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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之维:生态艺术的本体性建构

时间:2024-05-20

王蓓蕾 Wang Beilei

1李英武禁锢.一片空白装置2020

2张为民、雷越峰、冉渝怀封锁装置2020

生态艺术的发展一直伴随着争议,生态艺术是一种观念还是一种特定的艺术形态至今还没有形成共识。今天的实验艺术在形式语言、媒介材料、空间场景、传播途径和创作方法论等维度都呈现出了异常复杂的状况。生态艺术作为当代实验艺术的一个重要面向,应该厘清生态艺术的基本概念,推动生态艺术的本体性建构。本文拟从生态主题表达、生态原则内化、生态媒介转换、艺术体制与观念拓展几个方面展开初步的探讨。

一、生态主题的多元表达

中国当代艺术对生态主题的表达已经非常丰富和多元,很多艺术家和作品也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生态艺术不仅是对自然生态的关切,还关涉到自然生态与社会生态、文化生态的相互关联性。今天,广义的生态艺术以生态作为主题,无论是聚焦于作品本身,还是强调过程、介入、实践和协商,基本涵盖了装置、行为、影像、观念艺术及参与式艺术等诸多实验艺术形态。

徐冰自2004年以来一直持续创作《背后的故事》系列。艺术家用各种废弃物在半透明玻璃后面造型,利用光线的作用,在正面复制出中国古代山水图式。我们可以从生态艺术的维度来阐释中国人传统精神家园的失落和人类活动对自然山水的伤害。这种类型的作品与传统的架上艺术形态有更多的关联性。而尚扬的《剩山图》系列作品,虽然是以架上绘画为主体,但植入了工业废旧物品等现成品,在展览空间里构成一种进入性的空间,具有了剧场性的特征,表达了他对于人类生存家园的忧思。艺术家梁绍基以蚕吐丝结茧的生命过程作为创作媒介,把自然生物生长的过程性带入艺术创作。王久良的《垃圾围城》等摄影作品聚焦环保生态问题,现实生活场景的影像化转换与传播使其作品在广泛的社会空间里被关注。朱青生2005策划实施了网络艺术活动《洗黄河》。艺术家在网上征集洗河方案,发起在线交流与讨论,将黄河污染话题以艺术的方式引入当代舆论空间,作品成为一种社会事件,体现为一种社会参与和行动。

3章涵逝者的花园综合材料尺寸可变2020

西方社会生态运动作为一种公民政治运动得到了广泛开展,并成为一支重要的政治与文化力量。在生态运动中应运而生的绿党等政治组织也十分活跃。博伊斯就曾以艺术家的身份,参与创办了德国绿党。生态艺术实践在西方是生态运动的一部分。在中国,生态艺术实践并没有形成一个艺术流派或艺术形态,更没有生态政治运动的社会性基础。虽然中国社会生态与发展的矛盾依然突出,但生态问题已经得到了广泛的关注和重视,从政府层面贯彻新发展理念,推动生态文明建设也取得了突出的成就。全社会的生态意识得到了明显提升。中国当代生态艺术实践也体现了更多的建设性意义。但当下的众多生态艺术活动与一般意义上的公众生态与环保教育活动相互呼应,生态艺术实践往往成为一种皆大欢喜的主题性宣教,中规中矩的同时也就缺少了艺术的突破性和张力。或者通过附加过多的学术性包装而与社会语境区隔,成为曲高和寡的小圈子自娱自乐。

当下艺术圈对“生态”一词的滥用和误用比较普遍,对生态艺术、社会生态、艺术生态等概念的基本关系也没有厘清,由此对生态艺术也产生了大量误解。大量的所谓生态艺术停留在泛泛而谈的生态环保理念和主题层面,生态主题的多元表达依然存在诸多局限性。实验艺术的前沿性、先锋性在生态主题倾向的艺术实践中并没有得到充分呈现。

二、生态原则的内化

生态艺术从艺术观念到艺术实践都应该体现出鲜明的生态原则。

首先,生态艺术创作本身应该体现生态环保原则。生态艺术应该是生态的艺术。在其创作、运输、展览、收藏、回收等环节都应该体现环境无害原则和绿色经济原则,尽可能减少环境伤害和能量消耗。早期的大地艺术以巨大的工程体量来对自然环境形成人为的美学化改造,巨大的人力物力投入既不环保也不经济,同时体现了资本对自然支配的粗暴干预。众多当代艺术展览与活动为了追求视觉的奇观效应而兴师动众,投资巨大,占据了大量的公共资源。个别所谓公共艺术以巨大的体量占据公共空间,对自然环境和空间关系形成了挤压性的扭曲而无异于艺术垃圾,有违基本的生态原则。

而且,生态原则的内化从根本上来讲应该是在哲学美学层次上的一种生态性文化反思。麦克卢汉认识到人类的科学技术发展已经彻底改变了我们感知世界的方式,即“技术成为环境”包裹和取代了自然。人与自然的联系需要技术的中介,自然因为与人的疏离由此成为人的审美对象。生态艺术在当代的凸显,作为一种审美补偿机制,具有其审美心理学的重要基础。我们需要超越狭隘的人类中心主义立场,将人的生命实践放在整个自然宇宙的生命系统中进行宏观性的整体思考,以此克服人类实践的短期效应和短视性。

生态艺术应该成为“通过生态学知识所理解的艺术”。坦率来讲,艺术界对生态问题的理解还停留在非常浅表的层次。当代的生态艺术实践更多的还是一种生态焦虑情绪在社会心理层面的反映,生态哲学、生态美学、生态科技等层次的众多问题并没有得到深入思考。而在自然生态、社会文化生态、艺术生态方面的相关联问题还有待充分展开讨论。

三、艺术形态的媒介性转换

生态艺术何以构成一种新的艺术形态?艺术形态的拓展更替构成了现当代艺术发展的一种基本脉络。生态艺术如果仅仅以主题来进行一种形态学意义上的命名必然引起普遍的质疑。这就需要我们重新思考当代艺术形态演变的基本逻辑。

现代主义以来的造型艺术发展经历了从架上到架下,从拼贴到现成品的挪用以及装置、影像等的发展,从物性到身体性、从作品性到剧场性、事件性,从白盒子到社会现场,从观看到参与介入等系统性的变化,形成了艺术形态的不断拓展、更迭。在当代艺术领域,生态主题的多元表达俨然已经形成了生态性艺术的谱系和脉络。但从艺术形态学的角度来看,这种生态性主题的多元表达涵盖了绘画、雕塑、影像、装置、行为艺术、观念艺术、地景艺术、生物艺术、参与式艺术等众多艺术形态。生态艺术概念还基本上是基于传播角度的实用主义命名。

生态艺术作为新的艺术形态必须实现以生态为主题向以生态为媒介的转换。生态从艺术以生态为媒介表达生态的艺术主题,将生态的修复、重建、创造作为特定的艺术表达方式,实现生态性目标和美学性目标的内在统一。然而生态具有一种宏观的系统性,单一的艺术项目很难在生态层面产生实际影响,以生态为媒介具有现实性的难度。当代生态艺术的诸多争议也正是基于生态艺术主题性与媒介性的分离而引发。从艺术形态学角度来看,生态艺术还很难说已经成为了一种新的艺术形态。

四、艺术体制与观念的拓展

今天的中国艺术体制中,实验艺术将当代艺术的诸多形态纳入一种学科化的体系,体现了学院体制的开放性和当代性。生态艺术作为实验艺术的一种艺术倾向,因其鲜明的问题意识和现实关切而备受关注。近年来,以生态艺术的名义举行的艺术活动与展览也越来越频繁。但其中也呈现出一些普遍性的问题。首先就是对生态问题的思考缺乏深层次的探索和拓展,当下的生态艺术创作大多体现在资源枯竭、垃圾泛滥、物种灭绝、环境污染等显性具体的生态问题的呈现与回应,与生态哲学、生态美学、生态技术等关联性较少。创作中生态艺术的实验性、前沿性张力有所弱化,类型化、模式化问题也比较突出。生态艺术虽然形成了一种实验艺术创作倾向,但并没有形成独特的艺术创作形态和语言。其进一步的发展也面临突出的瓶颈。

如果我们超越一种媒介性的艺术形态学分类,生态艺术可以看作是一种艺术观念的社会性拓展。它以一种特定的社会性问题域为核心,以开放的艺术观念参与社会性的生态实践,由此形成当代艺术的生态性参与。在更加宽泛的意义上,生态艺术包含了自然生态、社会生态、文化生态等多元维度,这样来看,生态艺术与博伊斯的“社会雕塑”理念更加相关,而成为一种整体性艺术。“整体艺术”的概念经瓦格纳、海德格尔的美学之思致力于在艺术中实现人的整体性和对异化的抗拒。这种观念有明显的乌托邦色彩,使艺术观念超越审美而具有更加本真的意义。

今天实验艺术在学院体系内部不断推进,中央美院邱志杰提出的“总体艺术”融合了社会调研、行为、装置、写作与社会参与等多元方式,成为一种开放性的当代艺术实践。川美实验艺术学院设立了艺术——社会的实验艺术专业方向,强调将艺术创作置于社会现实之中,坚持艺术观照社会、介入社会,共织艺术与社会共生的文化生态。生态艺术首先是行动的艺术、实践的艺术,在实验艺术的学科体制下,生态艺术在努力拓展形成新的艺术方向。“2020首届重庆生态艺术季”系列活动从不同的维度探讨了生态艺术的可能性。主题展取名“再生”,总策展人王林特别强调作品以废旧物为材料进行创作,重新焕发日常事物包括废弃物的天性与活力。而社区生态艺术项目则介入社区、社群,调动与提升大众生态意识,将生态艺术纳入到日常生活领域。

五、结论

当下中国生态艺术在实践和学科层面不断推进与拓展,既关注生态理念与主题的多元表达,也将生态原则内化于艺术创作的诸多环节,同时也在探索以生态为媒介的艺术形态学的可能性,以及它对艺术基本观念的拓展和对现有艺术体制的突破。中国当代实验艺术已经形成了生态转向。虽然面临着重重矛盾,但生态艺术直面当代人类严峻的生态问题,体现生态文明的核心价值,对当下的艺术状况无疑已经形成了强烈的冲击,生态艺术的面貌也在逐渐清晰,受到日益广泛的关注和重视,这也正是生态艺术的活力与潜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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