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0
文津
摘 要:王澍作为清代康乾之际的一位重要书家,其隶书审美是根据历史环境提出的。他的隶书取法《史晨碑》《西岳华山碑》等,对《礼器》用功尤勤。他宗汉隶,推唐隶,提倡书写要瘦硬方整,主张书风浑朴沉劲。他对隶书发展演变所持有的态度值得后人学习借鉴,他对隶书的审美取向也对清后期隶书大兴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关键词:隶书;瘦硬方整;浑朴沉劲
王澍是清代康乾之际的一位重要书家,此时在皇权的笼罩下,董其昌书风盛行。王澍学书为避免堕入流俗,提出以篆隶为宗的学书主张。他在谈及清代大家郑簠隶书时提到:“自郑谷口出,举唐、宋以来方整习气,尽行打碎,专以汉法号召天下,天下靡然从之,每见方整书,不问佳恶,便行弃掷。”①王澍认为郑簠打击唐隶,仅以汉隶为宗的师法有失偏颇;还认为郑簠的隶书用笔柔弱,描其外形,失去了隶书的神韵。对此,王澍提出了自己的隶书审美主张,笔者就此概括为以下三点:
1 推唐宗汉
王澍在《论书剩语》中谈道:“欧、褚自隶来,颜、柳从篆来。”指出了唐人楷书的渊源从篆隶而来,学书应当宗篆隶,其中《乙瑛碑》《韩勑碑》《史晨碑》是学习汉隶的最高典范。他曾在《虚舟题跋》中提道“学汉隶者须始《史晨碑》,以正起趋;中之《乙瑛碑》,以究其大;极之《韩勑碑》,以尽其变”。王澍建议初学者“勿追险绝”,他主张学书应该循序渐进,从起初的追求平正逐渐过渡到扩充内在,最后再讲求书写技巧和精神的丰富变化。
纵观王澍的隶书作品,恰恰印证了他的书学主张。王澍临摹《史晨碑》时,抓住了此碑严谨、肃括、高古的庙堂之气,这在王澍沉稳用笔、严谨结体中体现得淋漓尽致。王澍曾在《虚舟题跋》中记录了自己花费三年精力学习《礼器碑》,期间因病不能继续,间断数月后继续临摹的学书经历。王澍临摹《礼器碑》多遍,书写时,常感觉提不起笔,多次尝试后渐近相似,临摹到第六本时,尚有一两处稍不尽意,可见,王澍对汉隶用功尤勤。王澍临摹《礼器碑》时,用笔上取其瘦劲,弱化棱角,以圆入方。在转折上也一改《礼器碑》常规搭接处理,加入篆书的圆转笔画,使其“清超却又遒劲,遒劲却又肃括”。
王澍在宗汉隶的同时,并不排斥唐人的隶书。他认为唐隶从汉隶来,必有一定的可取之处。他极为推崇徐浩的《嵩阳观碑》,认为它是唐隶精品,其清圆疏古,虽不及《娄寿碑》《韩仁铭》,却变化丰富。时人学习隶书的态度导致其“尚未梦见唐人脚底汗也”。清人钱泳则提出:“唐人习者虽多,实与汉法愈远。何也?唐人用楷法作隶书,非如汉人用篆法作隶书也。”②钱泳则认为唐隶远没汉隶高古,其原因在于汉隶以篆法而作,而唐隶以楷法而作。
2 瘦硬方整
王澍提倡隶书应该瘦硬方整。他在《虚舟题跋》中评《礼器》时曾说过这么一段话:“古人作字无不始于瘦劲,后乃迁流,渐归肥硕。吾尝得安阳古布,‘安阳二字,笔瘦如针。又尝见大禹开山币,面四字,幕二字,亦笔瘦如针。又得太公《九府圜法》,笔亦细瘦,盖作书之始,但取足以纪事而止,故略存书意,不求观美,而书遂以通神。韩明府此碑全取古刀布之法,不落二帝、三王以下风气,独得古书之元,此所以超出汉人,为书中无上神品也。”从此我们可以看出,王澍认为瘦硬方通神,笔画瘦硬才能做到字内沉劲。王澍曾见各类古刀布,其上文字笔力瘦硬遒劲,他直言《礼器碑》取古刀布之法,此乃超越汉隶的无上神品。
通常说到隶书,人们立即会联想到“扁”这个字,在一般人眼中隶书造型扁是区别其他书体最简易的办法。王澍曾言:“汉人隶书,每碑各自一格,莫有同者,大多以方劲古拙为尚。”又言:“世之为隶书者,多以扁阔为汉,方整为唐。其实汉隶何尝不方整,但于精神今古之间分优劣也。”世人多言唐隶较为方整、汉隶较为扁阔,其实汉人隶书多方劲古拙。汉隶风格多样,早在唐代以前就开启了方整一脉。汉人隶书其方不在形貌,更在气息;其劲不在用笔,更在气格;古拙即是质朴天真,散发庙堂高古之气。何为古拙,是历朝历代争论不休的一个问题。周永健先生认为其古其拙在字的体态,字形的自然布局是古拙的重要原因。华人德先生则认为古拙是由于刻工技艺不精导致的现象。我们试想碑刻因常年经历风吹日晒,刻刀痕迹模糊化,这一现状也是造成碑刻古拙的重要原因。无论其古拙原因是在体态、刻工,还是因岁月的洗礼,碑刻质朴的秘密更多地藏在书丹者和刻工的精神状态里。
3 浑朴沉劲
王澍曾在《汉夏承碑》跋中提道《汉夏承碑》字法奇特,但学习时却不可用此奇法,容易堕入恶俗,学习汉人“浑朴沉劲”之气方是正法。浑朴沉劲是汉隶的精髓,是建立在瘦硬方整之上的。瘦硬方整是形貌,浑朴沉劲是神采。他在《论书剩语》中说道:“汉、唐隶法体貌不同,要皆以沉劲为本。唯沉劲斯健古,为不失汉人遗意,结体勿论也。不能沉劲,无论为汉、为唐,都是外道。”①汉代和唐代隶书体貌不同,汉隶结构较扁,但气息充实,唐隶结体方整,其方整在外形,是汉隶众多风格中的一脉,唐隶不乏楷书用笔,更显外形方整,但无论汉、唐不能做到沉劲都是外道。王澍认为隶书是从精神上判定优劣、古今,而不是单靠形体外貌就可以决断的,这种精神判别的标准就是浑朴沉劲。浑朴即浑厚拙朴,是靠汉隶方整的内在气息实现的。浑朴的神采是通过用笔的厚重和结体的自然来体现的。王澍在《竹云题跋》中曾言:“隶虽变繁趋易,要其用笔,必沉劲痛快,斩钉截铁,而后可以为书。故吾衍《三十五举》有‘方劲古拙,如折刀头,方是汉隶书体之语。”②由此可知,王澍所言沉劲要通过用笔的果断痛快和运笔的圆劲来实现。“折刀头”其意在用笔痛快,而不在笔画“刀形”。王澍在《论书剩语》中谈道:“笔折乃圆,圆乃劲。”即藏力量于笔端,寓硬度于圆转,方能做到圆劲。
4 小结
王澍对隶书能有如此深刻的认识是难得的,他的隶书作品有《王澍隶书千字文》及《三体临古帖》中的隶书临摹等。《王澍隶书千字文》是王澍在《西岳华山碑》的基础上对汉碑技法的灵活运用。其用笔中侧锋并用,笔画舒展遒劲,弱化波磔的处理方式使作品更规范化。结体均整工稳,整体偏于方整,章法纵有行、横有列,排列整齐,个别字的上下错列让整幅作品显得生动活泼。
《王澍隶书千字文》整体用笔自然轻松,结体均匀工稳,但变化却很少。就此看来,他的篆书固然胜于他的隶书,但王澍本人曾在《虚舟题跋》提到学习《礼器碑》的经历,“余临此碑,屏当一切,极三年之力,精意追拟,仅乃完之。一笔不合,辄便废去,盖书成复易者,凡五变矣。固知索解人不得,然苟有合于古,亦何必复宜于今”。由此可见,王澍对自己的隶书极为自负,他认为自己的书法如果能与古人相合,又何必得到今人的认可。清翁方纲认为王澍篆书得古法,行书次之,正书又次之,而恰恰没有提到他的隶书。笔者认为王澍隶书虽然没有篆书影响那么大,也没有行书、楷书那样出彩,但他对隶书发展认识却比较客观,值得后人借鉴学习。
王澍隶书审美是根据当时的历史环境提出的,他取法漢隶,提倡用笔瘦硬方整,主张浑朴沉劲的书法观念。这对当时流行柔美的董其昌书风造成了一定的冲击,其以碑入帖的学书方式,为日渐衰落的帖学注入了新的血液,王澍的书学观念也恰恰反映了当时由帖学向碑学逐渐转变的审美取向。清早中期对碑的发掘既避免了当时流俗书风的发展,又为清后期碑学大兴奠定了基础。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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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范正霞.王澍书法研究[D].南京:南京航空航天大学,2015.
[3]李建勋.从“无我”到“有我”——王澍书学观与书法创作探源[D].南京:南京大学,2017.
[4]黄汝婷.王澍师古观研究[D].南京:南京艺术学院,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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