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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画家李公麟的金石收藏与著述

时间:2024-05-20

史正浩

(河南大学 艺术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北宋画家李公麟的金石收藏与著述

史正浩

(河南大学艺术学院,河南开封475001)

在宋代金石学史上,画家李公麟有着重要地位。他不仅是一位金石收藏大家,同时也是当时著名的金石学者。他收藏了大量的金石器物,并编纂多部金石著作。经过考证,李公麟共编纂有四部金石图谱,分别为五卷本《考古图》、一卷本《古器图》、一卷本《周鉴图》和刊于马台石上的《洗玉池古玉图》。这些金石图谱不仅很好地保存了李公麟金石收藏的概貌,同时也为同时期和后代研究者提供了珍贵的研究资料,在宋代金石学史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

北宋;李公麟;金石图谱;古器图

李公麟(1049~1106年),字伯时,号龙眠居士,北宋时期著名画家,工于山水、人物、鞍马。他不仅善画,同时还是当时著名的金石收藏家和金石学者。他收藏了大量的青铜古器,并在此基础上编纂了多部金石图谱,对宋代金石学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李公麟在金石学上的造诣与其画艺相比,丝毫不逊色,但因其金石著作的散佚,金石之名逐渐为画名所掩,或不为人知,或语焉不详,亟需我们拨开历史的迷雾,去厘清其在金石收藏与研究上的成就,认识一个更为全面的李公麟。

李公麟的金石收藏究竟始于何时,现已无从查考,但其对于金石收藏的热情,依然有迹可循。据《宋史》载,他“好古博学,长于诗,多识奇字,自夏、商以来钟、鼎、尊、彝,皆能考定世次,辨测款识,闻一妙品,虽捐千金不惜”。李公麟一生究竟收藏了多少青铜古器,也已难考证,但仅从现存吕大临所编纂的《考古图》中,就颇见其规模与质量。吕大临是与李公麟同时代的金石收藏家,其《考古图》,收录了同时代各大藏家和内府所藏的238件金石古器,仅李公麟所收藏的就有62件之多。[1]其中既有铜器也有玉器,包含有鼎、鬲、敦、簋、铺、彝(图1)、卣、尊、罍、壶、爵(图2)、觚、瓿、匜、瓶、灯、炉、镇、镜、带钩等诸多器形。

李公麟不仅热衷于收藏古器,在研究方面亦有相当的造诣,他的这种能力甚至还对哲宗时期的“元符改元”起到关键作用。宋哲宗绍圣三年(1096年),陕西咸阳人段义在修造家舍时发现了一枚玉玺,玺文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后将其进献朝廷:

图1 《考古图》中收录的李公麟藏虎彝

哲宗皇帝绍圣五年春,得玉玺,下礼部集诸儒参定。公麟时为御史掾,献言秦玺用蓝田玉,色正青。书以龙蚓鸟鱼为文者,帝王受命之符,玉质坚甚,非昆吾刀、蟾肪不可治。自汉琱法中绝,此玺真秦李斯所作,可考不疑。朝廷是公议,诏以五月朔御前殿,用全仗受焉。宰臣百官奉表

图2 《考古图》中收录的李公麟藏父丁爵

称贺,肆赦改元,以纪国瑞,实自伯时发之。①翟耆年《籀史》页十七,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可见,李公麟对于金石器物的研究建议,直接推动了朝廷对于此次所发现玉玺的认可,促成了宋哲宗朝元符年号的使用。

李公麟在收藏、研究金石器物的过程中,先后编纂了至少四部金石图谱,分别为五卷本的《考古图》、一卷本的《古器图》《周鉴图》,以及刊于石池上的《洗玉池古玉图》。

李公麟的《考古图》作于元祐初至元祐七年(1086~1093年)之间,早于吕大临的《考古图》。据《籀史》载:

李公麟字伯时,舒城人也。著《考古图》,每卷每器各为图叙,其释制作镂文、款字义训及所用,复总为前序后赞。天下传之,士大夫知留意三代鼎彝之学,实始于伯时。谓圣人制器尚象,载道垂戒,寓不传之妙于器用之间,以道后人。使宏识之士,即器以求象,即象以求意,心悟目击,命物之智,晓礼乐法,而不说之秘,朝夕鉴观,罔有逸徳。此唐虞画衣冠以为纪,而能使民不犯于有司,岂徒眩美资玩为悦目之具哉?谓彝器款识,真蝌蚪古文,实籀学之本源,字义之宗祖。商周之时,器有常工,日以鼓铸为事,字有妙意。时方书画未分,羊、足字画形以著名,壶、卣字象形以制字,庚则累然象物,秋而垂实,癸则包结,象草萌而未达。明罍所以承尊彝,谓觚为用同圭笏,发明圣人奥义微旨于数千百载之后,非寡见謏闻之所识。知其博学精鉴,用意至到。闻一器,捐千金不少靳,既得则刮磨探考,稽证诗书,百

氏审谛,若符契乃已。②同①。

李氏《考古图》早已不存,但从《籀史》中的描述,我们大概可以了解其基本情况。首先,《考古图》中收录的每一件古器物都有图叙,这些图叙主要包含三个内容:一是讨论器物制作工艺;二是对铭文进行释读;三是讨论其功用。其次,除了每器有图叙之外,其书前有序,后有赞。并且,从《籀史》中,我们还可以看出李公麟编纂《考古图》的目的与核心理念:他没有将古器物只看作收藏、把玩的器具,而是将它们上升到道的高度,认为古器物中蕴含着礼乐制度、三纲五常以及古文字的奥妙。

李公麟除编有《考古图》之外,还编有一卷《古器图》。以往的研究者多认为《古器图》即为《考古图》,但我们对文献记载进行认真梳理之后发现,《古器图》与《考古图》应为两部不同的金石图谱。在记载李公麟《古器图》的文献中,明确言其为一卷的有宋代赵明诚的《金石录》、王应麟的《玉海》以及《宋史·艺文志》。赵明诚在《金石录》中言:

右祖丁彝铭,藏蔡肇天启舍人家。吕氏《考古图》载李氏《录》云……李氏名公麟,字伯时父,有《古器图》一卷行于世云。③赵明诚《金石录》卷十一,页二,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王应麟《玉海》中言:

元祐中,吕大临以所阅三代尊、彝、鼎之器,传摹面写,论次为《考古图》十卷。李公麟为《古器图》一卷,又为序赞。④王应麟《玉海》,五十六,页三十二,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宋史·艺文志》中也记载了李公麟有一卷《古器图》。那么,李公麟的《古器图》是一部什么样的金石图谱呢?南宋王明清在其《挥麈余话》中,记载了李公麟曾亲手将其所蓄古器物绘成一图:

李伯时自画其所蓄古器为一图,极其精妙,旧在上蔡毕少董良史处,少董尝从先人求识。于后少董死,乃归秦伯阳熺,其后流转于其婿林子长桷,今为王顺伯厚之所得。真一时之奇物也。先人跋语云:“右《古器图》,龙眠李伯时所藏,因论著自画以为图也。今藏予友毕少董家,凡先秦古器源流莫先于此轴矣……此图既物之难致者而得之,又少董以闻道知《经》为朝廷识拔,则陈圣人之大法,指陈根源,贯万古惟一理,其将以《春秋》侍帝傍矣。”顺伯录以见予。①王明清《挥麈余话》卷二,页三十五,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王明清先人所跋之李公麟《古器图》,王明清自言“李伯时画其所蓄古器为一图”,应即为前述一卷本的《古器图》。李公麟善画,《古器图》为其亲绘亦在情理之中。就连五卷本的《考古图》,很可能也是李公麟亲绘的。《宣和画谱》记载他:“又画古器如圭、璧之类,循名考实,无有差谬。”李公麟亲绘的《古器图》,南宋初年归于毕良史。毕良史死后,又流入秦桧之子秦熺手中,后归秦熺女婿林桷,最后辗转入王厚之处。

不论是李公麟的《考古图》还是《古器图》,其出现之后,对当时和后代的金石图谱都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其中包括吕大临的《考古图》、赵明诚的《金石录》和南宋薛尚功的《历代钟鼎彝器款识法帖》,而尤以《历代钟鼎彝器款识法帖》受影响最多。此外,李公麟的《古器图》在北宋末年的影响也相当广泛,许多文人都将其作为认识、研究金石器物的参考书。②北宋末年人张邦基在其《墨庄漫录》中“虬敦”条载:“其饕餮、蚩尤,与李伯时《古器图》所画小敦耳、足正同,但小敦耳之两兽开口有饰玉处。古之玉敦,多如此也,而此器乃无饰玉之状,复无款识耳。”见张邦基《墨庄漫录》卷七,页二零八,中华书局,2002年。

李公麟除上述两部金石图谱之外,《籀史》还记载其有《周鉴图》一卷:

伯时元祐辛未岁作。首图《琱戈铭》云:“右六字,钿金为文,不可识。禹以九牧之金铸鼎,垂运巧思以镌镂之,庾肩吾所谓‘蚊脚傍低,鹄首仰立’者,正此书也。”次载商器款十四,多者三十八字,少者一两言。跋云:“余昔窥古,不至《石鼔》,兹因彝器,颇迹夏商。幸见学者当复博见远流,故刻之秦邸,若置尊中衢,宜酌取也。”③翟耆年《籀史》页十八,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李公麟的《周鉴图》纂于元祐六年(1092年),共收录有《琱戈铭》与商器款识共十五则。

以上三种图谱均是编纂成册、有卷帙的成书。

此外,李公麟还将个人收藏的十六枚古玉刊于石上,从形式上亦可视其为金石图谱,权且名为《洗玉池古玉图》。吕大临的《考古图》,对其有详细的描述:

李伯时石刻。谓元祐八年,伯时仕京师,居红桥。子弟得陈陕州马台石,爱而置之山中。一日东坡过而谓曰:“斲石为沼,当以所藏玉时出而浴之,具刻其形于四旁,予为子铭其唇,而号曰洗玉池。”所谓玉者,凡十有六,双琥璏、三鹿卢带钩、琫珌、璊瑑杯、水苍佩、螳螂带钩、佩刀柄、珈瑱、拱璧是也。伯时既没,池亦湮晦。徽宗尝即其家访之,得于积壤中。其子硕以时禁苏文,因潜磨其铭文以授使者。十六玉惟鹿卢环从葬龙眠,余者咸归内府矣。④吕大临《考古图》卷八,页四,《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子部第77册,齐鲁书社,1997年。

图3 《考古图》中收录的李公麟藏琫珌

可知,李公麟在元祐八年(1904年)居京师时,得陈陕州(陈彦默)家马台石,非常喜爱。在苏东坡的建议下,李公麟将其凿为石槽用以清洗所藏古玉,并将自己所藏的十六枚古玉刻于石槽四边。关于李公麟的这一做法,《籀史》中也有记载,但所记的时间却是元祐五年(1901年)。

晚作洗玉池,东坡居士铭之,又刻所得拱宝琥瑞等,自作钟鼎篆款于池云:“元祐惟五年庚午正月初,吉舒李伯时公麟父曰:‘友善陈散侯惠我泗滨乐石沼,敬怀义德,不敢辞,乃用雕古宝十有六玉,环四周,受泉其中,命曰洗玉池。永嘉明德,恭祈寿康,子子孙孙无疆。惟休其宝用之无已,自号龙眠居士云。’”⑤同③,页十七。

吕大临与李公麟是同时代人,翟耆年与之时代亦相近,不知两家所言孰是,姑并存之。洗玉池在李公麟死后被淹埋,无人问津,后宋徽宗派人到其家访之,又重见天日。当时正处党禁甚酷之时,苏东坡亦被牵连,其文章被禁,李公麟子李硕遂将苏东坡所作铭文磨去,将池交与使者,后置于宣和殿中。①参见高似孙《纬略》卷一,文渊阁四库全书本。而李公麟《洗玉池古玉图》所载十六枚古玉,除一枚随葬之外,其余尽入内府。有幸的是,在吕大临《考古图》收录的玉器中,还能看到这十六枚古玉中的两枚,分别为

琫珌(图3)和水苍佩(图4),显得弥足珍贵。

图4 《考古图》中收录的李公麟藏水苍佩

李公麟在金石收藏与研究方面的成就受当时金石学勃兴的大氛围所影响,具有其时代特征。通过对李公麟金石收藏与著作的研究,丰富并加深了了我们对李公麟认识的层次,让我们从侧面了解这位置身于北宋文人文化环境中,具有渊博学问与审美修养的艺术大家。

[1]容庚.宋代吉金书籍述评[M]//曾宪通,编.容庚文集.广州:中山大学出版社,2004:50.

(责任编辑、校对:徐珊珊)

Northern Song Epigrapher Li Gonglin’s Compilation on Epigraphy and Collection

Shi Zhenghao

In Song dynasty,Li Gong lin was respected both as an epigrapher and a painter.He made voluminous compilation on his great amount of collection.It is comfirmed that Li Gong lin had four epigraphic atlas,namely the five-volumed Acheological Atlas,one-volumed Ancient Utnesils,one-volumed Zhou Dynasty Stamps Atlas,and the Atlas for Ancient Jade in the Jade-washing Pool.All these altlas lend testinomy to Li Gong lin’s contribution to epigrapgy development in and after Song dynasty.

Northern Song Dynasty;Li Gong lin;Epigraphic Atlas;Atlas for Ancient Utensils

J18

A

1003-3653(2016)02-0029-04

10.13574/j.cnki.artsexp.2016.02.004

2015-10-20

史正浩(1983~),男,河南许昌人,博士,河南大学艺术学院副教授,河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博士后,研究方向:中国美术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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