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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出土文物观南越国漆器髹饰工艺

时间:2024-05-20

何剑仪

(南越王博物院,广东 广州 510220)

汉代是我国漆器灿烂辉煌的时代,“漆丝絺纻,养生送终之具也”,上至皇家贵胄,下至平民百姓,自上而下都向往着长生不老、羽化成仙的观念,造就了汉代无器不髹的社会现象。《周礼·冬官考工记·总叙》记载:“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这里提到的四要素对汉代漆器发展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在岭南地区建立的第一个地方政权——南越国,产出了大量的精美漆器。南越国地处广东、广西以及越南北部等地区,岭南地区的温度、湿度普遍较高,此地为“天有时、地有气者”,在汉武帝时期,曾将岭南果木一千余株运到长安,可见岭南地区亦盛产木材,加上岭南还拥有一大批能工巧匠,这也是南越国漆器得以发展的重要条件。

南越国时期的汉墓出土了大量精美的漆器,由于岭南地区气候潮湿多雨,大部分漆器难以保存,只有极少数的器物是保存较为完整的,剩下的大部分器物都已破碎成为残片,而且大部分残片都不能通过修复重新恢复原貌,但从仅存的残片上还是可以了解到当时随葬漆器的种类多样、纹饰精美。本文将从髹饰技法的角度,对南越国时期汉墓出土的漆器残件进行分析浅探。

1 油漆绘画

油漆绘画,是汉代漆器装饰的主要手法之一。在漆液中加进各种颜料就可以制成各种色漆,如“丹漆”就是在漆液中加入丹砂制作而成。由于漆液本身为深棕色,加入颜料后所得到的色漆都较为深沉,因此但凡浅色、单色都是浅淡颜料加桐油调制而成。用这种方法所制作的色漆统称为“油漆”,用此“油漆”绘制的画作则称为“油画”。这个时期漆器多以红黑两色绘制,在技法表现形式上以线描、平涂、渲染为主。

广西贵县罗泊湾1号汉墓出土的漆盘形状大致相似,皆为敞口宽沿,腹浅且底平,唯器物大小差异,都是斫木胎,器外髹有黑漆,仅是盘内下腹部髹有红漆,并在黑漆的基础上再用红、褐灰色色漆绘制花纹。在口缘外侧多绘制平行竖线夹菱形四点组成的纹饰带,口缘上部(即唇面)一般装饰波折纹夹点纹。腹壁内外多用B形图案装饰,底部常围有一周点线纹或鸟头纹,中心处多绘制卷云纹,盘内下腹部全髹有红漆,并无其他纹饰。标本M1∶314(图1),口径21.5厘米、高2.8厘米,厚0.4~0.6厘米,口平,唇宽,腹浅,底平,外部髹有黑漆,口沿外的纹饰带由平行竖线纹和菱形点纹组成,腹部绘有B形图案,口沿上部饰有波拆纹和点纹,腹内壁饰B形图案,底部外圈涂鸟头纹,中心绘勾云纹。标本M1∶393(图2),口径22.5厘米,高3.5厘米,性质与上述同,只是胎体较薄,底部略圆,口沿外部和唇面都绘有褐色平行竖线纹夹朱绘四点纹,腹外部用朱漆绘制四个B形图案,底部边缘有一圈褐色纹带,腹内壁朱漆绘制勾连纹两圈,底部朱漆绘有一周B形图案,中心处绘有流云纹、星点纹和雷纹。

图1 标本M1∶314广西壮族自治区博物馆藏

图2 标本M1∶393广西壮族自治区博物馆藏

广州1134号墓出土的漆圆盒(图3),其盖上有凹形宽弦纹带两周,把盖面分为内外两区。两区内髹金色漆作地,上绘云纹图案,疏落处又以细线勾勒的圆涡纹相衬。广州1048号墓出土有17件漆盘,盘面外髹朱漆,盘心以黑漆为地,用金色涂绘4组凤形纹或鱼形纹,再用朱漆勾勒,金色光彩夺目,纹样突出,非常华丽。漆器上施金色的做法,在其他地区比较少见。

图3 漆圆盒广西壮族自治区博物馆藏

除了在木胎上描绘图案,南越的漆工还熟练地掌握了将漆绘于青铜器上的技艺,因此用漆在青铜器上描绘灵动的生活场景图也是南越漆器的一个特色。如广西贵县罗泊湾1号墓出土的一件漆绘提梁铜筒(图4),通高42厘米,口径14厘米,底径13厘米,外形似竹筒,直腹带盖,圈足。盖顶有环纽,深直腹,上腹部有一对铺首衔环耳,系有活动提梁,器身分为两节,为仿竹节形。其形状类似今广西壮族、苗族、瑶族人民外出劳动时随身携带的盛水或装粥的竹筒。此器物表盖面绘勾连云纹,足部绘有菱形纹。器身画有漆绘,上下共有四段,画的内容有人物、禽兽、花木、山峦、云气,每段均自成一个完整的画面,整体似在描述一个长篇的神话故事。画面内容以上下不同层次展开,画面造型生动,线条流畅,所绘人物图像线条流畅,形象生动,画风笔意明显地继承了楚国漆器绘画的传统,反映出南越国的漆画受到长沙等楚地的影响。另一件值得一提的南越王墓出土的漆绘铜镜C145-73,直径41厘米,三弦纽,无纽座,平缘,缘内由15个内向连弦纹绕成一周。镜中用一圈凹面宽带纹分割为两区,内区绘有卷云纹,外区绘有人物,中间两人跨步弓腰作斗剑表演,两侧站有三人观战,并作拱手而立状。这是目前中国考古发掘已知的最大一面西汉绘画铜镜,也是广东地区最早的一件漆画艺术作品,弥足珍贵。

图4 漆绘提梁铜筒广西壮族自治区博物馆藏

2 印花

绝大部分的漆器都是由漆工手绘而成,但也会有极个别是用印模蘸漆印花。从南越王墓出土的铜印花凸版来看,在漆器或织物上使用印花也有着极大的可能性。南越王墓出土的2件铜印花凸版C152-1、C152-2(图5),一大一小,锈蚀严重,已几无铜质。C152-2较大,形体扁薄呈板状,正面花纹近似小树,有旋曲的火焰状纹,纹线凸起,十分薄锐。C152-1较小,形体扁薄如板状,轮廓近似人字形,正面有凸起的云纹。花板和背板都有一穿孔小纽。

图5 铜印花凸版南越王博物院藏

3 贴花

贴花是汉代漆器的主要装饰手法之一,又细分为金箔贴花、银箔贴花、金器错、羽毛贴花和锦绣贴花等。金器错其实就是金箔贴花的一种,因其酷似青铜器上的金错而得名。

南越王墓中还出土了一件博局,其木质虽已腐朽,但装饰所用的错金云纹金片仍得以留存下来。在黑地的博局之上,流光溢彩的金饰片形成的华美效果是色漆所不能比拟的。在南越王墓出东耳室出土有大博局B30,其高度应在13厘米以上,局面髹褐色漆,因早年遭塌落的墓顶石压坏,木质部分已腐朽,四个铜边框尚存,边框均作曲尺形,大小形式相同。另有金片13片(图6),银圆片4片,部分金片镂空,呈卷云纹形,每片长11厘米,宽4厘米,捶打而成。

图6 金片(局部)南越王博物院藏

4 器

图7 金釦象牙卮南越王博物院藏

5 镶嵌

镶嵌漆器即使用金、银、铜、玉、骨、绿松石、玛瑙、琉璃、云母、水晶、螺钿、珍珠、玳瑁、象牙、琥珀等材料嵌到漆器中去。由于南越国时期的漆器大多是外黑内朱,因此用黄金镶嵌到器物上非常夺目照人。比如南越王墓出土了一件漆杯金底座,还有棺椁“头箱”中出土的4件金羊,金羊高1.1厘米,总重250克,出于卜甲中,作伏地翘首回望之态,四蹄伸开,尾巴卷成一圈,当中留1个小圆孔,可贯钉,猜测其可能为漆盒上的纽饰。

镶铜饰件和铜配件也很常见,如铜器足、铜盖纽,铜铺首衔环等。铜铺首D199一对(图8),横长6.5厘米,纵高3厘米,平面如横长方形,上宽下稍敛,两角上翘,凸鼻衔环,背面平直,中间突出一根扁平的榫钉,长1厘米,四面均黏附着横向的朽木痕,钉末稍宽展,可知漆盒的胎厚不及1厘米。

图8 铜铺首 南越王博物院藏

镶嵌骨雕,比如南越王墓出土的C213-1漆绘画铜镜上就嵌有一件天鹅展翅的微型骨雕。骨雕天鹅C213-2,高1.4厘米,厚0.25厘米,重0.15克,天鹅作展翅前冲状,右翅下垂,左翅半张开,右足弯曲,左足伸直,曲颈回首,张口衔尾。

漆器镶玉也是当时体现漆器高档的途径之一,如广州西郊1097号汉墓出土的镶玉漆敦,残高11厘米,最大径11厘米,只剩残盖,形如半圆球形,三纽已失,有纽座的印痕。木胎,髹黑漆,盖面嵌青玉片,残存9片,玉片形状并不很规整,围绕着镶孔边沿绘有各种图案的花纹,造型别致。

南越时期镶玉最多的漆器要数玉具剑,佩剑在当时非常流行,《晋书·舆服志》记载:“汉制自天子至于百官,无不佩剑。”因为剑是装在髹了漆的剑鞘里的,所以当时最为贵重的剑则称为“玉具剑”,即为漆剑鞘镶嵌玉石的佩剑。南越王墓出土的玉具剑就有5把,其中D70附有首、格、璲、珌各1件。剑身和鞘锈蚀不能分离,断为6段,锋残缺不全。鞘体是用两片薄竹片上下相合而成,外髹黑漆,表面用织锦带逐圈捆缠。径狭长呈扁条形,两面夹竹片,上面髹漆,再用织物捆缠。

到目前为止,南越墓葬中出土的漆器已超过千件,其器形高达数十种,小至耳杯、泡钉,到钫、壶、盒等都有生产,更为复杂和更大器形者还有漆棺椁、漆屏风等,种种迹象都表明了南越国的制漆业已和当时的制陶业、冶铸业一样,皆为国内非常重要的手工业。从漆器的铭文也可以看出,南越国都城蕃禺和桂林郡至布山两地不仅设有市府作坊进行监造漆器,还成了南越国漆器制造的中心。

汉代漆器艺术在我国的古代工艺美术史上占有极为光辉的一页,南越国的漆器艺术在继承战国制漆工艺优良传统的基础上,还开创了独特的金色用法以及在铜器上施漆画,这都是南越国漆器所独创的。同时较多地使用鎏金铜框镶嵌和金银玉片装饰,也是南越国漆器的一大特点,最突出的当数南越王墓出土的漆木彩翎饰屏风,周边全用鎏金铜框架镶嵌,托座、插座、转轴、包角等青铜构件也一律鎏金,屏面上又以象牙垫托的铜鎏金泡钉为饰,精美夺目。南越漆器上也经常发现烙印或书写的文字,这些文字既为漆器产地提供了直接依据,也反映了当时岭南地区的漆器制造业的水平及规模。南越国出土漆器数量之多,品种之广,工艺之精美无不在述说着当时南越国的辉煌过去,也让2000多年后的人们能一睹当年能工巧匠的技术。

①广西壮族自治区博物馆.广西贵县罗泊湾汉墓[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8:71.

②广西壮族自治区博物馆.广西贵县罗泊湾汉墓[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8:36.

③吕烈丹.南越王墓出土的青铜印花凸版[J].考古,1989(2):178-179,138.

④广州市文物管理委员会,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广东省博物馆.西汉南越王墓[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1:67.

⑤广州市文物管理委员会,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广东省博物馆.西汉南越王墓[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1:132.

⑥广州市文物管理委员会,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广东省博物馆.西汉南越王墓[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1: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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