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传统画窗花的传承与发展

摘要：天水传统画窗花是一个具有特殊形式语言风格的窗花品种，其制作技术综合化、装饰特色多层次，审美格调倾向于雅俗同赏。天水青年一代的画窗花传承以贾雨蓓为代表，主要体现在几个方面：一是对于画窗花作品的制作技术、象征寓意、文化背景、民众情感、用材意识等要素与知识的掌握较为全面;二是在严谨掌握天水画窗花传统技艺的同时，活化天水画窗花的发展途径，探索创造为青年一代所喜爱的产品，重视作品新的服务功能以及应用场合的延伸;三是在非遗传承方面责任感强。从贾雨蓓的案例可以看出，具有学养功底以及强烈文化传承责任感的青年一代直接参与到各类非遗项目的传承与创新工作中，将对非遗发展、文化振兴产生巨大的助推力。

关键词：天水;传统;画窗花;传承;发展

窗花，顾名思义，是指窗户上的装饰，在中国民间特指岁时节令、婚丧嫁娶时张贴于窗户纸、窗玻璃上的美术作品，包含木版画、剪纸、刻纸、绘画等种类，其中尤以剪纸图案内容繁多、技术方式多样。窗花是广泛传播于中国各地、通行于上下层文化之间的古老美术形式之一，也是富有中国民族特色的民间艺术形式之一，在不同地域又形成了鲜明的地方特色。

一、天水传统画窗花概述

天水傳统画窗花（图1），当地名之为“画”窗花，实际上集合了剪纸和绘画两种技法。为区别于常见的剪纸、刻纸窗花，当地人淡化了它的剪纸成分，特别以其绘画特色命名为“画窗花”，但在民间美术技法分类中，学者仍然将之归类于民间剪纸类，而不是民间绘画类。在《中国民间美术全集·剪纸》一书里，把兼有绘画技术的剪纸，命名并归类为“剪绘剪纸”[1]、“剪绘套色窗花”[2]，这一类剪纸包含了剪纸、刻纸、绘画等多种技术形式，是一种综合性的艺术。

天水画窗花一般有两层，分别是由地纹与主体图案构成的两部分。以剪或刻的技术完成地纹，根据不同的地纹需求，将纸张折叠后再施以剪纸或刻纸技术，展开纸张，就获得了四方连续展开的地纹图案，通常包括绣球纹、套环纹、冰裂纹、花卉纹、喜字纹、万字纹、龟背纹等。地纹的轮廓有圆形、方形、倭角方形、柿蒂形、套环形等，大多能够与中式古典园林建筑中灵活多样的花窗轮廓相呼应。

天水画窗花画面的主体图案采用先绘后剪的方式完成，先以国画的形式画出古典人物、花卉虫鸟、亭台楼阁等主体形象，将其剪下来，再把眼睛、花瓣、衣褶等细部剪出来，与地纹粘贴、结合到一起，画窗花才算最后完工。整个画面充满着细细密密的镂空点，不仅是构图艺术处理的需要，更是实用功能的体现，旨在通过镂空点透漏更多艺术化的光线效果、在室内空间形成漂亮的光斑图案，营造出美妙浓郁的节日、庆典气氛。天水传统画窗花基于综合化的制作技术、多层次的装饰特色、雅俗共赏的审美格调，获得了自身突出的形式语言风格，造就了一个特殊的窗花品种。

二、天水传统画窗花遗存现状

天水画窗花作为剪纸艺术的一个极具地方特色的分支，在全国各种派系风格中独树一帜，影响力巨大，艺术形式特色显著，画面内容丰富，是全国窗花艺术中独具技术特色与地方文化特色的窗花类型。

天水传统画窗花曾广泛传播于天水地区的秦州区、麦积区、甘谷县等区域。但是，近30年来，它和民间皮影、扎花、百家绣等天水其他民间优秀美术品类一样，受经济与社会发展的现代转型、科技进步等因素的巨大影响，迅速萎缩。天水传统画窗花难以再现过去的繁盛状况，活态的遗存与传承在天水地区变得稀缺，但作品仍有部分遗留。

在笔者广泛的田野调查中，50岁以上的老一辈受访者能够清晰地记得年幼时过年家中张贴画窗花的情景，并能描述画窗花的制作方法和制作过程。20岁以下的天水青年一代，对于天水传统画窗花大多只有一星半点的认识、模模糊糊的记忆。目前部分农村地区还有作品遗留，一些老年人会做，但并不常做，因为现今装点居室已经不再使用画窗花，天水传统画窗花已经基本退出活态的、大量的民俗生活使用。一些民艺爱好者、收藏家珍藏有为数不多的天水画窗花作品，其中一些被卖到南方，只有少部分在天水本地保留。年青一代中，鲜少有自愿学习天水传统画窗花技艺并能够取得一定成就的。由此可见，天水传统画窗花的濒危程度是非常高的。

三、青年一代对天水传统画窗花的传承与创新

天水窗花迄今已有近千年的历史，与其他地方的窗花不同的是，天水窗花不仅包含了中国传统的剪纸艺术，而且以手工绘制或木板水印、拓印的窗花最为特别。过去天水的窗花有两种类别：一个是画的窗花，一个为剪的窗花。画的窗花一般采用的是单色，大红大绿，贴在窗子上面，鲜艳明快，给人以一种喜庆的感觉，节日气氛非常浓厚。手绘窗花是天水窗花中最有特色、最具代表性的一种。很多民间画师和工匠仅用一支普通的毛笔、两三种染衣服的颜料，在短短几分钟之内，便能凭着他们对生活的悉心观察和领悟，在白纸上勾画出对幸福生活的期盼和向往。高级工艺美术师杨荫浓表示，其主要的表现内容包括福寿吉祥、平安和气、纳祥纳福、除旧迎新、万事如意、招财进宝、庆丰收等。还有就是反映“天水八景”，比如麦积烟雨、仙人送灯、伏羲卦台、石门夜月、南山古柏等。甘肃省民间美术家协会会员王一川说，窗子的外框是方的，中间图案的结构是圆的，就是外方内圆，它也象征着天圆地方的意思。除手绘窗花外，剪纸窗花在天水农村也颇为盛行。凭着一把剪刀、几把刻刀和一张纸，那些常年在田间地头忙碌奔波的农村妇女，就能创作出大量造型奇巧、工艺精湛、富于生活气息的剪纸窗花，如双燕展翅、喜鹊登枝、双喜福字、五谷丰登、连年有余等，尽情表达着她们劳动之余的喜庆、快乐和对“年”的向往。

来自天水市秦州区的贾雨蓓是天水青年一代中为数不多的常年关注、研究天水传统民间艺术的代表。受家庭氛围的影响，贾雨蓓从小就对民族民间艺术倍感兴趣，在家人的陪伴、指导下，她亲手制作窗花、花灯、面花……随着年龄的增长，贾雨蓓对于天水民族民间艺术的挖掘更加深入，她利用假期、课余的时间，前往西和、甘谷、清水、宝鸡等地博物馆、美术馆、民俗馆，以及广阔的田间地头，开展门类广泛的民间艺术田野考察，技术类别包含竹雕、竹刻、扎制、剪纸、刻纸、泥塑、面塑、布艺等，涉及饮食、服装、软装、玩具、家居、装饰等多个应用领域，访问了天水回苑面花艺人杨师傅、竹雕大师吴云生、陕西剪纸艺术大师刘桂娥等著名艺人，还采访了大量无名的艺人，收集整理了数以千计的民间艺术作品，开展技艺研习、文献阅览、理论探索等大量细致而繁琐的工作，在民间艺术领域取得了优异的成绩。

自2016年起，贾雨蓓开始利用课余时间调查、研习、制作天水传统画窗花，是目前所知天水该品类民间艺术的唯一的青少年研习者、传承者。考虑到天水画窗花的濒危性，贾雨蓓选择了这个民间艺术门类作为自己长期关注、传承、研究的对象，实地考察访问老一辈人，获知天水画窗花的历史传承、民俗使用、具体作品的象征寓意等信息，通过向艺人拜师学艺与揣摩遗留作品等方式，习得画窗花的知识与技艺，创作出大量的天水画窗花作品，从而成长为一名天水画窗花的非遗传承人。贾雨蓓的天水传统画窗花作品内容主要包括人物、花卉、文房用物等，具体有《穆桂英》《西游记》《三娘教子》等戏剧传说故事人物;《莲花童子》《骑鱼童子》《抱鸡童子》等各类童子图;《菊花》（图2）、《荷花》、《梅花》、《喜花》（图3）、《花开富贵》、《喜上眉梢》等大量花卉圖。

贾雨蓓的天水画窗花传承具有突出的特点：一是规避了非遗传承的常见问题——只懂技艺，不懂非遗包含的文化内涵，规避了“见物不见人，见人无理论”的尴尬困境。贾雨蓓的非遗传承不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单一化技术传承，而是整一性的全面传承，较好掌握了对于画窗花作品的制作技术、象征寓意、作品产生的文化背景、民众情感、用材意识等要素与知识，由点及面、由面及体。二是在严谨掌握天水画窗花传统技艺的同时，寻求符合时代要求的创新样式、作品，寻求活化天水画窗花的途径，让这一技艺重新走入民众的生活，尤其是探索创造为青年一代所喜爱的产品。柳宗悦说：“若是因故离开了用途，器物便会失去生命。如果不堪使用，就没有存在的意义，因此器物应当忠顺地为现实世界服务。只有具备了服务之心的器物，才能被称之为器物，因此工艺之美就是实用之美，所有的美都产生于服务之心。”[3]新时代的非遗技艺传承，要特别重视器物新的服务功能、应用场合的开发。贾雨蓓对此有着深刻、透彻的认识，这也是非遗传承应有的态度和认知。非遗传承绝不仅仅只是简单的技术传承，而应该有整一性的文化认知。贾雨蓓认为，必须做出创新产品，才能保证手艺不失传，技艺固然重要，但面对现实窘境与问题，思考更重要，要思考怎样盘活手艺。她认为民间艺术作品放在展柜收藏、展览，是不能解决活化问题的，必须找到一切途径、领域，让它们在生活中发挥现实效用，才是对于濒危艺术的最好保护。濒危的民间艺术要面对市场、面对生活，而不要固守原来有用但今天无用的产品。

四、贾雨蓓窗花剪纸作品欣赏及创作多样性

贾雨蓓作为青年一代艺人，在非遗传承方面责任感强、创新力强。她在秦州窗花制作方面，较为全面掌握了制作地纹的技术，能够完成形式多样的地纹折叠剪纸，主体图案绘制出色。在图案创新方面，贾雨蓓有着较强的创作能力（图4、5、6）。而贾雨蓓的非遗探索，具有明确的对于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传承的使命感、对于抢救濒临失传的优秀民艺的紧迫感。多方面的不同，决定了青年一代在传习非遗的态度、方法、目的等方面与老一代艺人具有差异性。从贾雨蓓这个案例可以看出，非遗传承人尤其是青年一代传承人，绝不能仅仅只是懂得技艺，更要有学养功底，只有这样，才能对非遗的发展和创新产生巨大的助推力。

参考文献：

[1]程征.中国民间美术全集：剪纸[M].南京：江苏美出版社，2002：19.

[2]程征.中国民间美术全集：剪纸[M].南京：江苏美出版社，2002：92-103.

[3]周华诚.造物之美[M]. 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7.

作者简介：

薛颢，天水市博物馆文博馆员，研究方向：美术绘画及博物馆陈列展览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