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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月色画梅自有一番风骨

时间:2024-05-20

李健明

民国时期的书画界奇女子甚多,今天给大家介绍的这位民国奇女子,她的一生,颇具传奇,又耐人寻味。

出生于1891年的谈月色,是广东顺德女子。原名古溶,又名溶溶,晏殊诗有“梨花院落溶溶月”句,遂以“月色”为字。她幼年便出家,后因爱还俗,嫁给名士蔡守。她画人印人一身兼,画梅更是一绝,享有“梅王”的声誉,所画梅花上承宋元遗风,下继明清笔意,尤得黄宾虹“三笔七墨”法的真传。就这样,谈月色的溶溶之印,被钤在一株又一株的红梅、白梅、墨梅图上。

精心研习扬州八怪,十年偷学缶庐师

梅是清简沉着之物,开在寺庵,最是宜人不过。或许因广州檀度庵的梅花开得特别好,谈月色尤喜画梅。在檀度庵时,谈月色便以“画梅尼”自称。

对扬州八怪梅花杰作的精心研究,是谈月色突入堂奥的不二法门。

汪士慎梅花素以“冷香”名世。谈月色取其奔突流动的生命气息为神,视梅花为知己的价值取向为骨,“自和水墨写梅花”。不过,她没有走向汪士慎的“心手俱狂”,而是引入女性的细腻精微,将笔下粗枝虬干点染得娟雅出尘,清秀喜人。

同时,她借鉴李方膺以欹横拙苍去展现外瘠内腴的流动生命力,以及人世中不为外间摧毁纯粹美好的笔法,将一切美好的寄托融入疏影横斜中,去实现李方膺“领梅之神,达梅之性,挹梅之韵,吐梅之清”这一神追境界。

或许是人生经历与市场需求,罗聘的梅花自觉走向媚雅与古淡的境界中,其神清骨奇,幽姿雅韵深得市场青睐,这一点正是谈月色悉心吸取的艺术手法与市场要诀。

此外,金农将枝干拙劲的造型与浓墨苍苔呼应,以增添朴雅淡净的古拙与岁月的静穆深沉,谈月色都妙引纸上,更注入年轻女性特有的温婉与细腻,在细微处跳动着活泼的生命律动。

除了研习扬州八怪,谈月色还深研吴昌硕,更以其为私淑老师。 吴昌硕以中锋描摹梅枝,以书入画,轻重自如,沉着明快。谈月色承袭此法,但她取其线条精细而去其粗豪,在虬枝繁花中呈现出豪气以外的淡淡温静。

吴昌硕常以长篇跋文去尽情表达对人生、机遇、梅花的感悟,令画面充满个人的感情色彩。谈月色绝少以大段文字作伴,只是以精金碎玉般的精妙小楷去装点满纸春风。她更希望以纯粹的满枝梅花陪伴人们去享受一室皆春的温煦。

吴昌硕梅花大多以直立式构图,尽量发挥立轴从上而下形成那自然流动的奔突气势与传统观赏习惯,而直线与斜线的交错,令梅花与梅枝相互交融穿插,形成大量虚白透气的空间。谈月色则以劲枝嫩梅或老干繁花构成淡净捐雅却灵气充盈的画面。她以工笔入画,却工中带写,舒雅秀净,急缓有度,如江边赏景,春风拂鬓,尤其是新枝疏花,聚气凝神,直指苍天,充满盎然向上的生命激情。

如果说齐白石的梅花给人以“喜”,吴昌硕的梅花给人以“势”,谈月色的梅花则给人以“净”。一种流诸毫端、流动纸面、流向心田的明净。愈到晚年,其笔下梅花更骨清格奇,花拙枝刚,却能闻到花木清香,可谓梅花知己。

以梅作友,独得神韵

几十年间,谈月色以梅作友,心摹手追,夺神取魄。为取得梅花在大自然中的千姿百态与动人心魄的韵致,谈月色五年间三下岭南,赏雪萝岗,夜宿萝峰寺,感受梅魂雪魂;她更一季两度,赏梅六榕寺,踟蹰梅下,对影沉吟。此外,她曾远涉苏州邓尉山、杭州超山对梅独视,默念神韵,更撰写诗歌记录当时心情与感悟。

她从“荒江野寺梅横斜,苔枝才著三五花”中看到梅花的孤清与本相,她在“不雨冬阳未尽开”,收获“一树梅花一腹稿”。早年,她“写枝初学宾虹师”,声名鹊起后,“换得公卿几首诗”,但卖画为生的她“满肚皮都不合时”。于是,她从梅花的如是相中看到大千世界的众生相,令她可“纵笔都能祓墨痴”。

谈月色一生以梅花作伴,正合梅花不染俗尘却暗香浮动的内在风骨。但是,进入市场经济,一直在寻找艺术、人生与大众审美平衡点的她,既不能在梅花创作中一味呈现野梅独花的孤清沉寂,也不能为迎合买方需求而率尔操笔,而是在温雅淡净却风骨秀峻中呈现梅花的神采与风骨,更在满足不同人群审美需求中保持内心高悬的艺术标准。

因此,其作品仍坚守梅花的天真烂漫与清丽雅洁,其中的虬枝、娇花、烟霞、云影、巨石、苍苔、鳞节无不折射出老梅的历经风雨,苍劲幽勃,以及流动在枝干、花朵间澎湃的生命张力,让顾客看到书卷气息、雅士闻到老梅清香、志士触到临风节骨、平民感到生命美感。

也正因为画梅,成就了一段檀度寺情缘。

原本在广州檀度庵内或抄写经文、或清画墨梅的谈月色,在30岁那年遇到了偶涉檀度庵的南社名士蔡守。当时的蔡守惊讶眼前的女尼双手能写莲花字,能画墨梅图,又被她清润简静的面容所吸引。后来竟成就一段流芳的俗世情缘。还俗之后的谈月色,从此半夜梅花入梦香,与蔡守风雅同调,沉浸于书函、篆刻、博物、碑版之中。

“梅王”雅称不胫而走

谈月色享有“梅王”的声誉,画梅的作品自然有不少。其中一幅“梅花小寿”得一众骚人墨客的赞誉。

1935年12月,南社的上海社友提出恢复这一组织,柳亚子动议成立“南社纪念会”。1936年有感于南社纪念会的成立,也为即将七十寿辰的蔡元培与将要五十大寿的柳亚子两先生祝寿,身为南社社员的谈月色,因故不能出席,只好画了一幅墨梅,题为“梅花小寿又千年”。

创作时,谈月色年近四十,笔法正入黄金时期。她以瘦金体题画,更钤以“蔡夫人谈月色”“宾虹衣钵”“梅花小寿一千年”印章,并钤同名瘦金书印章,遥示对蔡元培、柳亚子两位先生的敬仰之情。1936年,画作收入《蔡柳两先生寿辰纪念册》中,柳亚子视若至宝,后捐与苏州博物馆。1989年柳亚子纪念馆开馆,又入藏其中。

1935年,谈月色创作四轴《蟠龙墨梅通景》,章太炎以篆书题“盘龙古香”,冯玉祥题“此是东风第一枝”,程潜、柳亚子等50多人题字其上,诗人关赓麟更题诗画上:“旧时吹笛忆梅边,墨晕华光久失传。留得萧洲家法在,不妨闺阁有逃禅。”此处的“华光”即始创梅花题材的华光和尚,“萧洲”为杨补之所居处,其家法自是指其笔法,“逃禅”为杨补之名号。1936年,蔡守谈月色在南京博物院举办书画篆刻展,此图气势闳博,繁花万点,轰动金陵,“梅王”雅称,不胫而走。

谈月色经历早年歲月的沉静、抗战的流离、内战的纷扰、新中国成立后的安定,其中曲折沉浮的人生经历与九死一生的传奇险境,远非独对春风,拈笔纵横者所能想象。谈月色晚年客居南京,自号“珠江老人”,依然治印画梅。她将瘦金体书法融入印章中,独辟蹊径,自成一格。也许,那又是一段青灯黄卷的日子,可是有笔墨刻刀相伴,还有半生的温暖记忆,月色在昏黄的灯光下,也许是不孤寂的。

(编辑/余彩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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