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遥推光漆器髹饰技艺的传承与价值思考

薛梦瑾（山西省晋中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五千年文明传承至今的中国不仅有丰富的物质资源，也有着非常丰富的传统非物质文化资源，在中华民族悠久的历史长河中，很多传统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以活态的形式传承至今，它们是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基因，在当今急速发展的经济社会环境下，传统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和发展可谓困难重重。近年来，国家不断加大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力度，明确了以保护为主，抢救第一，合理利用，传承发展的战略方针。2011 年我国颁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法》，第四章中提到：“国家鼓励和支持发挥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源的特殊优势，在有效保护的基础上，合理利用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开发具有地方、民族和市场潜力的文化产品和文化服务。合理利用传统文化资源来促进地方经济发展，这将会为非物质文化遗产长久的保护传承工作保驾护航。

一、平遥推光漆器髹饰技艺

2006 年，平遥推光漆器髹饰技艺由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一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平遥推光漆器髹饰技艺代表了中国传统的技艺，具体制作技艺包括：（1）以传统工艺采割、提炼生漆；（2）用桐油和天然生漆研制熟漆；（3）木胎表面采用传统披麻挂灰工艺；（4）选用人发、动物毛发制作髹漆所用的漆栓；（5）传统平遥漆器髹饰技法包括描金、彩绘、擦色、堆鼓、罩漆、三金三彩、平金开黑、青碧山水等；（6）打磨推光需用砂纸、木炭、瓦灰和麻油等材料工具逐次实施。

二、平遥推光漆器髹饰技艺的发展历史

平遥推光漆器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唐代开元年间，至明清两代，在晋商的影响下，平遥推光漆器得到了长足的发展。经过漆艺鉴赏家冀斗龙的深刻研究，他发扬了推光、擦色、彩绘的技术特色，并且创立了第一家漆器店铺—“鸿锦信漆器铺”。

1958 年平遥推光器厂建立，从此平遥推光漆器技艺进入了发展的黄金时期。1960 年至1966 年，平遥推光器的发展遇到了挫折，由于历史局势的变化，平遥推光漆器厂面临关闭的风险，很多优秀的传统题材也被要求退出平遥漆器制作的列表。从1972 年开始，平遥推光漆器厂迎来了新的发展时期，随着国家政策的出台，工艺品的销量越来越好，出口外国的推光漆器作品也越来越多，平遥推光漆器迎来了黄金发展的阶段。然而，有关注就有乱象，平遥漆器的发展使得很多人看到了商机。1978 年后，由于市场上涌入大量使用低成本的化学漆和腰果制成的漆器产品，导致使用大漆制作的产品失去了市场竞争力，很多漆器制作厂为了降低制作成本放弃使用价格昂贵的大漆转而使用廉价化学漆和腰果漆，导致平遥漆器的传统技艺濒危，并且漆器质量下滑，这使平遥漆器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平遥漆器厂被迫破产。直到1997 年平遥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平遥推光漆器才开始迎来了新的发展机会。在省和县政府的重视下，平遥推光漆器重新发展起来，并且在2006 年平遥推光漆器髹饰技艺成为第一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

三、传承

早在唐代贞观年间，平遥的木匠和漆艺工匠就参与修建了著名的文成宫大昭寺。清代乾隆以后，逐渐出现了平遥推光漆器著名的漆艺大师，例如，较为出名的冀斗龙，同治时期的王春及其徒弟阎道康、赵学林、马永富。光绪至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代平遥漆艺大师乔泉玉对平遥漆器的发展影响深远。他虽然经历了平遥漆器停止衰落的动荡时期，但没有放弃对平遥推光漆器髹饰技艺的传承，他在平遥推光漆器厂悉心传授技艺，培养出了得意弟子——薛生金。他是将平遥推光漆器发扬光大的里程碑式的人物。薛生金师承乔泉玉大师，创立了乔式流派，成为第一代传承人的杰出代表。在薛生金大师的培养下，又出现了第二代传承人。其中，有传统的家族传承的传承人，代表人物是薛生金的两个儿子，他们传承了传统的技艺，并通过与其他地方的学习和交流，提升自己对当代艺术观念的审美，在传承传统的平遥推光漆器髹饰技艺的前提下，结合当代的审美艺术进行创新，他们都在平遥推光漆器的发展上面做出了贡献；再者就是师徒传承的方式，这个是培养人才的主要模式，主要方式是通过手把手传授，口传心授的方式教授徒弟平遥推光漆器的技艺。这种方式的优势是可以将传统的技艺毫无保留的继续传授给下一代，避免断代的情况出现，是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最好的保护方式。第三种方式是教育传承。自平遥推光漆器受到关注以来，开始和高校之间进行校企合作，很多学校都开设了漆器专业，目的就是为了培养更多的漆器从业人员，将平遥漆器继续传承下去。

图1 《漆盒系列》（描金、螺钿镶嵌技艺）薛晓东（图片来源：作者拍摄）

直至今日，平遥推光漆器的从业人员越来越多，已经逐渐形成了一个群体。

四、平遥推光漆器髹饰技艺的重要价值

（一）艺术价值和审美价值

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全国各族人民在长久生产生活中获得经验而创造的文化价值，它可以帮助人类认识到不同地域的文化特点、不同时代的审美变革、不同样态的文化价值。在深入了解非物质文化遗产之前，人类往往会被艺术本身的美深深吸引。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人类智慧的结晶，它广泛而有包容性，涵盖了诸如传统音乐、传统戏剧、传统美术等项目，相似的是它们本身都极具艺术性，它们不仅有着丰富的地域性文化元素，还具备传统文化本身艺术性和审美特点。传统的平遥推光漆器同时兼具了实用性和装饰性，有很高的审美参考价值。首先，原材料集天地之大美，赋予器物温润、华丽、包容的性格，其次，传统平遥推光漆器髹饰技艺重纹样装饰，华丽且不显雍容，或惟妙惟肖的传统人物、或严谨优雅的工笔花鸟、又或天然大漆的层层流转，每一件万年如新的器物都从不同的维度阐释了平遥漆器悠久的文化底蕴和艺术价值。

（二）历史认知价值

图2 清代擦色描金山水方盒

图3 校企合作挂牌

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历史价值存在于其中包含的历史文化资源、审美资源、科学资源、教育资源和经济资源。人类文明史同样依托传统文化符号刻印在文化血脉中。在我们认知历史的过程中，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作用同文物、典籍的作用一样，通过不同的存在方式，记录着历史认知的价值。平遥推光漆器髹饰技艺从地域、经济、文化等方面赋予了历史价值。最早的漆器出现于8000 年前的跨湖桥遗址，中华先民对于大漆的使用一定有万年之久，大量史书中也出现了有关漆树的内容，例如，《诗经》 《周礼》，漆树的栽培可以追溯到西周时期。而平遥推光漆器技艺的历史或比有记载以来更加久远，这一历史是值得我们去研究探索的，平遥作为晋商文明的发源地，早在300 年前就已经有漆器远销北美等地的记载。从民间器物来看，选用的图案，是我们了解平遥传统文化的依据。例如，平遥地处山西腹地，环山而建，所以装饰题材上多选用山水和花鸟图案。这些有关平遥漆器的历史认知价值，增强了人们对传统文化的了解，进一步证明传统技艺所留存的历史价值与传承意义。

（三）社会价值

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和发展，对于社会经济发展、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和谐社会的构建都具有极强的社会价值。作为文明的产物，对于提高民族认同感、建立民族自信心，提高民族凝聚力同样有着很大的作用。作为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代表项目，平遥推光漆器髹饰技艺依然被赋予了民族的标签，作为中国的代表性文化传播于世界各地。例如，2018 年平遥推光漆器作为山西的礼物参加了在葡萄牙里斯本举办的交流活动，展览上传统平遥推光漆器髹饰技艺受到了广泛的关注和赞赏。它所代表的不仅仅是一种文化，更承载了中华民族辉煌历史，是一种强大文化自信的表现。

（四）时代价值

时代不断进步的同时，社会也随之急速发展。新的时代，我们应有意识地将非物质文化遗产融入教育中，高校应首当其冲，积极开展校企合作、非物质文化遗产进校园等活动，将优秀传统非物质文化遗产带进校园，展示给年轻一代，让每一位年轻人都养成对非物质文化遗产良好的保护意识。

同时，积极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相关专业，让更多的年轻人了解非物质文化遗产、尊重非物质文化遗产、热爱非物质文化遗产，从而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目前，山西省内很多院校都开启了与平遥推光漆器髹饰技艺代表的工作室或者是企业进行校企合作，例如在山西太原理工艺术学院、晋中美术学院、晋中师范高等专科学校等都开设有漆器专业的课程，固定时间请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进行授课。目的是为了让更多新时代的年轻人了解髹饰技艺这一门非物质文化遗产，让它更好地传承下去。

图4 非物质文化遗产体验活动

图5 非物质文化遗产体验作品

（五）经济价值

在保持平遥推光漆器传统工艺表现形式、传统师徒制传承模式的前提下，借助设计生产、文化交流、产品销售、艺术品拍卖、技艺培训等手段，将平遥推光漆器髹饰技艺用更好的方式资源转化，产生促进地域经济发展的文化价值，经济发展和文化保护是相辅相成的。

平遥推光漆器作为商品进行售卖，主要以日常家具为主。随着时代进步、需求的不断丰富，平遥推光漆器种类和销量也随之增加，平遥推光漆器厂随之不断扩大生产规模，企业不断汲取全国各地的发展经验和新的管理理念，平遥推光漆器髹饰技艺便如此顺应时代，一直传承下来。当然，对于非物质文化遗产文化产业的发展，如果仅仅是把某种非物质文化遗产产物当成一种商品，通过市场营销等方式获取利益，这种成果转换的方式叫作“商业化经营”，它缺少非物质文化遗产文化的本质精神属性。例如，很多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生产采用机械化的大批量生产，目的是为了作为旅游产品进行商业化的售卖，然而这对于以纯手工为基本特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无疑是一种质的冲击。当一些非物质文化产品完全商业化，并且大批量的生产销售时，就会被视为一种低价值的旅游产品。这不是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本质表现。非物质文化遗产有着强烈的文化真实性，它可以促进地域非物质文化遗产文化的发展，也可以加强文化旅游城市的竞争力。

对于当代年轻人来说，他们更多的是精神生活的追求，而不是一个简单于表象的物体。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地域文化的一张名片，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经济文化具有带动地域经济的潜力，可以为旅游市场提供独特的物质产品和精神符号。平遥推光漆器髹饰技艺作为一个文化“特产”，给平遥的旅游业带来了许多文化内涵。在平遥漆器设计生产企业开展游客体验活动，是一个可以近距离接触的活动形式，他们会根据喜欢选择想要体验的工艺流程，更真实地去体验非物质文化遗产。体验者不仅可以亲身体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魅力，而且还为本地旅游业带来了可观的收入。

五、平遥推光漆器髹饰技艺面临的挑战

平遥推光漆器髹饰技艺在新时代面临着全新的挑战。由于国家对非物质文化遗产重视程度的提升，更多的人嗅到了所带来的经济价值，市场上开始涌现出大批量的化学漆、腰果漆制成的快销式工业产品，以低廉的价格抢占旅游市场，线上平台也出现了批发销售的乱象。他们摒弃了传统髹饰技艺，却打着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旗号，扰乱人们对非物质文化遗产技艺的理解和判断。如何制止这些乱象的发生，还需要当地政府和文化单位的进一步举措。此外，平遥推光漆器的传统样式常见于大型家具、首饰盒、漆画等艺术品等，然而对于现代社会的年轻人来说，他们更欣赏一些小巧精致价位适中，且设计独特的漆器，比如项链、戒指、实用器物等，所以对于平遥推光漆器髹饰技艺来说，如何把它宝贵的、独特的工艺资源转化为文化创意的元素，让越来越过的人接纳非物质文化遗产，了解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值得持续探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