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0
杨絮飞 刘晓融
【摘 要】在厚葬盛行的汉代,陪葬品不仅在数量和规模上空前繁荣,而且在种类上也丰富多彩,堪称空前绝后。在汉代,个人财富的多寡和地位的高低往往是通过拥有禽畜的多少来代表的。现实生活如此,墓葬中的陪葬品也会体现这一现象,从而动物俑在墓葬中开始普遍流行。然而,在汉代众多动物俑中,出土的陶狗数量不仅丰富,而且生动传神、别出心裁,它反映的不单单是现实生活中狗的形象,更蕴涵着深刻的文化内涵和辉煌的美学光彩。
【关键词】:陶狗; 形象; 造型
在中国民俗文化中,狗已经不能单纯地理解为一种动物,它也是一种精神生活的需求,其蕴涵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后汉书·南蛮传》记载:在帝高辛氏的时候就有以狗头人身形象出现的盘瓠,到目前我国部分少数民族对狗的图腾崇拜,都反映了狗在我国古代社会中乃至当今社会中的重要地位。尤其是在汉代,不仅有众多与狗相关的文献记载,而且汉墓中出土的陶狗和画像砖(石) 中狗的形象也十分普遍,这并不是一个偶然的现象,充分说明了豢狗在汉代社会生活中十分普遍。狗作为一种精神现象的象征体, 积淀着深厚的传统文化因素。
一、 汉代人对于犬的文化认识
狗拥有锋利的牙齿、矫健的四肢、敏锐的嗅觉和听觉,成为狩猎的得力“帮手”,这对于早期以渔猎为生的人们来说是非常实用的。它忠诚、聪明机智、勇敢、善于看守门户,这些优点使得它成为人们较为喜爱的原因。
狗是原始信仰的一种载体:在自然界中,那些具有多产、大腹的动物便更能引起人们的崇拜。狗一年可生育四次左右,是典型的多产动物之一。它与人类祈求多产的愿望相吻合,这种情感正是图腾观念的追求。因此,古代人以狗作为图腾崇拜对象。河南淮阳泥泥狗的发展有力地证明了这一点,“灵狗”的塑造与祈子的目的是显而易见的,泥泥狗身上的纹饰图样实质上都是一些通过抽象变形的生殖符号,繁衍生息就是泥泥狗内涵的核心。这种图腾崇拜经过几千年的变化发展还是兴旺地存在着,充分说明了狗在中国文化中的特殊地位。
狗又是灵魂庇护者,应劭在《风俗通》中记载:“ 杀白犬, 以血题门户,正月白犬血,辟除不祥。”用陶狗来陪葬也是有一定的历史依据的,早在距今8000年前的河南贾湖遗址中,公共墓地内就发现有十个葬狗坑,到仰韶文化时期,在中原地区发现了多处以狗殉葬的实例,尤其在商代不管是贵族或平民的墓葬中,殉狗几乎成为一种普遍现象。在汉代狗被制成大量的陶制品随葬墓中,尤其是东汉时期,随葬陶狗成为一种习惯。狗几乎可以称之为汉代自上而下的“时代宠儿”,汉高祖的父亲就是一个玩犬的高手,汉武帝甚至建有‘犬台宫,《三辅黄图》载:“‘ 犬台宫,在上林苑中,去长安西二十八里犬台宫外又建筑了‘走狗观。”① “东汉末年灵帝更是爱得发狂,史称他于‘西园弄狗,著进贤冠带缓。”②在四川等崖墓中,可常见狗咬耗子的画像石。墓最怕水淹,人们认为,鼠属水性,狗属土性,土能克水,这可能也是汉墓中大量出现陶狗的原因之一。
二、汉代陶狗造型艺术特色
崇尚写实是汉代陶狗造型的最主要特征:河南辉县出土的陶狗以较强的写实造型而著名,陶狗颈部微微前伸,作张口吠叫状,就连吠叫时脸颊凹陷处刻画得也十分到位。如果你善于观察生活中的狗,就不难发现,其实发怒时的狂吠扑咬,而是面对潜在危机或警惕时,发出的吠叫,目的是为了提醒主人要提高警惕。它的双眸虽然没有刻画出瞳孔,但也丝毫未影响其传神。健壮的四肢稳稳有力地支撑着肥壮的身体,虽然没有安装基座,但整体造型却十分稳定,体现了当时高超的艺术技巧。对那种特有的本质神情的把握是那样的准确到位、塑造的是那样的活灵活现,然而手法却那样的简练与干脆,怎不叫人为其叹服啊!
夸张变形是汉代陶狗造型的主要变现手法,南阳汉代出土的陶狗不仅数量多,而且种类丰富、造型夸张。以一件红釉陶狗为例:陶狗做匍匐状、头左顾向上抬起、两耳向上竖立似叶形,眼睛注视远方,吠叫时露出牙齿,前肢伸直、后肢弯曲于腹侧,尾巴拖地而尾尖上翘。从头的造型来看,头的扭转角度与身体之间近似直角,定格在这一角度的造型非但没有别扭的感觉,反而加强了狗听到动静后的迅猛反映。工匠还夸张地把眼球刻绘得圆鼓外凸,强调狗发现敌情时的敏锐与警惕。在整体造型中最夸张的部分要数颈部的塑造,圆柱似的粗脖子,其筋骨刻画得却张弛有力,长长的颈部远远超过与身体的正常比例,却真实地展现了狗猛伸长脖子追踪猎物的肢体语言。陶狗的四肢塑造得特别短小,似乎是为了加强狗起身时的灵活度刻意设计的,使人不得不佩服工匠在运用比例上的高明之处。在雕塑艺术中,为了提升稳定性,对于形象的生动把握和“支点”加强是非常重视的。因此,汉代陶狗往往多蹲坐,四肢粗壮。由于对陶狗许多部位都进行了夸张变形,所以恰恰是这些感觉“怪异”的造型却把狗特有的品质表现得十分逼真。
“形神兼备”是汉代陶狗的主要艺术风貌。东汉科学家张衡曾经说过:“ 画工恶画犬马而好作鬼魅,诚以事实难形而虚伪不穷也。”刘安在《淮南子·汜论训》中也说:“ 今夫图工好画鬼魅而憎图狗马者何也? 鬼魅不世出,而狗马可日见也。”然而,汉代陶狗均以其形象生动、拙中寓巧而见长。“这些陶狗,有的壮若雄狮,野性未羁;有的形似猛虎,狰狞可怖;有的类同狐狸,机敏机警;有的貌似人面,活泼可爱。”③每只狗的形象,无不生动逼真,活灵活现,陶工将客观的表现与主观的再现完美地融合起来,从而塑造出神似而形异的独特艺术效果。“可见汉代审美已经达到相当高度,那些重神忘形的作品决非是造型能力不足,而是作者为达到形神统一的审美境界,而做出的必要的艺术取舍。”④这些汉代陶狗的塑造,通过用心的观察,可以发现从气质的表现上张扬其活力,这就是汉代陶塑传世之精华。它们的形象或写实或夸张,表现出不同狗的性格特征,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汉代雕塑艺术的炉火纯青技艺。
三、结语
陶狗在被“定格”的动作、神态,以及性格的传达中,呈现出精彩微妙的艺术特色。同时,强壮的造型以及在它们身上体现出来的憨态的神情,赋予了陶狗拟人的神韵。这种致传神而尽精微所凝合成的艺术遗存,在中国雕塑史上有着无可替代的地位。传移模写和夸张变形的手法、形神兼备的效果、雄浑奔放的气势形成了其独特的艺术魅力,为民族雕塑艺术增添了璀璨光芒,是中国雕塑史中不可多得的一页。自古以来,民间画工有“画人难画手,画树难画柳……画兽难画狗”之口诀,狗是人常见之物,个性鲜明,所以难于表现。古今有画马、画牛、画驴等专业画动物高手,却罕见画狗高手。在汉代墓葬中却有无数个造型生动传神、个性鲜明的陶狗形象,不能不说这是中国造型艺术史中的一个奇迹。
注释:
①②朱积孝.中国的狗文化[J].赣南师范学院学报,1994(3).
③ 刘红玉.南阳汉代陶狗的艺术魅力[J].南都学坛,2008(5).
④杨絮飞,李国新.汉画学[M].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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