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思想下的山水画创作

白秋红（内蒙古师范大学）

山水画是我国传统美术中以自然为描摹对象的一种绘画方式，从盛唐到五代，北方山水以荆浩、关同为代表和南方以董源、巨然为代表的山水画派为主，再到米家山水和北宋的李成、郭熙时，山水画已经逐渐进入成熟阶段。中国山水画在画坛上占据重要地位是因为山水画不仅有中国传统笔墨，中国传统的构图布局，还有其意境的创造。山水画的风格与西方的古典绘画风格及中国绘画中强调的造型、写实等有着明显的区别，可以认为别具一格的写意风格与华夏源远流长的历史、中国传统思想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本文尝试从中国画的笔墨技法、意境与构图空间等方面进行分析，探索中国画艺术形态中蕴含的中国传统文化。

中国传统绘画是传统审美和传统思想观点的统合性艺术表现形式。其笔墨、技法、布局都渗透着中国传统的美学观点。而作为中国传统绘画艺术中一个重要的分支，山水画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山水画最早是在辅助人物画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直到魏晋南北朝时期，才成为一个独立的艺术表现形式。结合中国传统文化的山水画有别于现代融合西方以写实造型为绘画特点的水墨画，即中国山水画是中国美学与思想的集大成者。

一、传统美学思想下的山水画艺术

山水画是中国传统绘画技法的具体表现形式之一，其发展从唐代伊始，几经迭代至今，尤其在宋代达到巅峰。可以说，宋代的山水画是中国传统山水画发展的最佳时期。在留有真迹的山水画作品中，可以发现不同时代背景下的各类大家之作，有着不同的鲜明的风格，这些山水画家大部分都追求思想上的创新，学习先辈的理论与自身的积累相融入结合，便出现了一大批新的画风流派。这是不同历史时期不同思想影响的结果。与此同时，山水画在历史长河中逐渐形成独有中国传统风格的绘画形式，屹立于世界绘画艺术殿堂，占据着重要的地位。从基础体系上来看，中国传统文化中对于“美”的概念是形成山水画有别于其他画种的重要组成部分。而绘画正是一个民族对于“美”这一概念的具象化体现。

因此，对中国传统文化进行剖析时便离不开绘画艺术。可以认为意识的启蒙、发展与绘画艺术风格、技法、表现形式的形成，也有举足轻重的关系。每个时代的绘画作品与时代背景和盛行的时代思想亦是相辅相成的关系。

因此，本文认为中国传统的山水画与中国传统的思想之间是共同影响并形成体系的关系。

二、传统思想视角下的山水画笔墨研究

中国山水画独有的“留白”“写意”等具体的绘画构图和技法是构成中国画艺术特点的重要组成部分。传统思想与绘画艺术的结合，是形成中国特色绘画艺术及形成自己独特体系的基础。本文将从具体的技法与表现形式上，探究水墨画与中国传统思想的结合与体现。

（一）山水画的“留白”的表现形式

传统山水画在表现上重视笔墨与留白之间的协调性。留白尤其常运用在山水画创作中，是中国画特殊的一种空间构图形式。留白这一艺术形式，部分学者认为始于距今二十世纪前的秦朝，发展到至今，早已形成独具中国绘画特色的艺术表现形式。画论里通常很少对留白进行文字描述，但张彦远的“历代名画记”中，即有了“白画”这一说法，但此白画非无意义的空白，留白通常在画作中起到重要的作用，比如，构图及传达创作者内心的意境。创作者有想法的留出空间让，欣赏画作者运用丰富的想象力来获得一些重要的信息。南朝宋时期的宗炳在《画山水序》中提出的美学观点，奠定了山水画构图的理论基础，对盛唐以后的山水画家具有启发性意义。宗炳对艺术的看法受传统思想的影响，对自然具有独特的见解。南齐的谢赫认为，起初构图必须要费尽心思的去安排，并且进一步将构图和画面布局升华到绘画创作的高度，其对后人描绘画面中的空间构图法则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谢赫的“六法”，不仅仅是看画的方法，也是更好的学习中国山水画的方法。宋代郭熙在中国第一本完整的山水画理论《林泉高致》中，将山水画的布局和视觉效果概括为平远、高远、深远的“三远”法则，总结出一个有别于西方古典主义焦点透视的中国传统式的绘画表现理论。黄公望晚年的经典山水画作品《富春山居图》（图1），其画面布局颇有新意，笔墨技法富有鲜明的个人艺术特色，以至于在中国绘画艺术史上占据着重要的地位，对明代前期的浙派影响更为深远。倪瓒的《紫芝山房图》便属于平远山水的类型，擅用枯笔描绘景物，构图较为简洁，墨色淡雅清新苍劲有力。倪瓒主张绘画是抒发个人主观情感的最佳途径，绘画应当表达创作者的“胸中逸气”与“不求形似”。范宽的《溪山行旅图》（图2）属于高远山水画，一座高山矗立在你的眼前，仿佛要迎面扑来。枯墨用笔，线条的勾勒和苍劲浑厚的雨点皴，使范宽的画更加充满力量感。王蒙的《具区林屋图》（图3）便是深远法的经典之作，层叠的山石、茂密的树林和水波纹，填满了整个画面。这种填满的画面在传统中国山水画中非常少见，再加上笔法墨法丰富的变化非常细致入微，使画面秋意盎然。但山水画相比笔墨更注重留白，留白与笔墨浓重部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过渡的时候则结合实际画作需求进行晕染。留白艺术的虚实相生，相生相克为传统山水画赋予了“虚实相生、无画处皆是妙境”的独特的艺术性与审美性。这也从一方面体现出中国传统山水画与中国传统思想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

图1 黄公望《富春山居图》局部（来自网络）

图2 范宽《溪山行旅图》（来自网络）

图3 王蒙《具区林屋图》（来自网络）

（二）山水画“写意”的表现形式

中国传统的文化精神在中国传统山水画里得以全方位的呈现出来。这种强调意境高于物理本质的思想，指导着中国画形成了独有的写意派的绘画技巧。写意强调画者对于内心世界、对于事物的主观化的概念，即张璪的“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是山水画“写意”“意在笔先”的内在要求。他主张客观存在与主观的情感相互统一，而不是推崇物理世界的客观化的描述。创作者都以比较独特的观念调整整体的画面，对待自然的客观存在表现出不同的看法，并决定了画面中呈现不同的山水画的艺术效果。从创作者自身的角度去试图解释宋代山水画，以再现的方式描写景物写意山水画中常融入结合画者的心境，强调由心而导，再结合客观世界进行描绘。宋代山水画的空间布局是由北宋时期的“全景山水”到南宋时期的“小景山水”的演变过程，自然景物的绘制，也从“写实”风格转化为“写意”的风格。山水画创作便是绘画理论和创作者内心的感受相结合，赋予了大自然一草一木生机和活力。与西方绘画评价标准不同，一幅好的中国画作，并不一定要强调技法的运用自如，而是更注重在“气韵”与整体的意境的表达上。“气韵生动”是山水画表现意境的方式之一，其主要表现在中国画的以线造型上，由于西方绘画的影响，中国画才逐渐发展以块面造型与以线造型相结合的绘画方式。徐渭简洁的线，郑板桥秀挺的线、八大山人充满张力的线等，都是画家寄此情此景于画的表现。画家运用中国画独有的“看法”，使自然景物在绘画中描绘出来，把自己的所看、所感、所想充分的表达还需要有娴熟的绘画技巧。即郑板桥的绘画理论“眼中之竹”即客观存在、“胸中之竹”即在眼中之竹的基础上加上自己主观的判断、“手中之竹”即用娴熟的技法来表现胸中之竹。皴作为山水画最常运用的笔墨技法之一，为更好的表达写意的精神常见的皴法有披麻皴、斧劈皴、雨点皴、米点皴等等。这种皴法需要长时间的实践和练习，丰富的经验积累所形成一种笔墨表现形式。从斧劈皴、披麻皴中就可以感受到画家的豪放洒脱的情感与个性，也能看到“气韵生动”的表现。中国传统山水画表现的生命与自由，赋予山水画长久的生命力和体现的艺术价值。

因此，可以认为山水画注重“写意”，“意在笔先”等绘画观念，更好的表达内心深处所感。

（三）墨法运用与中国传统

笔墨语言的表达，一直是中国绘画艺术构成的重要支柱。借助于不同的笔墨运用手法、不同时代风格流派的艺术家表达出各不相同却又富有精神内涵和艺术语言的艺术作品。山水画的创作对于笔墨语言的运用尤其重要，不同的笔墨运用所呈现出的艺术表现和效果的表达是不同的。中国画也因不同体系和流派的笔墨而呈现出百花齐放的艺术氛围。中国画的水墨本无色，却能“墨分五彩”，五彩是用墨分为焦、浓、重、淡、轻、枯等。用墨和用水掌控的程度来区分墨色的浓淡干湿。中国传统山水画中的墨法良多，黄宾虹先生总结出常见的墨法有破墨法、泼墨法、积墨法、浓墨法、宿墨法等。泼墨讲究大巧不工，大道无形，落笔较潇洒大胆，下墨肆意挥洒后，加以润笔修饰。泼墨分为两种表达样式，一是小泼墨，即先勾线后泼墨，需要很好的掌控用墨用水的程度。二是大泼墨，先用水墨沾湿画面，再用笔勾勒。虽然是泼墨的样式，但也一定要见笔见墨。泼墨作品往往有很多偶然的效果，但是，这种偶然性恰恰能够为作品带来意想不到的艺术视觉效果。作品常结合大开大合的气势和细致入微地刻画于一体。这与中国传统思想的“顺势而为”有着异曲同工之处。这种艺术表现形式不仅仅是绘画，在书法艺术、建筑艺术等方面均有所体现。传统山水画中的泼墨正是融合了这种思想的结果。

此外，破墨这种绘画技巧亦有思想上的考究与融合。破墨讲究第一笔尚未干透之时，顺势添笔，二者融合后浑然天成与单笔和积墨有着明显区别，破墨在表现上有着浓墨，但不重彩，晕染与虚实结合的独特审美性。

墨法中蕴含的中国传统思想，是古人智慧的体现，也是中国传统文化融于艺术实践的证明。

三、结束语

中国传统绘画在多年的发展中，形成了自己独有的艺术性和审美性，这种审美性的形成，是扎根于中国传统文化体系下必然的结果。山水画用中国传统绘画独特的看法，去表现自然界的景物。这些思想观念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传统山水画的发展。笔者认为思想和艺术是密不可分的，正如“意”和“艺”也是紧密相连的。因此，在学习和描绘中国山水画时应强调主观性和传统审美的能力，中国画是技巧与意境结合的艺术，这种艺术形态更加强调画者的心境，是画者融于大道无形，又生于宇宙洪荒，肆意流淌，物我两忘的大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