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0
Henrique Oliveria
1 亨利克·奥利亚维利亚Transarquitetonica木材、砖、泥浆、PVC、胶合板、树枝和其他材料500cm×1800cm×7300cm2014巴西圣保罗当代艺术馆展出现场图片摄影:埃弗顿· 巴拉丁(Everton Ballardin)
《当代美术家》(以下简称“当”):您曾说巴西身份和文化在您的作品中是一种很明显的存在,请您结合具体作品解读一下巴西身份和文化。
亨利克·奥利亚维利亚(以下简称“亨”):关于这一点,我指的是创作中使用的材料,尤其是胶合板的使用赋予了雕塑独有的特点。胶合板是一种在巴西城市街道上随处可见的材料,它不仅和建筑工地、城市中的棚户区联系在一起,也与巴西普遍使用木材有关——在全球范围内,巴西地区的木材量相对充裕。这样的木材使用量在欧洲或北美地区是极少见的,这是我以这样的方式来创作的原因之一。如果我生活在其他国家,可能就没法做到这一点。除此之外,一些与我成长、生活息息相关的其他因素也影响了我的创作。
当:您如何看待艺术的本土化与全球化?
亨:我认为我们正处于全球化的“黄金时代”,现在人们可以在几个小时内到达地球的另一端,使用小小的笔记本电脑就能和他人实现即时交流(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因为社会经济的差异性在人类历史中从未改变)。这些史无前例的新现实让不同的文化和种族交织、融合。但这些只是这一不可逆进程的开端,在不同的国家,仍然能看到一些几世纪之前就已经存在的本土特征。在这样的语境下,艺术可以有多重含义,因为它来源于西方意义上的创作理念,又与不同的传统、生活方式相遇、碰撞,而这些具有代表性的传统和生活方式在几个世纪,甚至更长的时间里标示出了不同的社会族群。这样的文化冲击带来了冲突,促使不同类型的艺术形式出现,但是,要想像过去那样以艺术的名义圈定人类知识领域的一部分内容就变得越来越困难了。
当:您的创作涵盖了绘画、雕塑和装置多种形式,这三种不同的形式间是否有联系?请您谈谈您的创作逻辑和工作方法。
2 亨利克·奥利亚维利亚Transarquitetonica(内部图)木材、砖、泥浆、PVC、胶合板、树枝和其他材料500cm×1800cm×7300cm2014巴西圣保罗当代艺术馆展出现场图片摄影:埃弗顿· 巴拉丁(Everton Ballardin)
亨:最初,我学习素描,随后转向了绘画。我的装置创作源于创作拼贴的过程和对绘画的兴趣,并且我能在圣保罗大街上找到各种各样的材料。我就读的艺术学校对抽象表现主义和结构主义的现代绘画,以及多种多样的概念艺术都有浓厚的兴趣。在2000年早期,我曾做过一项关于艺术家创作实践的研究,在20世纪,他们将绘画称为一种语言,而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绘画。
在我就读的学校,学生们通常会因为经济原因使用一些建筑材料进行创作。这些材料对他们的创作产生了影响,由此我也慢慢开始接触、使用这些材料。刚开始,我把胶合板当做画板在上面作画,后来,我逐渐被板子表面的特质吸引——表面的瑕疵、使用过的印记,特别是胶合板由几层层压板制作而成,经过风吹日晒,表面开始剥落,进而显露出其内在的肌理和制作的过程。由此,我想到了在画布上增加层次来作画的创作方法。
拆开这些薄薄的层压板,我意识到它们可以给我的绘画创作带来新的灵感与可能。从那以后,我就剥开墙面上板子的内层,研究它们的几何形状。从这点来说,作品不仅指向绘画,也与其所处的位置有关,在绘画境界外化的自然过程中,它开始和建筑元素互动。最后,层压板材料的灵活性激发了我去探索它们在三维建构中的运用,并使之逐渐与空间独立开来。
我用“雕塑(sculptures)”来指代我的永久性作品,以此和临时装置作品(它们通常与“雕塑”使用相同的材料)进行区分。我的雕塑创作起步要晚一些,最初,这种木质建筑材料只被我用来创作一些临时作品,并陈列在特定的空间。2007年,我在圣保罗租下了一间仓库,才开始了雕塑创作。直到今天,这间仓库仍是我的主要工作室。
当:有人形容您的作品“不规则”“荒诞”,您如何解读“荒诞”背后的创作逻辑?
亨:“荒诞(grotesque)”一词来源于意大利语的“grotto”,意为洞穴,一个大而空的洞穴般的空间大概就是笛卡尔几何逻辑概念的反面。在希腊传统中,这样的对立呈现为阿波罗精神与狄奥尼索斯精神。当然,我的创作更多依据的是后者,即以一种不太注重精确性的方式创作雕塑和绘画,不遵循刻板的模式,并且常常无法预知创作最终的走向。如果做一个箱子,你会进行规划、确定尺寸,但没有人会对洞穴进行规划,因为洞穴自身会找到穿过地下世界的方式。在艺术中,我们享有抛弃规划的权利,只需要挖掘艺术,而在这个过程中,你也会找到自己的方式。
当:您的作品常常会占满整个房间,甚至占用更大的空间,请您谈谈您在作品体量方面的创作理念。
3 亨利克·奥利亚维利亚栅栏(Tapumes)胶合板、颜料470cm×1340cm×200cm2009美国休斯顿莱斯大学美术馆展出现场图片摄影:纳什·贝克(Nash Bake)
亨:当你拿起一块大理石的时候,它就是你作品的尺寸;当你铺开一张画布的时候,那就是绘画的全部空间;而当你将一整面墙当做行为的空间,把胶合板当成创作材料,那么,建筑本身就是作品的尺寸。
如果参照雕塑的理念来评价我的作品,人们常常会使用“巨大”“庞大”“巨型”等词。我个人对此不太认同,因为我的创作是基于建筑空间的,建筑就是它们的尺寸,并没有比应有的尺寸更大。假如我建造房屋或桥梁,不会有人把它们看成是大体量的作品,因为这就是它们原本的、正常的尺寸。
我希望我的作品不仅能用肉眼去看,也能用身体去感知:感受它们的稳固性、嗅闻材料的味道、聆听它们的声音、感受它们的生命。比起物体的概念,这更是一种场域的理念,人类的感知才是参照,而不只是视觉。因此,我认为我的作品并不“大”。
当:《腔壁通道》这件作品,观众可以进入作品内部,这件作品的创作灵感是否来源于剧场?
亨:从理论意义上讲,所有观众可以参与、互动的作品,比如进入作品内部,都会不可避免地成为一种场景。以这样的维度进行创作时,这就是很自然的情形。但是,这和传统意义上的剧场又有所不同,在这里,你不会与自己的日常生活分离,因为这里没有底座和台架,也没有将作品与观众分开的舞台,公众是行为的执行者,而这些行为与他们的日常行为并无差异。在观众进入作品的同时,作品也闯入了他们的生活,此时,艺术的幻想已不再是幻象,因为它与观众同在。
当:在材料方面,您使用了大量的木材,作品看起来似乎很“生态”“有机”,对此,您是如何考虑的?
亨:我想人们用“生态”这个词来指代我所从事的工作,是因为我经常使用回收的材料进行创作,也可能是因为我创作了像树或根一样的有机结构。但是,就我个人而言,我从来没把自己的作品形容为“生态的”,事实上,我极力避免将自己的作品与“生态”联系在一起。在我看来,标签通常与市场捆绑在一起,有了“生态”的标签,作品会卖得更好。而我只是将材料进行回收利用,与环保的关联远远不够,仅凭这点并不足以让我的作品称得上“生态”。
4 亨利克·奥利亚维利亚Desnatureza胶合板310cm×380cm×360cm2011法国巴黎乔治-菲利普&娜塔莉·瓦洛斯画廊展出现场图片摄影:奥雷利安·莫尔(Aurelien Mole)
并且,我也清楚地意识到,创作作品其实会加速自然资源的消耗,因此,我的创作过程并不“环保”。可能是我使用回收木材这一行为唤起了人们对环保的关注,对此我并不否认,不过是否能称得上“环保”,还得看它最终带来的结果。艺术作品的潜力在于和人们展开对话,并让人们留下深刻的印象,但是艺术作品的政治涵义须来源于诗学、语言和塑造,它应该具有更深刻的意义,而不只是一个外在的主张。
当:在您看来,您创作时使用的胶合板、树皮等材料是如何帮助作品表达当代性的?
5 亨利克·奥利亚维利亚木腿(Pau-coxa)胶合板、树干75cm×83cm×264cm2012私人收藏图片摄影:亨利克·奥利亚维利亚
亨:难道还有能比它们能更好地表达和呈现我们所处时代的其他材料吗?我们现在生活中的许多物品以前并不存在,20世纪之前就没有塑料。尽管如此,我认为最重要的不是物品的存在,而是我们通过它们来观看世界的方式。透过这样的现象,能更好地表达“时代精神(zeitgeist)”的观点。
以立体主义为例,在先锋运动中,艺术家们并不需要刻意提及或使用20世纪早期兴盛的技术来改变艺术。但是,通过呈现平凡生活中稀松平常的物品这样具有颠覆性的方式却引发了一场革命。
今天,我们可以看到全世界的国家首脑们用智能手机在社交媒体上表达早在19世纪就已经为人所知的观点。毫无疑问,技术能够改变我们创造艺术的方式,但是,我们的思想才具有最强大的影响力,艺术并不需要从技术方式中获得表达方式。我们看待世界的方式其实就是技术对社会最强大的作用,这就是它操控世界、改变世界的体现,而机器只不过是工具而已。
当:在今天,当代艺术正积极运用新技术(如3D打印、生物科技)进行创作,在此背景下,您如何看待技术对雕塑、装置创作的影响?
亨:正如我前面所说,这些都是工具。它们有助于创作,但并不能帮助我们理解世界,获得感知。它们可以为我们节省时间,改变我们生产的方式。但如果我们不能理解技术所扮演的角色,那技术带来的结果就是出现一堆看起来极为相似、大众化的艺术作品。
如果我们抛开技术带来的便利,再来理解技术,它能打开我们新的视角。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需要使用技术工具去达到我们想要的结果,因为它们自身也有局限性。
当我使用树皮和木板创作像树一样的雕塑时,我常常会问自己,这种并非自然的视觉效果是不是生物科技影响力的直接体现?虽然我使用的材料是订书机、胶水、造纸机和螺丝钉,然而这样的创作想法的实现,是否因为我生活在基因工程时代?在未来,它是否可能作用于植物的DNA,并对植物的生长产生影响?
当:请您谈谈未来的创作规划。
亨:我通常不会计划太多,都是自然地进行。在生活方面,在未来至少4年的时间里,我并不打算长时间留在巴西。或许你们也知道,现在巴西的社会环境不是很好,不幸的是,这极有可能导致艺术家和科学家们远走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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