慨与深情,便是她所拥有的、崭新的力量。
南阳寿:南阳为古时长寿之乡,《风俗通》《荆州记》《抱朴子》皆有记载。亦有“甘谷士”典故衍生。
南阳郦县(今河南省南阳市赵店乡郦城村及附近)有一座甘谷,谷中有香美的泉水。泉水中有菊花落入,顺流而下。谷中二十余户人家饮用此水,皆长寿,有活到百二三十岁的,连七八十岁都被视为早夭了。
骚人足奇思,香草比君子。况此霜下杰,清芬绝兰芷。气禀金行气,德备黄中美。古来鹤发翁,餐英饮其水。但恐蓬藿伤,课仆加料理。(苏洵)
篱落岁云暮,数枝聊自芳。雪栽新蕊密,金拆小苞香。千载白衣酒,一生青女霜。春丛莫轻薄,彼此有行藏。(罗隐)
粲粲黄金裾,亭亭白玉肤。极知时好异,拟与岁寒俱。堕地良不忍,抱枝宁自枯。(吴潜)
○受恩深
雅致装庭宇。黄花开淡伫。细香明艳尽天与。助秀色堪餐,向晓自有真珠露。刚被金钱妒。拟买断秋天,容易独步。
粉蝶无情蜂已去。要上金樽,惟有诗人曾许。待宴赏重阳,恁时尽把芳心吐。陶令经回顾。免悴憔东篱,冷烟疏雨。(柳永)
○鹧鸪天
一种浓华别样妆。留连春色到秋光。解将天上千年艳,翻作人间九日黄。
凝薄雾,傲繁霜。东篱恰似武陵乡。有时醉眼偷相顾,错认陶潜作阮郎。(张孝祥)
○如梦令
野菊亭亭争秀。闲伴露荷风柳。浅碧小开花,谁摘谁看谁嗅。知否。知否。不入东篱杯酒。(张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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