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黑白画中的构图意识*

盛海波 吴萍 熊译琳（成都艺术职业大学）

构图是绘画重要的环节，是构思和安排视觉要素的重要体现，构图工作是思考过程也是组织过程，它甚至决定了一幅作品是否成功。通过构图我们能明确了解艺术家的思考过程与表达方式，同时我们也要明白，对于普通观众，第一印象的重要性，人们对于艺术作品的评价往往全凭直觉，而直觉的体现让我们也要考虑如何对视觉起作用。好的构图能够挑起观者的兴趣，愿意在画前多驻足一会，愿意更深入地去了解画面中的色彩，画面中的基本元素，从而让观者和作者产生共情，对观者输出价值情感。

一、黑白画的概念

只用黑色和白色来进行画面呈现的图画就是黑白画，它是以黑、白对比为造型手段，画面形式以黑、白两色的巧妙组合来得以充分表现，从而巧妙处理黑与白两个极端，把一切浓缩在黑、白巧妙组合的画面中，如同音乐与音响的旋律、节奏、配器等给人听觉上带来享受。黑白画高度的概括性造就一个实中有虚，虚中有实，有无相生的大千世界。

（一）狭义的概念

狭义的概念主要是针对黑白画的功能而言的，就黑白画与版画的关系来说，黑白画对版画创作起到桥梁的作用，黑白画往往被视为黑白木版画前期制作过程中的一个环节，即黑白画稿。因为在制作版面之前，必须完成一幅相对完整的黑白画稿，然后通过特有的方法转印到木板上，之后才能进行版画的刻制和印刷，由于版画制作程序复杂，前期的黑白画稿仅属于木版画绘、刻、印中的第一个环节，因此黑白画在这个过程中，其自身的艺术性在一定程度上被弱化了。

（二）广义的概念

黑白画的范围很大，包括黑白版画、印章图案、黑白插图、素描、水墨以及黑白图案和黑白装饰画等。虽然并没有把它当成传统基础课程中独立的一门，但在高校专业教学创作中却发挥着最基础最根本的作用，它不仅与黑白版画息息相关，更是影响着传统素描、速写、色彩的形式语言。作为一种特殊的绘画形式，黑白画语言系统的建构也遵循现代绘画造型的基本规律，也是以点、线、面为基础，在这之上结合黑白灰的组织、情感的表现等方式，对画面进行再创造。从旧石器时代的岩画、壁画到后来的黑白线描、黑白版画以及黑白装饰画，再到现代的黑白丙烯画、黑白手绘稿等，都可称为黑白画，黑白画不仅是造型的基础手段，也是一种独立的绘画语言。

从很多黑白画作品我们不难看出，黑白画具有高度的概括性，是一种独立的艺术语言，黑与白的关系相互浸润，相互影响，达到一种黑与白的视觉力量。同时，如何运用黑白关系来进行构图的创造也是创作者永远避不开的问题，构图虽是抽象的，但是也并不是完全凭感觉与经验，我们可以用包含许多对立的因素来进行相互作用，例如图与底、明与暗、平面与立体、视角与引向、动视与静态等，使它们在画面中安排取舍达到和谐统一，逐步形成理想的构图。

二、黑白画中基础构图理论

不管是什么样的艺术，我们都需要去学习它一些共性的理论知识，然后把知识进行合理应用，对于黑白画中的构图意识，也是有一定规则和规律的。比如我们可以把我们看到的所有表面的东西，归纳为形状来去考虑，尤其是一个偏具象的作品，它可能会被它的质感、肌理、颜色以及作者想要迫切表达某个形象的心情所干扰，从而影响作者对形状的判断。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管作品是具象还是抽象，我们都要把里面的形状给总结出来，抛开这些颜色肌理等具象的表达内容对我们视觉的干扰，把它们进行概况和归纳。从绘画的角度来说，概括是将肉眼所见的世间万物，经过艺术家的分析、总结，进行取舍，达到一定的艺术审美的方式。对于黑白画，我们无法用丰富的色彩来进行绘制，所以，黑白的概括就显得特别重要。例如在我们的黑白作品当中，善于抓住形象的主要特征，删繁求简，画面上只要极其简练的形象，去除过多的灰色调子和凌乱的细节，把复杂的形态用黑白体块来进行概括，力求达到黑白对比强烈明快的艺术效果。灵活运用点、线、面多种形式的表现方式，使画面黑、白、灰变化丰富，虚实层次错落有致，疏密空白安排得体，在形象上进行夸张、取舍、变形，并竭力使画有情趣，有节奏，有韵律，具备较强的装饰性。而归纳就是将不同属性的视觉符号和图案语言进行整理，形成个性鲜明，具有一定意味的艺术作品。归纳可以让画面更统一，黑白的变化使画面更具冲击力。不仅如此，在我们形态构图当中，分割与合并也是我们常用的造型方法。对于形状，首先是正负形，正负形在整个画面的分割当中都是同等重要的，一个好的画面，正形是比较大的，能压得住画面的一个大的体量，这样画面会显得比较饱满，然后再把画面内容进行排队，有主次之分，这个主次可以体现在数量、大小、远近、位置等上面，这样的画面往往有一些例如方形、圆形、三角等几何形体的倾向，或者有点线的元素，这些形状上的不同，放在一起就会产生一种韵律感。在进行分割的基础上，对画面的合并可以使画面更完整统一，黑白的节奏关系更协调，不至于显得凌乱。我们合并的方式也有很多种，比如黑白色块的合并，画面的合并等。在构图当中，还有对比和统一，两者存在着矛盾但是又相互依存。我们常说，在对比中寻求统一，在统一中又有变化，黑与白的色彩对比关系又能够融合到构图当中，产生黑中有白，白中有黑，黑白转换的构图。有些构图还需要寻求一种均衡感，这种均衡感更多的是心理层面上的，画面虽然是不对称的，但在心理上又是对等的，是形体不同而等重的。例如一个高而大的主体位于画面中心，左右两侧可以安排两个副体，目的除了可以丰富画面外，两侧的图形会向内产生一个挤压的力量，而中间形态的扩张感就会被两侧图形向内的挤压力所抵消，从而形成画面的一个统一的力量感。最后，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以尝试不同材料来表现黑白的构图关系，例如毛笔、手绘软件，马克笔等，让画面在变化中又有统一。

三、依形构图，依内容构图的常用方式

一幅好的作品并不是统一的构图法能够解决的，在有限的经验之上是无限的创意，构图应该依据画面形象和表现内容，依形构图，依据作品思想情感来构图，才能发挥无限创意。

对于比较复杂的画面，特别是表现群体为目的的作品，我们旧的构图法可能也无济于事，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作者的智慧，我们可以在突出主要形体的同时，把其他众多的形体来进行分组，使之进行群化，各个组在画面中有间隔但是不间断，从而保持有机的联系，这样多而不散，散而不乱的构图关系就完成了。如果一个单体或多个主要形体，如果想把它放在画面较远的空间中，那么我们可以把画面四周进行形体的群化，遮住左右或者四周，留出一定空间来突出主体形象，使观者从细缝中去寻找，让观者的视线在画面中停留更久，这种距离的透视关系，再加上似有似无的遮挡，让画面构图更加充满意味。

主体图形，画面中心视觉凝聚力会更强，我们可以把主体物放在画面中心，如果背景内容比较多，可以把主体物画大一些，形成绝对中心点。当主体与其他必须表现的副体联系紧密形成块面的时候，我们最好舍弃其他复杂或者不再添加太复杂的背景，让主体块面再结合黑白的变化，形成绝对的视觉冲击力，抓住人们的眼球，这种画面对作品思想情感和所要表达的内容更有力直接。例如当我们想要表现母亲想要拥抱自己的孩子，我们可以把分散的母亲形象与孩子进行组合，底部形象绘制成一个黑色团块，块形的下部分基本全黑而且加宽，这样使画面具备很强的稳定性，这个团块就是复合主体，你无法把母亲与孩子随意迁移开来，而且可以把背景进行省略，更好地突出主体，根据主题内容与情感表达来用更多的笔触去刻画母亲坚实的臂膀和面部表情。这种上窄下宽，整体概括与局部刻画，黑与白的对比等构图方式能够让画面具有较强的视觉冲击力和表达更多的情感。就像柯勒惠之刻刀下的母亲们一样，屹立不倒，坚如磐石。

对称，是人类在绘画艺术与建筑中最喜爱最常用的一种构图形式，左右对称给人一种庄重感，特别在古建筑中，艺术家们很喜欢用绝对对称来去显示建筑的庄严雄伟。现在我们依然喜欢对称，人类世界与大自然也都充满了对称事物，但是在当代艺术设计中，人们对对称的感受发生了变化，人们不再追求绝对对称，而是相对对称，在让画面具有安定稳固的同时，又避免画面的呆板。例如画面中如果有两个主体图形，可以让两者形态有所变化，如高低、动静的变化等，在一些细节处理上，我们还可以用点、线、面的疏密关系使画面的明度有所变化，这样可以使我们的构图在对称中又有变化，使画面更灵动有趣。

在画面中，同样面积的图形，在上部分的图形要比在下部分的图形在视觉上重量感要更强。就像埃菲尔铁塔或者金字塔一样，下面宽宽的，上面尖尖的，呈现出一种恒久的稳定。所以在画面中，图案下部分要加宽加厚，这样画面上下构图的时候才能稳定，特别使上部分用以表现更多细节与内容的时候，下部分才能负担的了上部的重量。就黑白关系上，还可以上部分白色多一些，多进行细节刻画，下部分黑色可以多一些，起到一个托底的作用。

在黑白画中，如果画面绝对进行两半的分割，会使画面不够统一，容易产生割裂感，所以如果你想进行画面或上下或左右的构图，我们可以把分割线破开，可以利用画面内容来打破打分割线。例如在一幅描绘飞鸟与湖泊的上下分割作品中，可以把飞鸟翅膀的一部分处于黑色块湖泊中，并进行黑白转化，湖泊周围的树枝也可以冲破分割线，直冲天际，也可以使黑色湖泊中白色的波光粼粼与白色天空相交融等。这些都是提升画面细节，打破绝对分割的好方法。

在画面中，如果人物很多，那么我们可以将主要描绘对象进行突出，例如变高变大，或者细节描绘多一些，让主体与副体区分出明度对比，或者将副体进行组团，简化背景等，使之与主体有所区分，有“万绿丛中一点红”与此同一意味。当然，也有不分主次的群像构图，这种构图看起来有很多主体，他们或集中或分散的分布在画面中。

黑白画中，我们都知道黑的重要性，但是对于白色所处地位依旧认识不清，白色与黑色是共生关系，没有白色就没有黑色。如何留白也是在构图中相当重要的，黑与白也决定了图形的形状，好的空白处理也能够和黑色一样，更好更充分的来表现画面内容。但是空白并不是空无一物的留白，我们要依据整体内容，和黑色进行配合。中国画讲究意境，有形式的意味也可以用留白来处理，供人们来想象，构图的疏密布置恰到好处，也体现了黑与白的对比关系，从密集到稀疏，形成了视觉的线性牵引，引导人们的视觉纵观全幅，最终落在画面内容的中心点。空白从单纯的画面内容到作品情感，或如白雪一样寒冷，或代表未知的远方，又如同空荡凄凉的内心，空白可以把画面形式的意味填满。

线条，主要可以分为直线和曲线。直线具有稳重、端庄、男性之美，斜线与曲线的分割要比垂直的线的分割更有动势，线条的粗细、长短的变化也会对画面产生节奏的变化，再依据线的粗细长短变化，能够把黑白画的平面感转化为更有深度的空间关系，那么我们就可以根据这一特点，再依据具体形体来进行画面的构成。

四、结语

我们也可以在摄影作品当中总结出一些构图方法，比如九宫格分析法，横向竖向的把画面切割成三等份，交织成四个点，单从构图位置上来说就是画面中心相对合适的位置，如果放在中间会呆板，放在边上就会不平衡，画面内容处理不好又容易空洞。

但是说到这里，我们又要开始警醒，如果一味追求构图，就容易落入相对传统与中庸的构图方式，我们要明白，在我们的黑白画构图当中，处于画面中心的不单单是具体什么内容，而是黑白画面带给我们的心理感受处于什么样的位置。

不管是对于物体朝向问题，比如说都是三角形，它们的朝向不一致，还是画面的分割与再拼合，都给画面增添了许多活力。这些最基本的构图方法，都来源于现代主义当中的形式主义理论。但是，在很长的一段时期里，对于形式美的研究，对于构图都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从写实艺术到追求对自我的感受，但好像又恰恰忘了形式，真诚的感受是艺术的灵魂，但是这种感受如何表达，它需要一定的艺术要求，过去我们相信内容决定形式，但却忘了形式也可以决定内容，它们是共生共赢的关系。而形式美的表现之一，就是我们的构图关系。黑白画因自身色彩的局限性，只能通过无限的形式感构图来更好地表现画面，这也恰恰成为黑白画的魅力所在。无论是从写实还是到想象，我们要有画面的构图意识；无论是具象作品还是抽象作品，我们都要建立强烈构成美的意识。我们需要持续灌输，逐步建立这种理性分析画面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