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24
雷册渊
一位出生于200年前的伟人,一个产生于一个半世纪前的经典理论,给今天的我们带来了什么?
一甲子过去,洪远朋的追寻从未停息。作为一名理论经济学家,问他治学一生感触最深的是什么,他坚定地答道:确信马克思主义万古长青。
问:像《资本论》这样的经典著作,卷帙浩繁,非专业人员很难读懂、读完。当初您是怎样“啃”下这部“大块头”的?
洪远朋:要说是一个字一个字“啃”下来的也不夸张。
那时蒋学模老师也跟着我们一起读。我们抱怨说:《资本论》的附注太多、太烦了,可不可以略过?蒋老师却坚持:学习《资本论》,附注不能不看,一些很重要的提法就在附注里。后来我才发现,《资本论》的附注果然藏着无穷无尽的“宝藏”。这只是初学。到后来,我就按照研究和实践需要不断地学、带着社会主义建设中遇到的问题去学。
问:您的学生、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原副总裁朱民曾经回忆:“洪远朋老师一个字一个字地教我们《资本论》,所以到今天我偶尔还能把《资本论》背诵两段。”您从老一辈经济学家那里承接下衣钵,最想教给学生的是什么?
洪远朋:我一直告诉我的学生,一定要扎扎实实地打好马克思主义经济理论的基础。这是非常关键的。
现在一些人发表一些观点,一看就知道他没有在理论基础上下过大力气。他想搞社会主义经济理论,可是《资本论》没读好,他就深不下去,只能讲政策。但是讲政策不是理论工作者的任务。理论工作者应该为经济方针、政策制定提供依据,而不是仅仅提供解释。要知道,理论家不是宣传家。
问:从1867年《资本论》第一卷发表算起,距今已有152年了。为什么我们今天还要反复研究《资本论》?
洪远朋:重大的社会转型从来都是哲学社会科学事业作为理论先导发挥重要作用的机遇。当前世界正处于大发展、大变革、大调整时期,中国在这么一个形势多变的情况下,如何认识世界、改造世界,这是一个非常重大的社会科学课题。
《资本论》问世的一个半世纪以来,资本主义国家在对待《资本论》的态度上,经历了几个过程。最初是不予介绍、不加评论,企图“用沉默置《资本论》于死地”。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又采用造谣污蔑、篡改歪曲来围剿《资本论》。20世纪30年代以来,由于《资本论》的影响与日俱增,沉默和谩骂都无济于事,于是他们对《资本论》的态度转为利用、融合。20世纪六七十年代以来,西方甚至还出现了“马克思主义复兴”的热潮。尤其是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之后,人们又想从马克思的《资本论》中寻找对策。这说明,马克思主义没有过时,因为它掌握了真理,洞悉了人类社会发展的基本规律。《资本论》的原理是永远存在的。
问:自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以来,尤其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资本论》的学习和研究就空前活跃。我们马上就将迎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在这70年间,中国学者对马列经典著作的研究经历了哪几个阶段?
洪远朋:我把这70年总结概括为“理论工作者的三个春天”。
第一个“春天”,就是毛泽东讲的“站起来”的时代。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主要任务就是为学习和宣传马克思主义培养人才。当时挑选了一批具有一定理论基础的高校学者去中国人民大学和高级党校深造学习。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个阶段,很多人都接受了很严格的学术训练,比如蒋学模老师和张薰华老师,他们都是我十分尊敬的学者。
第二个“春天”,就是“文革”后思想理论界的正本清源。当时中央下发文件,县团级以上的干部都要学习《资本论》第二卷,运用马克思主义原理指导我们“富起来”。
第三个“春天”,就是十八大以后强调对马克思主义既要继承,也要发展,不忘初心,只有在继承中发展、在发展中继承,才能真正“强起来”。
这三个“春天”,就是共产党对马克思主义研究的水平逐步提高的历程。我很幸运,每个“春天”都经历了,都参与了,都努力了。
问:您所说的第二个“春天”,就是十一届三中全会前后,思想理论界掀起了一场正本清源的热潮。您身处其中,做了哪些具有历史意义的工作?
洪远朋:当时一些所谓的马克思主义,并不是马恩的本意,而是苏联式的马克思主义,是斯大林解释的马克思主义。这是尤其需要廓清的。所以那一时期我努力澄清了一些过去对马克思主义经济理论不全面、不正确的理解。例如,许多政治经济学著作都认为,社会主义经济因素不可能在资本主义社会内部产生,但我经过论证认为: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三卷中曾明确说明,一种新的生产方式是可以在旧有的生产方式当中产生的。因此,资本主义社会内部有可能产生社会主义因素。
当时,我将这个观点拿去与蒋学模老师商讨,蒋老师鼓励我把文章写出来,并发表在自己担任主编的《复旦学报》上。后来,这篇题为《资本主义社会不可能产生社会主义因素吗?》的文章,还引发了一些有关于此的学术讨论。对于这个问题的探讨和廓清,为我国日后的经济体制改革和对西方经济体制的借鉴找到了理论依据。
问:马克思主义经济理论的时代化、大众化是您穷尽大半生所从事的事业。理论普及看似简单,实非易事,其原则和区分其优劣高下的标准是什么?
洪远朋:经典理论的通俗化并非易事。首先是要尊重原著,要把原著讲全、讲清楚。现在有些理论普及读物,把一些难的、重点的部分规避掉,这当然是不行的。其次是要能够让人看懂,最好能做到雅俗共赏。最后还有更高一层的要求,就是要提出和研究一些新问题,引起别人的兴趣,让大家知道这不仅仅是历史上的经典著作,对现在也很有价值,这样大家就愿意去读了。
问:1886年,恩格斯在写给费洛伦斯·凯利一威士涅威茨基夫人的信中写道:“如果能出一套用通俗的语言解说《资本论》内容的小册子,那倒是件很好的事情。”很多人试图做这件事情,可结果往往不尽如人意。为什么?
洪远朋:要问做这项工作的人两个问题:一是你的理论基础够不够?二是你对客观实际的了解深不深?尤其需要自我的融会贯通。既要保持原著的体系和方法,又要区别于原著和一般的政治经济学读物,要提炼出原著的思想精华和理论精髓。
现在许多经济理论家常常把自己禁锢在“小小的书屋”中,为了理论而理论,这是不可取的。理论家应该走出书斋,密切关注风云变幻的中国改革,只有联系实际,才能掌握真理,这不正是马克思主义思想的精髓和现实意义所在吗?
问:就像经济危机时,许多人期望从《资本论》中找出解决之道一样,现在一些人重读《资本论》或者其他马恩著作,常常抱着功利目的。您怎么看这种现象?今天,我们究竟应该怎样重温马恩著作?
洪远朋:如果一个人现在还愿意读《资本论》,首先应该持肯定的态度。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出发点,要尊重。我们的队伍不能搞得太窄了,过去我们就犯过这个错误。为什么你理解的马克思主义就是马克思主义,别人理解的马克思主义就不是马克思主义呢?从各个渠道去研究、去学习有什么不好?所以,不要轻易否定别人。
问:您一生嗜读《资本论》,一生研究《资本论》。最深的感受是什么?
洪远朋:我只是一个马克思主义的小学生。我只有一句话——确信《资本论》是马克思主义的百科全书,确信马克思主义万古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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