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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字字体设计中“拆字法”设计的使用分析

时间:2024-05-20

姚敬(延边大学美术学院)

中华文化是世界古文明中唯一不间断传承的文化体系,汉字的使用在这种不间断的传承中,起到了文化认同的作用。作为四大文明中唯一沿用至今的文字体系,这种唯一性,造就了汉字在文化中的神圣地位。

汉字的源头始于图形(现存最早的文字发源于殷商甲骨文),后不断根据表达记录之需要,增加含义、组合形态、衍变结构,并通过一定的组合形式与规律生成新字,使汉字的造字法有矩可循。文字产生后,又根据生产力的发展,生产工具不断变迁,文字的留存流通方法和留存媒介都随着生产力和科技的发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或提升,使得汉字的形态发生了巨大变化,由此导致实用设计与书法艺术进一步分离。学习字体设计方法,掌握其因时而变的法度,对于字体设计的创造性思维培养、汉字的理解,以及对中华民族的伟大发明——造字法的传承和创新,都将产生深远的教育和美育培养意义。

一、拆字法和造字法与文字的关系和历史

《说文解字》序中“仓颉之初作书,盖依类象形,故谓之文;其后形声相益,即谓之字。文者,物象之本;字者,言孳乳而浸多也”。文字一词不仅是汉字的综合概念,也注解了汉字的衍变历程。“文”是“纹”的本字,有图形图像之意;而“字”的本义是“生子”,有派生增益的延伸之意。因此汉字是先有象形字,形声字和会意字,并在其基础上派生增益衍生而来。虽然汉字存在先图形后会意的可能,但其形成之初,并非单纯的象形或表音,而是一个同时具备表音、表意、象形等多种功能的文字系统,这种综合性与多样性赋予了汉字强大的生命力,及在艺术设计上的创作潜力。

汉字字体设计的开端并不是以审美为主要目的,而是与使用功能有较大联系。中国已知最早的“甲骨文”,是刻在龟甲、兽骨上殷商时期文字的统称。不同于原始绘画符号,已出现了“象形”“会意”“形声”“指事”等造字法,是汉字发展演变的可溯源头。而后汉字设计按功能与形式,又可分为“正、音、草饰”。读书必先识字,要先学习掌握字的形、音、义、再学习诗书礼乐一样的道理。欣赏诗歌创作时,既有五言绝句,也有七言律诗,或英文当中的十四行诗,都是以预先设计好的结构与规律,对诗歌进行创作,把口语、白话设计成有段落规划的发音节奏,而成为语言的艺术,称之为“格律”,是建立在以听觉识别为基础的“感性”文字上,是对发音和呼吸的节律与节奏设计。由此可见,无论是语言、汉字,还是造字,其背后都有着一定的规律存在。

“格律设计”可追溯到《礼记》的“格物致和”“诚意正新”。以现代的观点看,略同于“物理”。20 世纪初现代物理学曾被翻译成“格物”。正如,物理学中对世界最小构成元素的探究,无论是一个字、一幅画、一幅海报还是一个系统都是由一个个细小的尺度、字符、色值为单位构成的。而这些尺度、字符、色值还可以被细分为更小的单位,厘米细分为毫米,汉字细分为笔画。东汉许慎是第一个发明部首检字法的人,在此之前至商代,汉字没有标准规范的检索方式,也没有发现部首概念的存在。

从“设计”的视角分析,对字体的设计,较多集中在实用字体、字库设计与广告界,但究其根本,蕴含设计思维方法的字体设计被忽略,要对汉字的构字原理、间架结构、字体发展等脉络都深入了解,不仅仅是形式美感的问题,而是文化传承与创新的综合问题。字体设计中“拆字法”是汉字中特有的对汉字会意心理学多重解读的方法,是字体设计实践的基础,也是根本。

二、文字与印刷技术发展和印刷工艺的关系

人类社会自有文字以来,就有了文字的物质载体。从商代刻于兽骨的甲骨文,到刻于青铜器、瓷器、石碑的载体发展,最后到使用竹简,一片片编连起来的“简册”,这是书籍的早期形式。此后文字的载体媒介更加丰富多样,木板、丝绢、羊皮等都是使文字传播和留存的重要方式和方法。我国东汉时期,纸的发明,使文字载体有了历史性的突破。而隋末唐初雕版印刷术的出现,替代了繁重的手工抄写方法,不仅缩短了文字转化传载的周期,更是推动了人类文明的发展。因此,文字的发展与印刷技术,密切相关。《梦溪笔谈》其文中记载了印刷中的问题及应对方法。德国人约翰内斯·古斯堡(1397-1468)制造的印刷机是由铅字印刷及合金金属制成,与中国使用了几百年的印刷术相比,又进了一步。而西方对中文的活字印刷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沿用旧雕刻法,请中国工匠督造。第二阶段,手工雕刻钢字,再冲模铸造。第三阶段,法国的勒格朗(Marcelin Legrand)研发了把偏旁部首与原字体分离,用“拼合”字解决印刷中汉字会出现的问题。1845 年,“拼合字”被带到中国宁波。1983 年,发明的“五笔输入法”是拆字法的一种,将汉字进一步分为“左右型”“上下型”“杂合型”三种,随着网络时代的到来,为了适应时代的需求,提高汉字记忆、输入输出的效率,解决汉字电脑输入难题,成为拆字法字体设计创新的历史使命。

三、文字与书籍及印刷的关系

公元868 年雕版印刷的印刷品,不仅是纸张作为文字媒介与印刷的完美结合,也是“书籍”最接近当代释义的雏形。宋代是印刷的高峰时期,随着书籍雏形的蓬勃发展,字体、插画、雕刻、墨色、装订等辅助元素,都随之发展,并达到了一定的工艺水准。同样,15 世纪前后,随着活字印刷术的传入,欧洲对文字载体有所发展,印刷有了创新性的发展方向。德国古登堡将传统的胶泥木刻,改良成了金属活字——铅铸活字,同时发明了木质印刷机,大大提高了印刷速度和质量。

随着工业革命和技术的不断进步,文字已不依赖于手抄传播,文字的载体——书籍也在形态上有了新的突破。谷登堡印刷完成的第一本书籍《圣经》,在尺寸、版面、插图和文字编排规则上,进行完善和发展,出现了书籍艺术的雏形“书籍装帧”。随着书籍装帧概念的出现,字体设计才真正意义上有了自己的舞台。“拆字法”配合书籍设计中必要的字体设计环节,被广泛应用。

四、字体设计在书籍设计中的作用

新文化运动的不断发展,配合文字简化运动的发起,带来新的材料和新的技术。书籍装帧不再是功能的代名词和装饰的视觉满足,更是时代发展的符号象征、是民族风格的凝练、是传统美学艺术的延续、也是人们精神期许的载体。字体形态的发展,使笔画逐渐简化为简化体。描绘国家强盛,文字是一个重要的条件。因此,随着科技的发展和时代的进步,汉字无论从设计的角度,还是认知的角度,都同时具备简化和繁化两种趋势。从小篆(秦朝)、隶书(汉朝)、楷书(魏晋时期)、行书、草书到宋体。由于活字造字的木刻纹理大多为水平方向,因此字体印刷笔画横细,竖粗。在印刷技术不是很成熟的时期,容易造成字体模糊不清的问题,因此在横笔画的两端加粗或增加三角装饰,诞生了衬线宋体。出于书写的便利和快捷的目的,及配合文字载体媒介的时代技术发展水平限制,汉字的简化是汉字发展的主流。黑体就是后现代字体,没有宋体的横细竖粗的笔画变化,而是横竖粗细一致,因此很好地适应新文化的潮流,字体具有更强的视觉力量,更加适应日后出现的低分辨率电子屏幕和网络时代的要求。但随着审美和生产力水平的提高,繁复设计,又是人们不可忽略的审美需求。因此“简”即“拆”,“繁”即“造”,拆字法和造字法,是相辅相成的一体,也是字体设计的完整发展史。

进入20 世纪,由于新设备、新机械、新材料和新工艺的发明,书籍装帧已经不再能够满足人们日益增长的精神需求和经济的发展,“书籍艺术”应运而生。作为排除书籍信息文字载体功能属性外,书籍被赋予了艺术化、个性化、抽象化的表达方式,被称为“书籍设计”或“书籍艺术”。字体设计也从具体的 “偏旁部首” “文字结构” “发音矫形”进入“抽象拆字”时代。

五、拆字法在书籍设计中的应用

以《月下独酌》为例,全诗共70 个字,表达了李白独自饮酒作乐,孤独以月影为伴的感慨。应用拆字法字体设计进行70 个文字的设计和拆解。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根据格物的规律,诗中被使用最多的字表词语,可提取为“花” “月” “酒”“影”。根据文字的偏旁部首检索法,五个字分别再可拆分为不同结构及不同元素。花之草草,辅以“化”表音;月之自成一体,取自象形图文月字;酒来自于“水”的偏旁部首,并会意,由水酿造而来,辅以“酉”的表音字;影以会意成“景”,辅以偏旁部首。以此类推,所有字均可拆分为单独的语音、故事及部首、结构。

“造”是字体发展的历程,也包含对字体发展的理解,只有理解了单独的图形文字中造字“字素”才能由此衍生出其表意思的会意“新字”。因为更好地了解了一个字的文化背景,发展历程,字体演变及书写规律,才能合理对文字进行“拆分”,使其在保持原有字意的基础上,更加生动,兼具美感和审美功能。始于周、秦,盛于唐、宋的“谶学”就是“拆字”的典范。在日常生活中,为了方便记忆,介绍自己的姓氏时会拆字说“弓长张”,“立早章”等,由此不难看出“造字”和“拆字”的关系,在现代汉语极大简化的今天,学会如何“拆字”,才是懂得“造字”之法的根本。

《后汉书》记载,关于董卓的意外死亡,其中“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暗示董卓的意外死亡,其中“千”“里”“草”三个字是董字的拆分,“十”“日”“卜”三个字是“卓”字的拆分。这种古老的“谶学”在古典名著《红楼梦》及《推背图》中都有使用,并大显身手。且体现了汉语语言隐语的精妙之处,是“汉字”书籍设计及艺术书籍字体设计中,独有的“造字设计法”。林黛玉作《咏菊》中“秋心”二字,来暗示“愁”。如何拆字,即知道如何造字,其不仅需要大量的文字功底变通解读,更需要设计学的经验积累。这种智慧联系对于今天的汉字创意设计、书籍设计、文案设计都同时成为直接的创作素材。

六、拆字法应用方法总结

汉字的发展是字数由少变多的过程,有限的部首与基本部件组成越来越多的汉字,而“拆字”可以说是一种逆向思维,将汉字拆解成更小的部件。“拆字”也被称作“破字”,比如“陈”字,可按部首分为“阜”和“东”,如再细分下去,则可分将“东”分出“日”“木”两字。因为每一个汉字都包含非常丰富的含义和信息,这样一个汉字就会被拆分出众多不同的结束,有时还可以把这些拆分的信息链接起来产生叙事性。

以崇祯帝朱由检的出游记载为例,明朝经过朱棣励精图治,出现一派繁荣景象,然而明朝气数已尽,他在微服私访中,以谶学“测字” 法卜问气运(即上文所述的“拆字法”“造字法”)。但李自成所改扮的义军军师献策,以“有”为测字,可解释为“有”上半部分是“大”字的一半,下半部分是“明”字一半;改“友”,是“反”字出头;旋即又改口为“酉”,意为酒樽无酒。去除时代赋予的特殊色彩,用设计的眼光加以审视,汉字的扩展,及其设计手法,可分为:

(1)装头法,如“天”字出头成“夫”。(2)接脚法,与装头法相对,添足画脚,如“由”下拉,成为“申”。(3)传心法,如“月”中心加竖成为“冉”或“用”字。(4)包笼法,如“贝”字变成“侧”,“人”字变成“囚”。(5)破解法,如“行”字破译,在中间加入元素,变成“衍”。(6)添笔法,在汉字添加新笔画,成为新字,如“良”变“琅”。(7)减笔法,是减少笔画和部件,但是不能去除过多,混同于“摘字法”,如“莫”变“草”。(8)对关法,被认为字中第一要义。指同一个字的字头与字脚分开后,可以分别附会成为另外两个具有对关的字,如“言”字的顶部“文”上对应“句”中的口,称为“文头句脚”。拆字法的实践,可以结合文字的形态、分类、结构、笔画、书写顺序,甚至是字典查字法的各种分类法所对应拆解原理,充分“拆字”,不破不立,通过对文字的拆解,重新塑造文字的“字素”,构建文字的“格律”,以上这一过程即字体设计的“拆字”方法论,同样可以参考使用,古代谶学中为思维方向和依据。通过对中国古代拆字法的学习,了解结合字体发展演变的时代历程,创造设计出具有中华民族文化特色和饱含汉字意蕴创新的字体,从而延续“汉字”在当代时代背景的使命,创造出与具有高度审美功能、价值和意义的汉字字体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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