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装置，无法被永久收藏的生命艺术

轮奂

当植物遇上艺术，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植物是一种天然的材料，与人容易产生亲近感。一些艺术家，因绿植、花卉而热爱自然，对不同植物进行各种实验，游走在另外一个世界。他们在创作时将植物引入装置中，成就真正有生命的艺术品。

利用植物传达当代观念

准确地讲，植物艺术或植物装置还未成为一种公认的特定艺术形式。但它却正在发生着，越来越多艺术家开始把目光投向植物，并利用它们创作，传达个人的情感与观念。

植物有一种独特的精神治愈功能，因此，很多艺术家也正因为喜欢绿植或花艺，转而把它们变成装置作品，它与大地艺术、公共艺术等艺术形式有所重叠和交叉。另一方面，像插花、花艺一直是古老的植物艺术，当花艺师吸收当代艺术的观念后，便将植物转化成具有当代性的植物艺术。

想想，当植物变成装置会有多炫酷，在公共空间，以自然材料搭建成一组装置，或结合竹木塑造成独特的视觉效果，或垂吊几株花草，那种天然的生机，趣味盎然。

植物艺术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环保，因为植物是一种天然材料，艺术家以此表现自己热爱自然的心态，他们在创作时喜欢就地取材，对植物爱护有加。在一花一草里寄托自己的精神世界，同时传达人与自然的思考。

在西方，植物艺术出现得比较早。法国艺术家Duy Anh Nhan Duc就非常擅长以植物进行创作，他常常回顾童年，在那里他找到了人生之初对植物产生的最真挚的情感和热爱。作品常选用人们在童年时所接触过的植物——四叶草、青苔、绣球花、蒲公英等。尤其是他把数不清的蒲公英集中起来，每一朵都是白白胖胖的，毛绒绒的感觉，常给人心灵的治愈。

而德国艺术家Diana Scherer则对植物的根系深深迷恋。她与荷兰拉德堡德大学的生物学家和生态学家们合作了一个研究项目，使用特制的容器种植植物，容器的底部有特殊的图案，让植物的根系遵循这些图案生长，最后取出整个植物的根系，作为研究和摄影的对象。

Diana Scherer大多使用的是燕麦和小麦的种子，它们的根系生长速度比较快。经过“驯养”的根系不仅让人直观地感受到植物根系惊人的生命力，那些图案也让人感受到根系的更多可能性。

艺术家称项目的灵感来自于达尔文著作《植物运动的能量》一书，该书指出植物的根系并不是被动地向下生长，而是主动地“观察”和运动。植物的根能够感知重力，观察周围的水分和化学物质，植物比人类想象的要聪明许多。基于此，Diana Scherer用自己的方式繼续探索植物的根系。

她坦言这种控制植物行为的做法也许并不高贵，人们一方面想要珍惜自然，另一方面却用很残酷的方式对待自然。就好像人们声称自己要爱护大自然，而他们在打理花园的时候却要植物按照自己的想法生长，对植物动用剪刀和农药。

在国内，植物艺术还并不多见。2020年，《合生·2020黄鹿装置艺术展》在成都许燎源博物馆揭幕，这场沉浸式装置艺术展以植物为媒介，融合了当代艺术，在空间组成具有生命力的装置。艺术家黄鹿认为植物是天生与人亲近的，哪怕是经过加工的植物，有机材料也会带来温度感。

而装置艺术是最讲究空间感的艺术形式之一，与雕塑有很多共通之处，这种将花艺和装置相结合的艺术形式，能让人耳目一新。

扎根深圳的艺术家程茜也在自己的领域探索着。从小学习艺术的她，从事过平面设计、软装设计等，几年前，因为家庭琐事而感到郁闷的她不知如何宣泄自己的情绪，无意中，她想起了花艺，于是把自己投入其中，亲自动手插花，深切地感受花与绿植带给自己的精神愉悦。之后，程茜越来越沉迷植物，她想植物可以有更多创作的可能，植物具有空间性，除了可以装饰、美化空间，还可以通过作品传达自己情感，也希望通过绿植治愈更多人。从事多年软装设计的她，早见惯了奢华的装饰风格，她觉得艺术除了服务少数人，还能向大众普及，传播正能量。于是，2020年，程茜创立了茁一植物艺廊，除了自己平时创作植物艺术，也接受一些艺术机构的邀约，在公共空间呈现一些装置作品。程茜喜欢静谧、淡雅的空间美学，她的以空间造型为推导，保持均衡仪式感的同时而又富有自然的变化，常喜欢采用木枝、枯叶等营造出点、线、面的关系，营造优雅的韵律感。

程茜认为，当花植美学从物的表象进化到了精神内核，一切就都不同了。花不再是花本来的样子。我们用花植的形态造型，在它生命绽放时，枯萎时，燃烧后，或者只是灰烬，进行拆解、重组、碰撞，让它呈现了另一种诉说状态。

不能被永久收藏的遗憾美

有趣的是，植物艺术是一种带有“时效性”的作品，并不能被永久收藏，对于讲究“经典永流传”的艺术品来说，这一点无疑让植物艺术天然带上一种遗憾美。所以，当植物艺术被创作出来后，需要在植物枯萎、凋零或腐化前观赏，因此，植物艺术才是真正有生命的艺术。

既然有生命，就会有消亡，像花卉、绿草，它们都是自然生命，无可避免地会走向衰亡，从宏观的角度来说，世间也没有什么可以永存不灭，只是世间长短的区别而已。理解了这一点，很多人也会坦然接受植物艺术。因此，植物艺术更多时候不是被收藏，而是根据空间创作出来的艺术作品。当然，一些艺术家在创作的时候也会对植物进行脱水处理或采用一些特殊材料涂抹植物，尽量延长作品的寿命。

在程茜看来，植物被用作创作材料，实际上是换了一种生命形式而存在。创作植物艺术既要懂植物，又要懂艺术，要巧妙地在两者之间找到契合点。

对于作品不能永久收藏的遗憾，程茜有时候也会拍摄一些视频记录作品的变化过程，告诉后人这件作品曾存在过。从另一层面来看，以影像记录下作品的过程以这样那样的形式，或许又能诞生另一件作品了呢。 （编辑/雷之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