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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诗品·自然》对西方写实油画鉴赏的启示

时间:2024-05-20

赵紫圆

唐代司空图的《二十四诗品》是中国古代美学的代表作,具有丰富的美学价值。《二十四诗品》的作者司空图深受道家哲学的影响,他以道家哲学为指导论述了二十四种审美风格,其中“自然”这一美学风格尤其有着重要意义。“自然”在古代汉语中的意思是:事物自己本来这样,随自身的特质、不勉强的自己成就自己。这一解释体现了中国古人对“自然”的理解。其实自老庄哲学以来“自然”就成为中国人的一个长远的追求,这种追求浸润在中国人的人生态度与审美品味中,成为中国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早在《老子》中就提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里提出天、地、人乃至整个宇宙都遵循自然而然的规律。庄子在继承和发展老子的“道法自然”的观点的同时,进一步阐述了以“自然”为美的思想,在《庄子》中提出了“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这里也在强调未经修饰的朴素的自然美。于是在道家哲学指导下写成的《二十四诗品》中的《自然》虽然是单独的一品,但是“自然”这一美学思想其实被作者不自觉地渗透在整部作品中。

在《二十四诗品》中开篇的“俯拾即是,不取诸邻。俱到适往,著手成春”[1]便在强调美的事物应顺应自然,日常生活中诗歌创作的题材到处都是,诗人不必苦思冥想,也不需要堆砌典故、苦苦搜寻、穿凿附会。“如逢花开,如瞻岁新。真与不夺,强得易贫”“真”即自然之真,这句话是老庄哲学思想的一脉相承,提出既不能万事不作为、万事无所求,但又不能“强得”即刻意追求,在老子看来只有保证一个良好的、平和的状态,才能顺应自然、功成事遂。“幽人空山,过雨采蘋。薄言情悟,悠悠天钧。”这句更多的是在描述一种自然而然的情景交融的状态,表达作者在创作过程中应将主观情感与客观景物达到一个完美的和谐既要使真情实感充实内心、自然流露,达到感性与理性的完美统一。通过阅读理解通篇文章,我们可以简单概括作者所说的“自然”是一种既不完全受理性支配穿凿附会、刻意追求,又不放任感性肆意发挥、无所作为,而是在这两种状态之间达到了一个平衡。

笔者认为在写实油画语言技法中也讲究“自然”。过分的精细加工会使油画丧失生动性,需要在理性上注入一定的激情。但过度的感性,如果只注重艺术家内心情感的宣泄又会偏离写实绘画的内涵。文艺复兴时期学者瓦萨里也曾经说过“产生这种效果要有一定的距离,它也常常在能引起所有人一阵突然的艺术激情的速写上见到,速写只用几笔便表现一种观念,而认真做出的效果和过分雕琢有时会使那些在工作时从来不能离开作品的人失去力量和技巧”[2]这里的“产生这种效果”指的是绘画作品中的美与力量,这句话深刻地说出了艺术创作需要激情,过度关注客观事物只顾描摹自然,会使艺术作品丧失美感。卓越的艺术家所推崇的是将灵感想象力与高度理性同等重视,而拒绝纯粹仆人般的描摹技巧。小心翼翼地描摹只是一般工匠的制作标准,而且只要画家有足够的耐心、爱好以及一双好眼睛,就能创作出精雕细琢的作品,这些作品目光所及看起来都极其完美,但其实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观众的想象力。只有真正的艺术家才在作画过程中极其轻松自如、张弛有度,使得观众在观看时仿佛这些是画家在没有什么努力以及技巧的情况下顺其自然地完成的。既遵循严格的结构,又有紧有松、富于节奏感,同时也带动了观者的情绪。

精细描摹比自如挥洒更容易达到,“自然”一词听起来好像顺其自然,简简单单就能达到但其实不然。正如皎然曾在《诗式》所云:“取境之时,须至难至险,始见奇句,成篇之后,观其气貌,有似等闲,不思而得,此高手也。”许多油画大师在早期的风格中细腻工整略显拘谨,越往后期风格才越显得放松自如,这是一个共有的现象,也说明了油画创作中达到“自然”并不是容易的。例如,提香早期作品就有精雕细刻的风格,那是一种用精致和难以置信的勤奋绘制而成,因此作画十分缓慢,但即使他作画如此缓慢,也要在结束时在高光以及暗部留下笔触来掩盖他下了很多苦工的印象。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可以穿凿附会并非高明之举,画面中总需要一些放松的部分使作品显得灵动。到了晚年,提香用笔更加放松、老辣,需要保持一定距离才能观看,看似漫不经心画成实则是在积累了大量的创作积累后对于绘画中的理性成分,透视、解剖,光影有了深入了解后再注以艺术家的激情审美趣味而达到的一种返璞归真的状态,这种生动自然的作品才恰恰能表现出艺术家的不凡的创作才能。

有一个大师笔者认为其绘画风格无论从创作题材还是绘画风格上来说颇具“自然”的风味。他就是西班牙画家委拉斯凯兹。委拉斯凯兹自幼喜爱绘画,并师从具有人文思想的画家老赫列拉和柏切柯,他们重视塑造劳动人民形象的思想对委拉斯凯兹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因此在他艺术生涯的早期创作了大量的反映下层人民生活的绘画作品。这些创作题材都来源于日常生活的“俯拾即是”,刻画生动逼真,画风质朴平易近人且注重人物精神世界的刻画。1623 年,委拉斯凯兹成为宫廷画家,但即使是为皇亲国戚创作肖像他也没有矫揉造作的美化成分,而是忠于人物本来的形象特征。最著名的便是《教皇英诺森十世》,丝毫没有歌颂之意反而很真实,一切看起来浑然天成毫不生硬做作。即使今日我们在看这幅画时也仍然能相信画中的人曾存活于世上,因为太真实自然了。委拉斯凯兹在油画语言方面不同于鲁本斯的豪华亮丽、明亮活泼富于激情,也不同于伦勃朗的深沉厚重、苍劲有力,而是画面看起来色彩典雅、耐人寻味,用笔方面时而奔放洒脱时而又严谨沉着,笔法多变松弛有度,看起来宛若天成。无论在取材、刻画还是艺术语言方面笔者认为委拉斯凯兹都足担当“自然”二字。还有一个艺术家也不得不提及一下那就是以风景画著称的柯罗,之所以这里提出柯罗,是因为柯罗作为一个关键性的人物推动了法国的风景画由历史风景画向现实风景画转变,他的作品不同于传统的历史风景画的精雕细琢,也不同于在他之后的印象派风景画的注重表达,而是情景交融、浑然天成。当柯罗进入当时著名的风景画家米萨隆的工作室学习时,这位艺术家就教导柯罗“去吧,在自然的怀抱里观察思索,把你对自然的真正感受画下来,其实,画画不过如此……”老师的教导培养了柯罗对大自然敏锐的观察能力与热爱并体现在柯罗的艺术作品中。随着经常的对景写生使得柯罗的作品越来越摆脱了古典主义那种褐色的调子,并开始注意将自然界当中的色彩感生动性融入绘画,将自己的感受同自然界美丽的景色结合起来,笔触也逐渐放松起来,其画风也日渐成熟。柯罗一改古典风景画派精工细作的细腻笔触而是根据所要表现的对象的不同而采用不同的笔法,如扫、点、勾、提等。他画的树枝与树叶笔法灵动而多变、虚实相生、精彩绝伦、富于节奏感。他的作品大多呈现出一种优雅的银灰色的调子,朴实无华且包含着对大自然的讴歌与赞美,平凡的自然景色在柯罗的笔下被描绘得优美宁静。多年的外景写生经验使他的无论用笔还是用色都看起来宛若天成、恰如其分,真情实感在描绘的自然景物中自然流露,就像王夫之所说的:“含情而能达,会景而生心”,因此笔者也认为它足以担当“自然”二字。其实除了这里所提到的两位艺术家,17-18 世纪西方美术整体的绘画风格发生了很大转变,既不同于文艺复兴时期重制作的瓷般光滑的画作风格又不同于后来的印象派重表达的即时创作的速写趣味,这段时期在整个西方绘画长河中处在一个过渡阶段,也涌现了许多优秀的西方写实画家,其在表现技法上也都很自然,但这里由于篇幅有限就不做逐一介绍。

总体来说对《二十四诗品》我们已经有了广泛而深入的研究,但大多数属于理论研究,也很少用这一审美内涵来观照西方写实绘画表现语言,其实无论是东方的“自然”,还是西方绘画中理性与激情的统一,本质上都是人不断追求自我实现的超越性过程,也是一种不断完善的审美形式。通过将东方美学内涵延伸到西方绘画方面能使我们在思考问题时有另一种眼光,也让我们有全新的角度来认识西方写实绘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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