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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情抒怀书信第一人——司马迁《报任安书》

时间:2024-05-20

撰文=张敏

中国历史上,司马迁无疑是最具抒情性的。鲁迅曾将《史记》的成就归纳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这从某一方面说明了能拿来与司马迁相比较的人物,恐怕只有屈原了。不过,屈原是绝对的诗人。诗自然是抒情的、主观的、个人化的,但笔者所推崇的司马迁式的抒情,是从积极入世又超越世俗的对比中而来的悲情抒怀,是史诗式的悲剧抒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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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汉对匈奴作战时期,将军李陵因为兵败投降使汉武帝大怒,司马迁替李陵辩护了几句,却未料遭受宫刑惩罚。受刑之后的司马迁经历了痛苦的内心抉择,最终,他将自己超越生死的精神胜利过程告诉了好友任安,遂有了《报任安书》这封千年以来始终站在《史记》背后的书信。

信中,司马迁向任安历数十种“耻辱”,并突出“腐刑”的不堪忍受。

太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其次不辱理色,其次不辱辞令,其次诎体受辱,其次易服受辱,其次关木索、被箠楚受辱,其次剔毛发、婴金铁受辱,其次毁肌肤、断肢体受辱,最下腐刑极矣!

将自己的遭遇和内心的受创程度做了最直接的说明,而一旦受腐刑,必然“且负下未易居,下流多谤议”“重为乡党戮笑,污辱先人,亦何面目复上父母之丘墓乎?虽累百世,垢弥甚耳!”。

士可杀不可辱,在想要维护自己史官的尊严而不能时,我们似乎能感受到那声在尊严殆尽、沦落不堪的矛盾和痛苦中的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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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迁是想过一死了之的,受辱的悲情是装不出来的,那些不满情绪也不是为了写一封有起承转合的漂亮书信而做的铺垫。只是他在写李陵事件的过程、受辱的经历,在一遍遍书写绝望时,希望不知何时从中迸发了出来,一种逆境中的求生欲在他心中升腾而起,他笔锋一转写下了那句流传千古的名言: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

这句话是他生死观的显现,不畏死,但要死得其所。当他明白了这一点,他就胜利了。

王小波曾在小说《我在荒岛上迎接黎明》中写到:“我忽然泪如雨下,但是我心底在欢歌,有一柄有弹性的长剑从我胸中穿过,带来了剧痛似的巨大感,这是我一生最美好的时刻,我站在那一个门坎上,从此我将和永恒连接起,因为确确实实地知道我已经胜利,所以那些燃烧的字句就在我眼前出现,在我耳中轰鸣。这是一首胜利之歌,音韵铿锵,犹如一支乐曲。”

司马迁一定懂这种喜悦和胜利的。在后文中,他列举八种倜傥之人发愤著书的例子,一个接一个,一例接一例,文字语言上排比阔绰,一股奔涌的气势迎面而来。终于总结而出: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

志存高远,岂会拘泥于眼前所辱,他再也不在乎同时代任何人的异样眼光了,因为他面对的是未来,是真正能与自己对话之人。

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底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来者。乃如左丘无目,孙子断足,终不可用,退而论书策,以舒其愤,思垂空文以自见。仆窃不逊,近自托于无能之辞,网罗天下放失旧闻,略考其行事,综其终始,稽其成败兴坏之纪,上计轩辕,下至于兹,为十表,本纪十二,书八章,世家三十,列传七十,凡百三十篇。亦欲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

司马迁身上本身就具有英雄末路般的悲壮之感,所以他崇拜英雄,否则他不会在《史记》中为项羽写本纪;他也肯定个人的意识斗争,否则他不会在历史的叙述方式上独树一帜。《史记》因纪传体形式开写史先河而影响深远,《报任安书》中司马迁这位史官的受辱经历更是为其增加了许多传奇色彩成分。而关于那位收信人任安的经历,也非常值得一提。

任安一生历经坎坷,少年贫困,后得益于大将军卫青的提携举荐,升为益州刺史。但在汉武帝晚年著名的“巫蛊之祸”中,他因为接受太子刘据发兵造反的命令(受命但按兵未动),后被汉武帝认为有不忠之心,论罪腰斩。

就在任安入狱临刑前,司马迁写了这封《报任安书》。想来如果没有司马迁,任安只是一位被汉武帝一句“有二心”而盖棺定罪的非正面官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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