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0
韩 刚(四川大学艺术学院,四川成都610041)
《宣和画谱》宋元版本考
韩刚(四川大学艺术学院,四川成都610041)
针对元大德以来,《宣和画谱》作于何时之学术公案,本文较为详细地考察了该书宣和二年(1120)成书以来于宋元之刊刻、流传情况,认为: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古本《宣和画谱》(学界普遍认为是元大德本)应为宋刊本,甚至可能是宣和年间初刊本;《宣和画谱》“非宣和所集”,为元大德年间吴文贵“裒辑”,“必系众手之所杂作,或经后人之所窜易”等论点是站不住脚的。
《宣和画谱》;宋刊本;元大德本
元大德年间(1297—1307)以来,关于《宣和画谱》作于何时是一大学术争议,又与《宣和书谱》联系紧密。早在元郑杓、刘有定《衍极并注》卷三中即有:“大德壬寅(1302),延陵吴文贵和之裒辑宋宣和间书法文字,始晋终宋,名曰《宣和书谱》”[1];明王绂《书画传习录》:“宣和间《画谱》,不著撰人姓名,前人或以为宋徽宗所撰,非也……其他大都冠冕形似之词,层见叠出。即品题标别之处,必系众手之所杂作,或经后人之所窜易,吾无取焉”[2];清陆心源《仪顾堂题跋》据《衍极并注》发挥曰:“窃谓《书谱》、《画谱》皆非宣和所集,故陈直斋《书录解题》不著于录。《画谱》或出宋人之手,故伪作徽宗序文,《书谱》出于文贵,则郑杓所目击也……文贵当据元时内府所藏及势家所得成之。”[3]余嘉锡《仪顾堂题跋后》(1929年作)认为:“(陆心源)遽据《衍极》之说,从而为之词,是其疏也”[4],余绍宋《〈宣和书谱〉撰人辨证》谓陆氏“此说最为武断”,并列举七条理由证其“不足信”,“颇疑《衍极注》所云吴文贵裒集,或当为裒刻之讹”[5],谢巍先生认为,余绍宋说“诚是”[6];如此等等。若这些质疑《宣和画谱》之观点能坐实,对北宋晚期徽宗朝画学的认知将无所措手足。实则,如能厘清《宣和画谱》一书宋元版本流传与存世情况,则上述争议、疑问不难涣然冰释,此本文之所起也。
谢巍先生《宣和画谱二十卷》考录所列版本22种,除第一种“存疑”、第二、三种“待访”外,其余19种皆为“见存”,下文仅对第一种宋刊本、第二种元大德年间,延陵吴文贵刊本作出讨论。
据所谓元大德本《宣和画谱》书序尾署“宣和庚子岁夏至日”可知,成书于宣和二年(1120),而宣和三年成书的韩拙《山水纯全集·论观画别识》有“案《画谱》,荆浩,河内人,号洪谷子,博雅好古今,山水专门,颇得意趣”[7]云云,张其凤先生所说:“与《宣和画谱》除个别字词外,其他完全吻合,知韩拙所言‘画谱’为宣和画谱”[8]可从。需要补充的是,韩拙之所以将《宣和画谱》省称为《画谱》,很可能是因为他自己本来就是二十余年供职于徽宗朝画院的画家,《山水纯全集》亦作于此。“宣和”二字的最大作用,盖在改朝换代之际或之后,标明该《画谱》成书时间、作者。若在当时或宋朝言及该书,“宣和”二字则略显累赘。
蔡絛《铁围山丛谈》卷四:
“(徽宗)及即大位,于是酷意访求天下法书图画。自崇宁始命宋乔年掌御前书画所。乔年后罢去,而继以米芾辈。殆至末年,上方所藏率举千计,实熙朝之盛事也。吾以宣和岁癸卯,尝得见其目……又御府所秘古来丹青,其最高远者,以曹不兴《元女授黄帝兵符图》为第一,曹髦《卞庄子刺虎图》第二,谢雉《烈女贞节图》第三,自余始数顾、陆、僧繇而下。……又如顾长康则《古贤图》,戴逵《破琴图》、《黄龙负舟图》,皆神绝,不可一二纪。次则郑法士、展子虔,有《北齐后主幸晋阳宫图文》,书法从图之属,大率奇特甚至。唐人图牒已不足数……俄遇僭乱,侧闻都邑方倾覆时,所谓先王之制作,古人之风烈,悉入金营。……文武之道,中国之耻,莫甚乎此,言之可为於邑。至于图录规模,则班班尚在,期流传以不朽云尔。”[9]
《四库提要·铁围山丛谈六卷》:
“宋蔡絛撰……书中称高宗为今上。谢石相字一条,称中原倾覆后二十一年,为绍兴十七年。徽宗买茴香一条,称中兴岁戊辰,为绍兴十八年。又赵鼎亦卒于绍兴十七年,而此书记鼎卒后王趯坐调护鼎被劾罢官,过白州见絛之事,是南渡后二十余年尚谪居无恙,亦可云倖逃显戮矣……他如述……《宣和书谱》、《画谱》、《博古图》之缘起,记所目睹,皆较他书为详核。”[10]
钦宗靖康元年(1126),蔡絛流邵州,徙白州,南渡后二十余年谪居无恙,倖逃显戮。正是在贬谪期间,蔡絛追忆往事及眼前所见,写下了《铁围山丛谈》(因白州有铁围山,故名)一书,上引文中“吾以宣和岁癸卯(1123),尝得见其目”中“其目”当指《宣和书谱》,“至于图录规模”中“图录”则应指《宣和画谱》等,理由:一是若将引文内容与《宣和画谱》对照勘验,可见其一致性;二是上引《四库提要》已明言;三是不少做过深入研究的学者(如余绍宋等)亦认同这一点。如此,《宣和画谱》南宋高宗朝不但尚存内府,且“期流传以不朽云尔”,据此亦不难见出,该书不仅仅是一般意义上的“图录”,不然,安能期以不朽?南宋邓椿《画继》提到过的《宣和睿览集》、《宣和睿览册》等图录没有流传下来,恰为有力反证。
值得注意的是,高宗朝《宣和画谱》藏所很可能是秘书省。蔡絛“侧闻”之对象应是贬谪之前熟识的、后来任职于高宗朝秘书省的官僚,因为蔡絛曾官至“秘书丞”,加之其兄蔡攸曾官至秘书郎、直秘阁与提举秘书省事,为道、史官僚百人领袖,如《宋史》蔡攸本传载:“崇宁三年(1114)……除秘书郎,以直秘阁、集贤殿修撰,编修《国朝会要》……详定《九域图志》,修《六典》,提举上清宝箓宫、秘书省两街道录院、礼制局。道史官僚合百人,多三馆隽游,而攸用大臣子领袖其间。”[11]是知靖康间蔡氏家族虽败,然于高宗朝秘书省必有熟识之官僚告之以“图录规模,班班尚在”。之所以蔡絛及其同僚以“图录”省称《宣和画谱》,主要是因为他们均为当事人之缘故。
宋末元初,周密(1232—1298)《云烟过眼录》卷上《司德用进所藏》:“山水一轴,甚古,上有五小字云:‘后凉徐麟笔。’《画谱》中末闻其名。”[12](按:周密《志雅堂杂钞》卷上载此条准确时间、地点为:“甲午[1294]九月十一日,观于困学斋”[13]);《王子才英孙号修竹所藏》:“五代童氏《六隐图》一卷……详见《宣和画谱》”[13]25,周密于南宋宝祐(1253—1258)年间曾任义乌令(今属浙江省),宋亡(1279)时48岁,入元不仕。他看到《宣和画谱》的时间最早为元贞元年(1294),《云烟过眼录》约成书于元贞二年(1296),在元大德年间(1297—1307),延陵吴文贵《宣和画谱》刊本(吴曾于大德六年壬寅岁[1302]作跋)之前,故周密所见《宣和画谱》当为宋本。
宋末元初庄肃(1245—1315)《画继补遗》自序云:
“矧唐有《画录》、《画品》、《画断》,五代有《画补》,宋有《画评》、《画志》、《画史》、《画谱》、《画继》,不特徒识姓名,其间亦寓贬奖。予不自揆,辄作《画继补遗》,断自绍兴,终底德祐,分为二卷……大德二年戊戌立夏一日,吴郡蓼塘庄肃幼恭序。”[14]
庄肃所见《画谱》当为宋本《宣和画谱》,原因如下:
一是庄肃所录书目多为省称,《画谱》应为《宣和画谱》省称,因为照其以时间为次排序来看,《画谱》在北宋中晚期米芾《画史》之后,南宋邓椿《画继》之前,只能是《宣和画谱》;《画继补遗》卷上郭思条:“徽宗称熙能教其子,以儒业起家。”[14]而《宣和画谱》卷十一郭熙条有“能教其子思以儒学起家”[15],此亦为《画谱》乃徽宗御撰《宣和画谱》的有力证据。
二是该序作于大德二年(1298),在大德六年(1302)吴文贵刊刻《宣和画谱》之前,故应为宋刊本。
三是庄肃(字幼恭,号蓼塘,住松江府上海县青龙镇)曾官“宋秘书小史”,宋亡后不仕,“江南藏书家多者止三家,庄其一也”[16],“自龆龀及壮年……每见奇踪古迹,不计家之有无,倾囊倒箧,必得之而后已。”[14]藏书家一般会注重版本问题,就庄肃将《画史》、《画谱》与《画继》按时间顺序排列看,其所据《画谱》当为作于北宋晚期之《宣和画谱》,且流传有序,很可能为宋秘监本。
元吴文贵跋所刻《宣和书画谱》有:“乃当时秘录,未尝行世,近好古雅德之士,始取以资考证”[5]448云云;清乾隆时期《天禄琳琅》有:“《宣和书谱》……在宋时仅为内府秘籍,并未流行,见之者少。当时有书画两谱……”[17]云云,后者得到余绍宋赞同,谓“其说最为近理”[5]452;阮璞说:“窃谓《宣和书画谱》二书自其成书杀青之年至其刻书行世之日,中间藏之内府,初与外界全然隔绝寂然无闻者垂二百年……兹事与宋代帝王著作秘藏内府之制度极有关系。考宋代累叶帝王之著作,必建阁以秘藏之,不使其流传于世,久已形成定制”[18],是知元大德以来,学界有一派主《宣和画谱》为宋内府秘藏之观点。
总之,《宣和画谱》在南宋秘书监(或内府)当有庋藏,蔡絛知道;庄肃亦应见过;周密曾于壬辰(1292)九月十六日,癸巳(1293)四月二十八日、十一月二十六日等数次访庄肃观赏藏画[13]1—11,知二人关系甚笃,周密、庄肃所见《宣和画谱》应有关联,周所见亦可能为宋秘监本。
学界一般认为:《宣和画谱》的较早可确信版本是元大德年间刊本,有大德壬寅岁(1302)长至日延陵吴文贵谨识(跋),大德七年(1303)正月钱塘王芝序;半页十行,行十九字;与《宣和书谱》合刊;现台北故宫博物院与美国国会各存一本①参考谢巍《中国画学著作考录》,上海书画出版社1998年版,第162页;台北故宫博物院1971年影印“元大德本”《宣和画谱》昌彼得跋;王重民《中国善本书提要》,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页295。。而依予观察,台北故宫藏所谓元大德本《宣和画谱》(下文称“古本《宣和画谱》”)当为宋刊本。
予所见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古本《宣和画谱》影印本,前有院长蒋复璁1971年叙,后有处长昌彼得跋。叙有“本院所藏元大德刊本,写刻既精,与他本互勘,文字颇有异同,而一皆近是,当为此书之最善本,固不可缄而秘之也,因亟付景印,庶几学林之一助,至若是书版本流传,撰人姓氏,校雠得失,具详昌彼得处长跋中,不赘叙”云云;跋谓:“宣和画谱二十卷,元刊本,每半页十行,行十九字。版匡高二〇.八公分,宽一三公分,左右双栏,中缝小黑口,单鱼尾,上记画(卷)第几,再下记页次,版心下方偶记刻工姓氏:王、许(或午)、宋等。每卷大题宣和画谱卷第几,尾题隔一行或二行刊刻,书前贯宣和画谱序,尾署‘宣和庚子岁夏至日’,而未题撰人。次总目录,载叙目及二十卷之目次。每卷前又各揭该卷卷目,分刻三列。全书分为十门,每门前各有叙论。前后无刻书序跋,不详何时刊雕。”该书非全帙,其中十三页属抄配:“卷六首页及卷十一前十二页元刻缺,系属抄配,而二处补抄之纸张及字体各异,则非一次抄成。卷六缺叶系据杨慎本传钞……卷十一诸缺页则从津逮本传抄。”昌彼得认为,此本“当即大德吴氏本,可无疑义。”昌氏又发现该书有疑问,因为“案杭州丁氏善本书室藏书志著录明抄本此书,载有元大德七年正月钱塘王芝书画谱后序,及大德壬寅(六年)长至日延陵吴文贵刻宣和书画谱跋”,可该本却没有序、跋。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合理解释似只能是:台北故宫藏古本《宣和画谱》非元大德本,而很可能是宋刊本。
最早暗示出其为宋刊本者是民国著名藏书家、版本目录学家傅增湘(1872—1949,字沅叔,四川泸州人),说载《二叶书录》。叶启勋《拾经楼紬书录》卷中《宣和书谱二十卷(宋刊本)》云:
“庚午(1930)冬月,避乱沪皋,叔弟东明留滞省垣。忽一日有持此书求售者,索值至三百金。驰书告余,云前后无序跋,全书欧体绝精。每半叶十行,行十九字,黑缝口。板心上左方间记字数,黑鱼尾下‘书谱卷第几’。书中‘玄’、‘匡’、‘胤’、‘贞’、‘让’、‘桓’、‘恒’、‘构’字皆缺笔,而‘慎’、‘敦’字不阙。盖宋建炎、绍兴间刻本也。亟复书如值偿之,然未信其真为宋刊,第以历来收藏家志目罕见记载,虽重值勿惜也。迨邮航递至,展读一过,始知书中于高宗嫌名‘遘’、‘购’二字亦缺笔,庙号上皆空一格或二格,间尚留有墨钉,似是刻成后尚未加以洗刷者,的是宋刊宋印无疑。”[19]
大意是说,著名藏书家、目录学家叶启勋(1900—?)偶然间以三百金买得真实不虚的宋刊宋印《宣和书谱》,可事情并没有完:
“甲戌(1934)夏五,江安傅沅叔学使增湘因游南岳之便,道经长沙。学使为先世父壬辰同年,余以通家子往谒。学使请观家藏,因出此书共赏,亦叹为生平所未见,推为海内孤本。归京后,驰书来告,云《故宫书目》养心殿所储有《画谱》,可称合璧。其书有张庾楼题为大德六年吴文贵刻本,乃据丁《志》所言,而本书固无大德之序,未为定论云云。旋寄示《衡庐日录》,云系宋本,并谓为最铭心绝品。学使家富储藏,曾长教部,于清宫旧藏典籍,无不目览手披,固今之黄复翁也。然则此书之为宋椠,并将藉学使而益见宝贵矣。乙亥(1935)冬再笔。”[19]73—73
大意为,叶启勋收藏的宋刻宋刊《宣和书谱》给途经长沙的傅增湘留下深刻印象,回京后,傅给叶写信说亲见《故宫书目》养心殿所储《画谱》(“固无大德之序”)一书可与叶氏“的是宋刊宋印”《书谱》“称合壁”,暗示出养心殿《画谱》亦为宋本。遗憾的是,傅增湘对此并无坚定信心,而是摇摆不定。如其在《藏园群书经眼录》卷七《宣和画谱二十卷》中又谓该书为“元刊本”,盖受到了张庾楼(字庾楼)影响:“友人张允亮据宣和画谱前后序跋,定为大德壬寅延陵吴文贵刊本。”[20]可又不甘心,故在给叶启勋的信中有“未为定论云云”。
傅增湘甲戌(1934)于故宫所见《画谱》,后来入藏台北故宫,即前述1971年蒋复璁叙、昌彼得跋《宣和画谱》影印本之底本,亦即所谓元大德本,傅增湘《藏园群书经眼录·宣和画谱二十卷》有“十行十九字。卷十第一至十二页钞补。钤有‘天水郡图书之印’朱、‘赵氏彦和’白、‘云间赵礼用印’朱、‘彦和章’、‘袌山’朱、‘雪居’白、‘烟客’朱、‘埽叶菴藏书’朱各印。(故宫藏书)”[20]、《藏园群书校勘跋识录·宣和画谱二十卷》有“甲戌年(1934)据故宫藏(本)”[21]云云、该书卷三末页下等处有“沅叔审定”,朱文印等皆可证。
予认为台北故宫藏古本《宣和画谱》系宋刊本主要基于以下认识:
其一,诸家(傅、蒋、昌等)都注意到了台北故宫藏古本《宣和画谱》没有元大德年间吴芝序、吴文贵跋,而据文献记载,元大德本是应该有吴芝序、吴文贵跋的,没有序、跋,就不当为元大德本。
其二,傅增湘云:“其书有张庾楼题为大德六年吴文贵刻本,乃据丁《志》所言,而本书固无大德之序,未为定论。”②见上文所引叶启勋《拾经楼紬书录·宣和书谱二十卷(宋刊本)》。意为,傅疑张据“丁《志》所言”而题古本《宣和画谱》为大德本有误。“丁《志》所言”当为清末丁丙《善本书室藏书志》卷十七著录明钞本《宣和书谱》、《宣和画谱》各二十卷所言①(清)丁丙:《善本书室藏书志》卷十七:“前有嘉靖庚子杨慎书画谱总序……后更有嘉靖四十五年岳西道人华复初两识。是吴文贵仅集各本而校勘,非出其裒集也。王先生后序尤可征元时掌故,况为乡先辈遗文乎。”光绪辛丑(1901)季秋钱唐丁氏本,第16页。。
其三,最重要的证据是,予反复翻阅台北故宫藏古本《宣和画谱》影印本,发现颇合宋刊宋印条件,主要表现在版式、避讳与藏书印等方面:
就版式而言,与叶启勋所藏“的是宋刊宋印”《宣和书谱》颇一致,台北故宫藏古本《宣和画谱》亦为“每半叶十行,行十九字,黑缝口。板心上左方间记字数,黑鱼尾下‘书(画)谱卷第几’”、“间尚留有墨钉,似是刻成后尚未加以洗刷者”②见上文所引叶启勋《拾经楼·书录·宣和书谱二十卷(宋刊本)》,“(画)”为笔者所加。等。傅增湘谓:“故宫养心殿所藏为宣和画谱,行格字体与此(即叶启勋藏《宣和书谱》)皆同”[20]529;昌彼得跋亦谓:“案长沙叶氏尝购得宋建炎绍兴间刻书谱一帙,版式行款与此本略同。”
就避讳而言,台北故宫藏古本《宣和画谱》卷二“吴道元”条,“元”当为“玄”,指唐代画圣“吴道玄”(按:非仅此而已,全书共二十余处“道玄”均作“道元”);卷十三“韩幹”条“朱衣元冠”中,“元”当为“玄”,均应为避赵宋始祖赵玄朗讳而改。卷六“周昉”条“正元来”之“正”;当为“贞”;卷十五“薛稷”条“魏正”之“正”;当为“徵”,均为避宋仁宗赵祯讳而改;“刘寀”条,“字”、“道”二字中间空一格(按:空格处为墨钉,下同),查其他版本,空格处当为“宏”,应为避宋太祖赵匡胤之父赵弘殷讳而空。卷九《龙鱼绪论》“凡上物”之“凡”,当为“几”,应为避宋徽宗赵佶讳而改。卷十五“刁光”当为“刁光胤”(按:非仅此一例,全书四处,“刁光”后俱缺“胤”字),应为避宋太祖赵匡胤讳而缺等等。该本与叶氏藏《宣和书谱》避讳不一致之处在于:叶氏藏《宣和书谱》为避讳缺笔,此多为避讳改字、避讳改名、避讳空字等情况。
与叶氏藏《宣和书谱》颇一致,台北故宫藏古本《宣和画谱》中,“庙号上(下)皆空一格或二格”的情况甚多,如卷十二“李公年”条,“真”字上空一格,“巨然”条“真”上空一格,应与宋真宗有关;“王诜”条,“神考”下空两格,应与宋神宗有关(按:非仅此一例,全书十二处“神考”中十处属下有空格情况);“梁揆”条,“则”字下空一格,应与宋哲宗有关。
此外,台北故宫藏古本《宣和画谱》卷九“董羽”条,“太宗皇帝”,卷十一“屈鼎”条,“仁宗皇帝”,卷十七“黄居寀”条,“太宗皇帝”,卷十九“刘永年”条,“仁宗皇帝”等中,“皇帝”二字称谓也显示出当为宋刊本,元以后刊本(如津逮秘书本、学津讨原本、四库全书本等)已删去“皇帝”二字。
台北故宫藏古本《宣和画谱》未发现避北宋钦宗,南宋高宗、孝宗、光宗(如“桓”、“构”、“慎”、“敦”等)及以后诸帝讳情况,亦未发现避金代诸帝讳情况。
宋、金刊书十分讲究避讳,而元刊对此不讲究是常识,如陈垣说:“宋人避讳之例最严”[22];“避讳之繁,至宋金而极,至元则反之”[22]131;谢巍《宣和画谱二十卷考录》说:“宋刊之书(尤其官板书)确有明文规定之格式,尤忌犯讳……元人刊书已无定规。亦几无忌讳。”[6]163
据以上所举讳例不难看出,台北故宫藏古本《宣和画谱》当为宋刊本。
其四,台北故宫藏古本《宣和画谱》一书前后藏书印甚多,如“赵氏彦和”白、“袌山”朱、“雪居”白、“烟客”朱、“埽华庵藏书”朱、“伊人”朱、“顾湄之印”白、“梅雪山房”朱、“沅叔审定”朱等,另外,书中还有墨书小楷题记,可以借此窥其历代递藏、鉴赏之迹。
据昌彼得考察:“此本为赵彦和旧藏,前后所钤其藏章累累。彦和字礼甫(刚按:‘甫’误,应为‘用’),云间人,赵宋宗室之后,生平无考。察其印色甚旧,殆明以前人”;“袌山”“疑为陆治”印,治字叔平(1496—1576),号包山子,明嘉靖间岁贡生,善写生,工画山水;“雪居”为明孙克弘(1533—1611,字允孰)之号,华亭人,历官汉阳知府,工书法;卷六周昉绘《北齐高欢幸晋阳宫图》下“戊午(1618)十月三日视此卷于松城居。俟斋”双行小楷墨书题记“疑为徐枋所书”,枋字昭法,号俟斋,吴县(今江苏苏州市)人,明崇祯十五年(1642)举人,擅行草,长于山水画;“烟客”为明末清初王时敏(1592—1680)之号,江苏太仓人,明末大学士王锡爵之孙,崇祯初以荫官太常,为清初画苑领袖;“伊人”当为清初太仓藏书家顾湄(约1653年前后在世)之字,湄字伊人,号抱山,江苏太仓人,工诗,为“娄东十子”之一。
昌氏未予说明而尚可辨认的藏书印还有“埽华庵藏书”朱、“梅雪山房”朱、“沅叔审定”朱等印,“埽华庵藏书”(刚按:“华”傅增湘隶定为“叶”,当误)应为王原祁(1642—1715,王时敏长孙,字茂京,号麓台,康熙九年[1670]进士,官至户部侍郎,清初画苑“四王”画派之一,负责编纂《佩文斋书画谱》)藏书印;“梅雪山房”应是彭玉麟(1816—1890)室名,玉麟字雪琴,安庆府人,清末水师统帅,湘军首领,官至兵部尚书;“沅叔审定”则为傅增湘(1872—1949,字沅叔)之印。
值得进一步推定的是,昌彼得所谓“生平无考”之该书旧藏者赵彦和,笔者认为,他很可能是赵廷美(947—984,宋太祖、太宗同父异母弟)七世孙,为南宋前期藏书家。
一是据书中藏书印“天水”白、“赵”朱、“天水郡图书印”朱、“赵氏彦和”白、“礼用”白、“云间赵礼用印彦和章”朱等,知赵彦和字“礼用”(“用”昌彼得隶定为“甫”,当误,一是该字本为“用”之篆书;二是赵彦和表字“礼用”当取《论语·学而》中“礼之用,和为贵”之意),云间(元至元十五年[1278]以后称松江①“云间”为“松江”(今属上海市)别称,如元末明初陶宗仪《辍耕录》卷三十《诗谶》:“‘潮逢谷水难兴浪,月到云间便不明。'松江古有此语。谷水、云间,皆松江别名也。”《宋元笔记小说大观》(六),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版,第6527页。[今属上海市])人,“天水”为郡望②(元)脱脱等:《宋史》卷六十五《志第十八·五行三》:“天水,国之姓望也。”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1429页。,系赵宋宗室成员。
二是《宋史·宗室世系表·广平郡王房》载“(赵)彦和”,父赵公彦(赠朝议大夫),弟赵彦礼,名字中第二字“彦”为赵廷美一系七世孙字辈[11]7915。
三是廷美七世孙现在所知尚有赵彦端、赵彦橚、赵彦逾等,均主要活动于南宋前期,今浙江省范围,与赵彦和所居(云间)甚为接近。彦端字德庄,乾道(1167—1168)、淳熙(1174—1189)间以直宝文阁知建宁府,终左司郎官,尝赋西湖谒金门词,有“波底夕阳红湿”之句,为高宗所喜,有“予家里人也会作次等语”之称;彦橚字文长,乾道年间进士,乐清(今属浙江省)尉,庆元(1195—1200)中擢监登闻检详院,迁湖广总领,终宝谟阁待制;彦逾(1130—1207)字德先,鄞县(今属浙江省)人,绍兴三十年(1160)进士,淳熙五年(1178)知秀州(后晋天福四年[939]置,领嘉兴、海盐、华亭、崇德四县,今浙江省嘉兴市),累迁至工部尚书,宁宗即位(1194)后以资政殿大学士出知庆元府(府治在鄞县[今浙江省宁波市区]),建三层楼,中层藏书,南宋楼钥(1137—1213)有诗:“插架三万牙签重,此身愿为书蠹虫。”南宋孙应时(1154—1206)和之曰:“有书满架酒不空。”藏书之富可知矣。从上述三人生平来看,均与藏书有关,如彦端曾直宝文阁(宋代禁中重要藏书处),彦橚官至宝谟阁(嘉泰二年[1202]置,以藏宋光宗作品)待制,彦逾有著名藏书楼等,故廷美七世孙(彦字辈)可谓藏书一代,而台北故宫藏古本《宣和画谱》上赵彦和藏书印累累,可见,彦和不但为藏书家,且当为此赵宋宗室藏书一代成员之一。
四是不仅台北故宫藏古本《宣和画谱》上赵彦和藏书印累累,《天禄琳琅书目后编》卷五《宋版子部·事类赋》载赵彦和收藏印章亦甚多③(清)彭元瑞等:《天禄琳琅书目后编》卷五,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版,第512页。按:绍兴十六年(1146)刊刻的《事类赋注》上亦有赵彦和藏书印:“赵”(朱)、“赵礼用观”(朱)。,而且与前者多同,而《事类赋》刊刻于南宋绍兴十六年丙寅(1146),可证上述理由一、二、三不诬。
以上宋宗室藏书家赵彦和之身份可进一步由以下事例厘定:
宋王灼《醉中走笔次赵彦和韵》:“三年相尔汝,一语敢谁何。有学窥黄老,无心战外魔。牛心应易噉,螭首故难磨。不识王孙贵,朱门亦许过。”[23]王灼(1081—1160)字晦叔,号颐堂,四川遂宁人,宋代著名学者。出身贫寒,青年时尝至成都求学,后往京城应试失意,未入仕。晚年闲居成都、遂宁,潜心著述。就诗意而言,王灼为赵彦和契友无疑,最后一联透露出彦和之王孙身份。宋郭印(约1089—1168年后)[24]《云溪集》卷二《九月二十日,率赵彦和、王平叔、刘谊夫游栖岩寺,彦和有诗,次其韵》有“同来三益友,清逸诗家流。相期老岩穴,委质巢与由”④(宋)郭印:《云溪集》卷二,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134册),第16页。按:该书卷八《和赵彦和祈晴》诗亦可参考。云云,诗意为郭印自述生平与志向:生性喜嗜泉石烟霞,于官宦名利场中失意后,唤友呼朋,遨游丘山以寄情,清远闲放。同游者赵彦和、刘谊夫志趣亦相契,皆岩穴上士也。明曹学佺《蜀中广记》卷十八载宋代碑刻铭文有赵彦和游览江山盛概之事:“又云:濮岩东州胜处,乾道辛卯(1171)立秋,杜国光偕赵彦和、冯廷式及其弟庆远酌岁寒亭。”[25]
而宋宗室藏书家赵彦和“志尚白石”白、“枕流漱石”朱、“霜月同清”白(以上钤《宣和画谱》上)、“琴书自娱”白、“芸窗清思”白、“清白传家”白(钤宋版《事类赋》上)、“清如许”朱(《宣和画谱》、《事类赋》均钤有)等藏书印正好表明其清远闲放情怀。意者,藏书家赵彦和与南宋王灼、郭印、杜国光等友人赵彦和于姓名、时代、志趣均合,当为同一人。
此外,遍查诸书,元、明、清三代再无赵彦和者。
据上述古本《宣和画谱》旧藏者赵彦和为南宋前期宗室藏书家不难看出,该书当为宋刊本。
如此,台北故宫藏古本《宣和画谱》递藏、鉴赏次序约为:宋内府——赵彦和——陆治——孙克弘——徐枋——王时敏——顾湄——王原祁——彭玉麟——清内府——傅增湘——蒋复璁、昌彼得。值得注意的是,书中尚有未能辨认的藏书印记,如能一一加以详考,对该书历代递藏情况之了解应更清晰。
由上述台北故宫藏古本《宣和画谱》中避宋讳、旧藏者赵彦和为南宋前期宗室藏书家与流传有序等方面来看,该书为宋刊本当无疑义。
行文至此,若对该书刊刻时间作进一步推测,则该书可能是北宋徽宗宣和年间初刊本,理由主要有三:
一是文献(如韩拙《山水纯全集》、蔡縧《铁围山丛谈》等)记载《宣和画谱》宣和二年(1120)成书后当有刊刻。
二是古本《宣和画谱》避宋讳止于宋徽宗,不避钦宗、高宗、孝宗及之后南宋诸帝讳,亦不避金代诸帝讳。
三是古本《宣和画谱》上南宋前期宗室藏书家赵彦和藏书印累累,对藏书家而言,一般只有初刊本才会如此宝爱。
现藏美国国会《宣和画谱》为元大德本。据见过并“持此本与杨(慎)本对读”的王重民先生说,该本残,存十六卷(九册),有“无名氏序[宣和二年(一一二〇)]”,“元大德间刻本[十行十九字(21.6X14.7)]……此本刀刻纸质,最与大德间刻书相似,其证一也。……杨氏依元本橅摹甚工,故字体犹存大德本风度,其证二也。……钞补叶出明人手,应在杨刻本前,是书流传甚少,其未钞补之叶因无别本可据,其证三也。总此三事,此为大德间吴文贵校刻本无疑。然无文贵跋及王芝后序者,疑在《书谱》卷首。”[26]
那么,上文所述台北故宫藏宋刊本与美国国会藏本主要有何不同?
一是板框尺寸(高、宽)不同,国会本王重民先生记载为21.6厘米、14.7厘米,台北故宫本为20.8厘米、13厘米;二是宋刊本有避宋讳情况,大德本则无;三是历代鉴藏印迹不同,宋刊本藏印累累,自宋至今,流传有序,据王重民先生说,元大德本“卷二十钞补叶上钤:‘徽国经史之章’,考《明史》一百十九,英宗子有徽王见沛喜藏书,殆即其人。”[26]未言及他印,而宋刊本未见“徽国经史之章”印;四是两本均有空格(墨钉)情况,但位置不一致,如国会本卷十二《王诜传》:“‘记其第,乃为堂曰宝绘’,‘绘’下空一格”,而宋刊本“绘”下不空格;“‘至其奉秦国失欢,以疾薨,神考亲笔责诜曰’,‘以’字‘亲’字上,各空两格”。而宋刊本“以”字上不空格,等等。另外,值得注意的是,两本残佚情况不同,宋刊本仅抄补十三页,近全本,而元大德本“阙佚卷十至十一,又卷十四至十六。又卷九钞补两叶,卷十八钞补三叶,卷二十钞补二叶,而卷四阙八叶,卷十九阙七叶,则均未钞补。”[26]残佚颇严重。
对照可见,上文所述美国国会藏元大德本《宣和画谱》当为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古本《宣和画谱》(应系宋本)之翻刻本。
台北故宫藏古本《宣和画谱》(抄补之十三页除外)当为宋刊本,进一步推测则可能是北宋宣和年间初刊本,而它与现在通行《宣和画谱》诸本比较,在内容上又是一致的(极少字词上的不同昌彼得已多所拈出,可参考),故前引元郑杓、刘有定《衍极并注》,明王绂《书画传习录》,清陆心源《仪顾堂题跋》等论点是不能成立的。
就笔者所知,《宣和画谱》历代流传、刊刻次序略为:宣和二年成书后即当有刊本(为《山水纯全集》引用、《铁围山丛谈》提及,上文所论台北故宫藏古本《宣和画谱》可证),是为初刊;次刻于建炎、绍兴间(可由《拾经楼紬书录》著录宋刊《宣和书谱》推测);三刻于元大德六年吴文贵(今存有美国国会藏本,《中国善本书提要》著录,丁丙《善本书室藏书志》卷十七著录可证);四刻为明嘉靖十九年(1540)杨慎序刊本(谢巍“见存”于“南图、福大”,与《书谱》合刊,存世不多);崇祯中(1627—1644),毛晋汲古阁刻入津逮秘书中者盖为第五刻(较易得者为商务印书馆1936年影印津逮秘书本),之后刊刻、流传情况,可参见谢巍考录,在此不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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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吕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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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9675(2016)04-0001-06
2014-06-19
韩刚(1971-),男,四川仪陇人,四川大学艺术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国美术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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