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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昌硕当真不擅隶书吗

时间:2024-05-20

胡西林

在今年第1期的《中国收藏》杂志中,笔者曾以吴昌硕(缶翁)的几件匾额书法作品为例,“胡”说“吴”匾,换个角度来与大家分享对其书法艺术的欣赏。其实缶翁的匾额书法蕴含着博大的学问,值得好好探索。本期我们再来继续。

缶翁83岁书此匾,是耄耋老者为另一位老者玉农所书。玉农笔者不识,但缶翁以“老兄”呼之,其辈份已在称呼中了。但呼兄或为客气,长呼晚亦可;呼兄且前置一老字,尤其作书面称谓在晚清民国时期常见,通常在平辈中称呼,强调相互间之亲切。为平辈间老者书匾,写什么?如何写?且读跋语:

长乐无极老复丁。按:復,返也,还也,往来也。丁,《说文》:夏时万物皆丁,丁之为言壮也。摘《急就》字篇字,将以颂玉农老兄老而弥壮之意。

丁在汉语中有多个义项,其中之一为壮健。“长乐无极老复丁”句出自《急就篇》卷四。南宋著名学者、教育家王应麟作补注时,引用东汉魏伯阳《周易参同契》云“老年复丁壮”。这里的意思不是指返老还童,是老而弥壮。缶翁藉礼行文,读书学识于此可见一斑。

以身体言,晚年缶翁为多种疾病苦:耳聋、便秘、足楚、肝患……当年没有血压概念,因其时作头昏,估计缶翁血压也高。然而作此匾书,苍劲老迈,亦复丁壮也。

吴昌硕篆书匾额《老复丁庵》

吳昌硕篆书匾额《谭瀛》

谭瀛

沈曾植号寐叟,浙江嘉兴人,光绪六年进士。寐叟学识渊博,书法负盛名。他评吴昌硕有四字——华离杳渺,华离即烂漫,杳渺乃苍茫;又谓其艺心源在诗,所谓游心太玄。此所谓诗,不唯诗词之诗,而是涵蕴着文化与学问。无论书画,如何书、如何画固然重要,但那只是手段,写什么、画什么才是根本目的。正所谓诗言志,书心画,二者相融,文而化之,化则深广远大,深广远大谓之玄。

“谭瀛”同样系缶翁83岁时所书,句出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诗,起句即谓:“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梦游天姥吟留别》是一首记梦游仙诗,意境雄伟,描写瑰丽多采,是李白游心太玄的代表作。缶翁熟稔此诗,多次涉笔作书。此幅笔随情牵,字入诗境,写得老迈无拘,真朴不雕。作何观感?华离杳渺、游心太玄是也。

吴昌硕作有多幅“ 饮且食寿而康”,多为篆书,偶尔也作行书、隶书,以8 0岁前后所作多见。他对自己的书法最满意的是篆书和行书,这是他最擅长、也是他一贯的看法。这在其润例中也有体现:篆与行书一例(见吴昌硕癸丑、丙辰、己未等年所刊润例)。

至于隶书,在早期润例中他直言“分隶真楷不应”,比如1890年,杨岘(字见山)为时年47岁的吴昌硕所订润例中就有“祗作篆书,分隶不应”。后期则鲜见隶例,没有隶例就不会有人索书。当然,老友如沈石友者受人之托请缶翁作隶书就例外了。其实,说是例外,实则无奈,勉强写了,最终还是因为“作隶不佳,仍易纸作瑑(瑑同篆)”,如此当然未遂人托,让沈石友尴尬。但是吴昌硕坚持,据栗原芦水《吴昌硕尺牍集·致沈石友信》中提到,他在信中强调,“如不谓然,望将瑑联寄还,二羊即缴可也!”言语中已经有些情绪。“二羊”就是两块大洋,退还润资他也不作隶联。还有一次,也是沈石友受请托索隶书,缶翁直接复信说“弟向不善隶,改作瑑如何”云云。

吴昌硕的隶书真那么不堪?或者他真不作隶书?当然不是。

他在隶书上下过大工夫。其隶书取法两汉,如《汉祀三公山碑》《开通褒斜》《曹全碑》等,并参以篆籀之法,所书不乏朴茂沉雄之作。

吴昌硕篆书匾额《饮且食寿而康》

吴昌硕隶书匾额《饮且食寿而康》

比如缶翁8 0岁所作的“汉书下酒,秦雲炅河”对联,集曹全碑阴字,癸亥(1923年)元旦书。元旦是隆冬,天冷手僵,但缶翁落笔“飞扬跋扈”,于是行笔有了温度,绝无丝毫僵滞。这副对联是吴昌硕隶书代表作之一,已故梅墨生曾赞其“上溯两汉,睥睨明清”。笔者借人言赞四字:重、拙、大、雄,作隶书落拓如此,真豪迈不群!这让我想起了洛阳龙门石窟那爿“开张天岸马,奇逸人中龙”的联语摩崖。摩崖书法恣肆烂漫,矫健灵动,内容更是纵横捭阖,荡人胸怀,借来表达我对缶翁这副隶联的赞美,既恰当,也省心达意。

笔者还曾经见过缶翁另一件“饮且食寿而康”匾书,写的就是隶书。在我看来,这件作品写得不错,盘纡纵横,行云流水。但是不知道大家注意到了没有,该作没有钤印。这意味着该作没有出手,或者是因为缶翁自己不满意,可见他对作隶之审慎。

从吴昌硕的立场看,他所谓“不善隶书”没有错,也不是在说客气话。但是,那是相对他的篆、行二体来说,审慎并严己。今天看来,他对自己要求苛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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