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第二次朝鲜战争有多远

徐方清

两年多前遭受朝鲜炮击后，韩国延坪岛再度陷入恐慌。3月10日下午，街道上几乎看不到人，运动场里也空空荡荡。而平日里，每逢周末，这个居民不足2000、面积不到10平方公里的小岛分外热闹，街道上的小商铺迎来一周最忙碌的时刻，踢足球的学生在运动场上满场飞奔。

为了能及时避难，岛上的居民现在睡觉都穿着衣服。

在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3月7日视察了位于西南战线最前哨地区的长在岛和舞岛后，距离长在岛不足10公里的延坪岛进入“战前状态”。舞岛，被韩方认为是2010年11月炮击延坪岛的朝鲜军炮兵部队的驻地。

如今，尽管岛上的11个防空洞已全部向居民开放，但仍不能打消他们心头的恐惧和不安。大多数居民的住处离防空洞超过千米，他们在路上随时可能遭受攻击。

半岛局势一紧张，延坪岛上的居民往往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这个岛屿虽然处于韩国的实际管辖下，但朝韩双方对其主权归属各执一词，并不止一次在此爆发海上冲突。但这一次，一些在延坪岛生活多年的年长居民仍觉得，“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紧张过”，“对面的领导人是一个年轻人，现在的北方（朝鲜）相比以往有着更大的不确定性”。

金正恩抵达长在岛和舞岛时前一天，朝鲜外务省发表了一份声明，调门之高并不多见，威胁要对美韩“行使先发制人的核打击权利”，称“第二次朝鲜战争已经难以避免”，希望联合国安理会不要成为美国侵略战争的“帮凶”。

被逼出来的“统一战线”

在朝鲜的一片威胁声中，联合国安理会就朝鲜第三次核试验开出了一张姗姗来迟的史上最严厉的“罚单”。

3月7日，联合国安理会一致通过由韩国和美国共同提交的朝鲜核问题2094号决议，强烈谴责朝鲜进行核试验，并依据联合国宪章第七条，对朝鲜进行了新的制裁。此时，距离朝鲜2月12日进行第三次核试验已经过去了将近一月，远远超出朝鲜前两次核试验后安理会开出“罚单”的时长。

2006年10月14日，安理会一致通过第1718号决议，对5天前进行首次核试验的朝鲜进行谴责和制裁。2009年9月25日，朝鲜进行了第二次核试验，次月12日，安理会通过1874号决议，开出“罚单”。

“这次时间长和中韩两国都经历了春节假期有关。”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副会长包道格对《中国新闻周刊》说，“另外，还有一个可能的原因是，韩国是安理会2月份的轮值主席国，在韩国担任轮值主席国期间通过对朝鲜的制裁决议，会让当事国感到尴尬。”

从1991 年开始， 朝鲜几次试图使停战协定“失效”。2009 年，朝鲜曾因韩国正式加入“防扩散安全倡议”首次宣布不再受停战协定的约束。一年之后，针对韩美联合军演，朝鲜人民军板门店代表部再度表示，朝鲜将不再受停战协定约束。与此同时，这期间，朝鲜一有机会就会敦促美国签订《和平协定》。

2094号决议首次将从事非法活动的朝鲜外交人员、银行业实体以及非法现金转账列入制裁范围，并进一步增加了旅行限制。在武器等禁运物资种类方面，除了第1718号和第1874号决议规定的禁运物资外，这次还包括游艇、跑车、珠宝等奢侈品。

“新的制裁措施将会限制朝鲜获取发展社会经济的资源。制裁的成效好坏取决于制裁措施在多大程度上能得到执行，中国的角色至关重要。”美国布鲁金斯学会资深研究员、东北亚政策研究中心主任理查德·布什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他还指出，平壤方面一向不公布其经济发展的数据，但韩国国际贸易协会上周发布了一份估算结果：2012年，朝鲜对韩国的出口额约为10.7亿美元，而对中国的出口额为24.8亿美元。

在2094号决议通过当天，中国外交部发言人秦刚就指出，中方支持安理会对朝鲜核试作出必要、适度反应。第二天，有记者向另一位发言人华春莹提问：安理会朝鲜核试验决议对中朝关系将产生怎样的影响，得到了华春莹“中国和朝鲜是正常的国家关系”的回答。

朝鲜外务省则用“严厉谴责和全面反对”来回应2094号决议，称“过去八年间，尽管安理会五次通过涉朝制裁决议，结果却事与愿违，反而使朝鲜的核遏制力从质和量两方面都得到了扩大和加强”。

但在理查德·布什等美国专家看来，正是朝鲜坚持不弃核的选择逼迫原本分歧明显的国际社会形成了“制裁朝鲜统一战线”。

为外界所广泛关注的一个“不符合惯例的现象”是，金正恩成为朝鲜最高领导人约一年来，并未访问中国。

炮击是最坏的结果

在安理会通过对朝鲜进行更严厉制裁措施的2094号决议后，朝鲜半岛的紧张态势进一步加剧。

3月11日零时，由 1万多名韩国军人和3500多名美军参加的代号为“关键决断”的大规模军事演习开始。作为回击，朝鲜除了在位于朝韩边境的江原道元山一带大规模陈兵外，还自这一天起实施此前已单方面宣布的“废除停战协定”计划，并将3月11日定为“挑衅开始日”。

此前，3月5日、7日和8日，朝鲜方面分别经由朝鲜人民军最高司令部、外务省和朝鲜祖国和平统一委员会发表声明，都提到将废除《朝鲜停战协定》，废除韩朝之间签订的互不侵犯协议和无核化共同宣言，停止朝韩板门店军事交流活动等。

“这确实是一个让人震惊的动向。”美国外交关系协会美朝政策研究项目主任斯科特·斯奈德对此也感到有些意外，尽管他对平壤的口头攻势和舆论渲染已习以为常。

朝鲜人民军最高司令部发表的声明由朝鲜侦查总局局长金英哲通过朝鲜中央电视台宣读。被外界认为是天安舰和延坪岛炮击事件负责人的金英哲的亲自出场，意味着朝鲜想从心理层面上最大限度地刺激韩国人的感情。

中共中央党校国际战略研究所朝鲜问题专家张琏瑰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指出，朝鲜此举既是为了迫使美国与其签署《和平协定》，以取代《停战协定》，同时也是对联合国安理会即将出台的新的制裁决议表示不满和抗议。

《朝鲜停战协定》1953年7月27日在朝鲜板门店签订，同日生效。协定规定，协定各条款在未为双方共同接受的修正与增补、或未为双方政治级和平解决的适当协定中的规定所明确代替前，将一直有效。

但协定的签署并不意味着朝韩问题的和平解决，两国在理论上仍处于“交战”状态，各自在边境地带部署重兵。

从1991年开始，朝鲜几次试图使停战协定“失效”。2003年，朝鲜曾威胁称“我们会为摆脱停战协定的束缚而断然采取措施”。2009年，朝鲜曾因韩国正式加入“防扩散安全倡议”首次宣布不再受停战协定的约束。一年之后，针对韩美联合军演，朝鲜人民军板门店代表部再度表示，朝鲜将不再受停战协定约束。与此同时，这期间，朝鲜一有机会就会敦促美国签订《和平协定》。

“和金正日时代相比，金正恩的做法更直截了当。平壤表现出了要和美国签订《和平协定》的更迫切的愿望，上台不久的他显得更急于求成。”斯奈德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平壤的愿望也是解决朝鲜半岛问题的根本出路所在。“如果朝鲜和美国能签订《和平协定》，那将是朝美关系实现正常化的重要一步。相互不再敌视的朝鲜半岛相关各方，才能共同维系一个长期稳定的半岛局势。” 韩国首尔国民大学朝鲜问题国际研究中心主任朴泰均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但眼下平壤的愿望有些不切实际。张琏瑰认为，在朝鲜经过核试验之后，美国不太可能与它进行谈判，因为这相当于承认朝鲜可以成为一个有核国家。

“虽然平壤方面发出的各种威胁不能充耳不闻，但鉴于其以往一向‘只刮风不下雨，平壤的言行其实是在和国际社会玩一场心理较量。”理查德·布什对《中国新闻周刊》说，“国际社会欲通过严厉制裁逼迫平壤先弃核，而平壤则试图通过拥核胁迫美国同其实现关系正常化。”

他指出，“威胁要开战和真正的全面战争从来不是一回事。平壤并非不清楚自己和对手的实力差距。”

尽管平壤声言要把首尔变成火海，但身在首尔的朴泰均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或许延坪岛上的居民的担心是对的，那里可能需要做一些被炮击的准备。那也应该是最坏的结果，并不意味着整个韩国都需要严阵以待。”

3月11日，一些延坪岛居民选择撤离，前往陆地，以防万一，但多数居民仍选择留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