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馗的颜值

清 佚名《丰绥先兆图》（局部）128.2×49.3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东汉以来，品评人物有两大标准，一个是“容止”，一个是“精神”。长得不端正，是不能上朝做官的。官员颜值代表国家形象，颜值即真理。

历史上有很多因为颜值不够产生的悲剧，被评为“丑绝”的左思就是典型代表。《世说新语》给了掷地有声的五个字——“左太冲丑绝”。

但左思不是一个轻易向命运低头的人，目睹潘安华车出行，收获迷娘迷妹围观赞美，满载花果而归，不禁心生艳羡，想起他爹说的才华立世，心里就琢磨，我《三都赋》整得洛阳纸贵，才华是没问题的，出去立一下吧，便也弄了一辆车，华服而出，没想到京都老大娘们“齐共乱唾之”，收获了一身口水，飞驰回家了事。

比起左思，更不幸的是钟馗。

相貌奇丑，是钟馗的一大标志：

豹头虬髯，目如环，鼻如钩，耳如钟，头戴乌纱帽，脚着黑朝鞋，身穿大红袍，右手执剑，左手捉鬼，怒目而视，一副威风凛凛、正气凛然的模样。

虽然颜值近乎为零，但钟馗才华横溢、满腹经纶。唐武德(618～627 年)元年，钟馗进京赶考，作文五篇，名为《瀛州待宴》五篇，惊动了主考官，称其为“奇才”，将钟馗取为贡士第一名。殿试的时候，唐高祖李渊厌恶钟馗相貌，使其状元落选。性格刚烈的钟馗一怒之下，一头撞在殿柱上，当场气绝。惨案发生后，朝野哗然。

唐高祖十分自责，于是按照状元的礼节厚葬了钟馗，并且追封他为“驱魔大神”。

左图：清 佚名《丰绥先兆图》128.2×49.3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右图：清 罗聘《醉钟馗图》 绢本设色70.5×36.1cm 弗利尔美术馆藏

李可染 《钟馗嫁妹图》 立轴 纸本 设色 42×60cm自跋：钟进士送妹图一九五一年 秋九月可染戏写

关于钟馗的相貌，《钟馗全传》中说，钟馗状如妖怪，被张让夫妇“疑是石马精，不肯留宿”。晚唐就有人被送外号“温钟馗”，不用说了，就是丑得像钟馗。他就是花间派诗词鼻祖、大才子温庭筠，他才华横溢，又称“温八叉”，据说能“八叉手成八韵”，即做八次拱手的时间就能写好16 句诗，很多人高价请他代考。他长得像抓鬼的大神钟馗，以至于有人调侃他的画像挂在门上可以避邪，挂在床头可以避孕。后来他有个孙子，想到某位刺史门下做个门客，结果当面被拒，原因是长得太像爷爷温庭筠了，又是个“温钟馗”。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有一幅《丰绥先兆图》，画中钟馗身着朱袍,以四鬼为座,拿下乌帽揽镜自照,蝙蝠翱翔于上方。一般的钟馗作品都会把他刻画得极其凶恶，但是在这幅画中，抓到了几个小鬼的钟馗却对镜自怜了起来。从他的神情来看，他似乎对自己的面相十分懊恼：而被钟馗压坐在身下的小鬼们也没有脸露惧色。它们无奈地看着照镜子的钟馗，神态中甚至有一丝同情……

《钟馗全传》中钟馗乃武曲星托生，获玉帝赐宝剑与神笔，任阴阳降妖都元帅，“收天下之妖魔”。明《庆丰年五鬼闹钟馗》杂剧中，钟馗亦被封为判官，奉上帝之命，“管领天下邪魔鬼怪”。到清代《斩鬼传》中，钟馗没有了宝剑与神笔，但却是较具有人性的斩鬼使者。

《斩鬼传》和《平鬼传》中，钟馗撞阶而死后，好友杜平将他安葬。在阴间的钟馗念及自己的妹妹还未出家，又感激杜平的恩情，于是毅然决然地冲破阳间与阴间之间的隔阂，回到人间亲自送妹妹嫁给杜平，了却生前心愿，“钟馗嫁妹”由此而来。

关于钟馗来历的传说有很多，但不管怎么演绎，相貌丑陋是钟馗始终不变的特征。古人曾认为要想除妖降魔，必须以恶制恶、以凶御凶，于是在我国古代的傩文化中便出现了恶鬼的“傩面具”。钟馗的面相正是由这种面具而来，基于降妖除魔的需要，丑陋正是钟馗必不可少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