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0
王丽艳 孙晓新
(长春师范大学,吉林 长春,130032)
从广义上讲女性主义可以概括为以消除性别歧视,实现两性平等为目标的社会运动以及由此产生的思想和文化领域的革命。从狭义来看女性主义是以性别视角来看待、处理问题的方法论原则。[1]众所周知,西方的女性主义发展经历了三个阶段。1791年,奥林普·德古热发表著名的《妇女和女性市民的权利宣言》,标志着女权运动的第一次兴起。随着工业革命的发展和女性教育程度的不断提高,女性主义运动在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迎来了第一次浪潮。20世纪初期到50年代,这一时期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殖民体系迅速瓦解,女性主义在这一动荡时期取得了长足的发展。1919年,伍尔夫发表了女性主义的奠基之作《一间自己的屋子》。波伏娃在1949年出版的《第二性》,被誉为西方女性主义的圣经。一般认为,20世纪60年代到80年代初期是西方女性主义运动的第二次思潮。1992年,丽贝卡·沃克在杂志《女士》上发表了《成为第三次浪潮》的文章,“第三次浪潮”这一提法逐渐被学界接受。女性主义的第三次浪潮深受后现代主义和后结构主义的影响,主张解构单一的男女二元理论,认为性别问题包含黑人与白人、男性与女性、同性恋等多元因素,因此对于社会性别的考察要把阶级、种族、国家、族群等因素纳入考量范围。女性主义关注女性的境遇、存在、主体意识及女性的身份等问题。在与后现代理论的交流对话中,女性主义从热衷女性主体的自由选择问题转向身份的多元化与流动性,旨在促进全体女性甚至全人类,从一切压抑和束缚中解放出来。后现代女性主义对传统女性主义理论的突破和创新,源于对男性理论策略性的改造和运用,其中女性意识作为女性的主体意识,其特点为既追求男女平权又关照女性特质。女性意识是指女性作为社会的人,通过感觉、思维等各种心理过程对客观世界和对我全部认识的总和。[2]在电影叙事层面女性意识表现为女性对“自我”的发现,主体性是“自我”最核心的部分,笔者对电影中女性移民形象的分析主要从女性角色的女性意识出发,以女性的眼光来审视女性形象的“自我”、确定其自身的生命意义、本质和社会地位;同时从女性的立场出发来审视外部世界,对其加以富于女性生命特色的理解和探究。[3]
美国是一个主要由移民建立起来的国家,在美国实现其现代化过程中,来自不同国家、不同地域的移民发挥了巨大作用,可以说移民为美国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也推动着美国文化的自我更新。没有这些不同族裔的移民,就没有美国的现代化历史。可以说,移民在美国社会中占据着重要位置。除了早期的黑奴,或是政治犯因政治问题遭驱逐流亡以外,地球上每个区域都有离乡背井到美国寻梦的族群。移民作为外来族群在风俗、文化和宗教信仰等方面与移入国之间都存在着差异,移民的融入问题是个普遍性的话题。作为人类特有媒介的电影,一直在关注移民群体的生活状况及其融入问题,众多的移民形象被搬上银幕。最早出现在银幕上的是美国黑人移民形象,从20世纪20年代电影《汤姆叔叔的小屋》《一个国家的诞生》中的黑人奴隶形象,到20世纪30—40年代黑人妇女形象开始出现的比较多。这一时期的黑人女性形象往往是白人主角家里的保姆、佣人和厨师,身材肥大,穿着粗布衣服,态度谦卑,神态平和。值得一提的是,黑人女演员哈蒂·麦克丹尼尔凭借《乱世佳人》中黑人嬷嬷的形象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女配角。[4]进入新世纪,随着国内拉美裔移民数量的增长,拉美裔移民在移民群体中占据着绝对份额。拉美裔移民不仅在美国新移民中数量众多,且有相当一部分是非法移民。《穿越国境》《边境》等电影对于这些非法移民群体的命运都呈现出极大的关注,特别是对女性非法移民影像的展现,其主题内涵极其复杂。与此同时,美国电影中的华人女性移民形象伴随北美华裔文学的发展也不断丰富起来,从影响深远的《喜福会》到新世纪的《内布拉斯加公主》《千年敬祈》,都从不同的视角展现了女性华人移民的生活境遇和人生故事。新世纪的美国电影塑造了大量的女性移民形象,从《希腊婚礼》的图拉、《移民》的艾娃到《布鲁克林》的艾莉丝,美国电影中的女性移民影像呈现出更加多元化的趋势,展现了不同年龄、国籍、族裔女性移民独特的生命体验。
美国电影在主流话语与边缘话语的互动中重新诠释了特定年代的移民现实, 向我们展现了众多女性移民的人生境遇,从女性主义的视角分析《内布拉斯加公主》《穿越国境》《移民》《边境》《布鲁克林》等影片中的女性移民形象,探讨新世纪美国电影中女性移民的女性意识及自身的成长蜕变。
1. 困境中的觉醒
电影《移民》由詹姆士·格雷执导,美国韦恩斯坦国际影业发行的119分钟剧情影片。该片于2013年上映,影片背景是1921年的纽约,女主人公艾娃受过良好的教育,与妹妹离开自己的祖国波兰前往纽约,艾娃憧憬着到美国之后组织家庭结婚生子的幸福生活。但是妹妹玛格达在半路上因肺结核而被隔离艾利斯岛的医院中,艾娃也因签证官拒签而未通行。后来艾娃在皮条客布鲁诺的帮助下来到纽约,才发现现实远没有想象那么美好。但为了救妹妹,艾娃不得不屈从与布鲁诺,忍辱成了妓女。长期以来,在男权文化的统治之下,女性是被放逐和他者化的,女性始终扮演着男性“一根肋骨”的角色,为了生存,她们不得不屈从于现有秩序,正如《移民》这部影片中塑造的众多生活在社会底层被男权社会不断边缘化的妓女形象,她们对待布鲁诺的态度是依赖和惧怕,在男权意识的重压之下,她们的身心饱受虐待与苦难的折磨,看不到出路,她们的女性意识被压抑和束缚着。魔术师奥兰多的出现,点亮了艾娃的一丝希望。艾娃也开始重新打量自身和周围的一切。当艾娃对布鲁诺说出“我不喜欢你,我恨你,我也恨我自己”的时候,就萌发了思考和把握自己命运的意识,体现了女性主体意识的觉醒。奥兰多在某种程度上象征着艾娃的美国梦,可悲的是,奥兰多在与布鲁诺的一次争斗中被误杀,奥兰多的死也标志着艾娃美国梦的破灭。影片的最后,艾娃和妹妹乘船离开了这个伤心地。艾娃的美国梦破灭了,但她不畏艰辛搭救妹妹所展现出的脱离男性庇护,依靠自身力量摆脱困境的坚毅和勇气,也昭示着她的女性意识。由王颖执导的《内布拉斯加公主》同样是一个关于女性心理意识变革的故事,影片中的北京女孩萨沙怀着身孕在美国寻找孩子的父亲,地铁站、街头、餐馆、医院这些场景的切换无不体现着女孩内心的焦虑。父亲形象的缺席不仅意味着男权对女性命运影响的减弱,也反映出影片试图从女性自身、两性关系以及社会大环境等方面探讨影响女性命运的原因。萨沙最后在空旷的场地中抚摸肚子的画面让人印象深刻,在旧金山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萨沙开始反思自己的生活与未来,这是一场女性意识的内在变革,不仅展现了萨沙的内心世界,也象征着萨沙女性意识的苏醒。
2. 压迫与驱逐下的反抗
进入21世纪以来,由于美国经济的疲软以及911恐怖袭击事件给美国本土带来的巨大冲击,这一时期的美国电影也反映了这种转变,出现了大量的女性非法移民形象。如2007年上映的影片《人生访客》,女主人公穆娜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叙利亚非法移民,她因急于挽救被捕的儿子而进入到男主人公沃特的生活,并与沃特产生了一种彼此理解的情愫。穆娜被赋予母亲、恋人和非法移民这三重身份。她的人生际遇展现了女性在这多重身份中的生存困境、内心焦虑以及对命运的抗争。2009年上映的《穿越国境》讲述了供职于洛杉矶移民海关执法局的麦克斯·布罗根在一次突袭某制衣厂的行动中抓捕了一名年轻的墨西哥偷渡女子玛利亚,对方求他帮忙照顾自己的儿子。好心的麦克斯将玛利亚的儿子送回墨西哥与家人团聚,却发现被遣返回墨西哥的玛利亚并没有回家。在影片的最后,美国警察在边境线上发现了玛利亚的尸体;持旅游签证入美的澳大利亚女孩克莱尔为在短期内获取绿卡,实现明星梦,不得不成为洛杉矶移民署职员科尔·弗兰克尔的短期情妇,后来事情败漏,科尔被抓,克莱尔也被要求限期离境;3岁就来到美国的穆斯林女孩塔斯利玛因自己的政治观点被警方逮捕,女孩为了弟弟妹妹能够继续留在美国,最终不得不踏上返乡之路。这部影片塑造了不同年龄、不同地域、不同民族的女性非法移民形象,从女性的自我价值实现与男权社会制约所产生的冲突入手,反映女性移民的艰难处境及内心的挣扎:单身母亲对孩子的爱,澳大利亚女孩对沦为情妇的自责以及穆斯林女孩对未来的迷茫。影片表现了她们不甘于自己的处境,试图通过寻求自身社会地位来证明自己生存的价值,以及在面对男权社会和西方霸权的双重压迫下所进行的抗争。在2014年上映的电影《边境》中,墨西哥人米格尔和荷西决定偷渡到美国,却在途中被卷入到美墨边境发生的一场复杂的凶杀案之中。米格尔的妻子宝琳娜为救丈夫,不得已找到蛇头偷渡美国。在偷渡的过程中,宝琳娜不仅被几个蛇头侮辱,还被绑架在一个车库里。影片表现了女性非法移民被侮辱、被损害的残酷生命体验,宝琳娜沦为性和暴力的牺牲品,成为性和暴力笼罩下的第二性,其根源还是性别关系领域中的权力统治格局,在男权社会下,女性移民仍没有摆脱边缘化的生活处境,女性移民凭借自身的力量,以强烈的女性自主意识在男权中心社会中进行着艰难的突围和反抗。
3. 抉择中的成长
从人类文化学的角度来看,成长是指心理上尚未成熟的人,在经历一系列生活的磨砺之后,逐渐走向人生成熟的阶段。在新世纪美国电影中有众多反映女性移民成长的影片,这些影片大多着重表现女性移民的心理历程和其女性意识的发展。《布鲁克林》是典型的美国主旋律电影,改编自爱尔兰作家科尔姆·托宾的同名小说。影片于2015年上映,主要讲述20世纪50年代以女主人公艾莉丝为代表的大批来到纽约布鲁克林的爱尔兰移民的生活经历和爱情抉择。艾莉丝是一个典型的爱尔兰小镇姑娘,性格内向,有些羞怯。在姐姐的安排下,艾莉丝来到美国,她经历了所有远离家乡的人都可能遇到的困难,遭受歧视、工作不顺利。最引人注目的是两段爱情:托尼,一个意大利后裔年轻人,在布鲁克林,他与艾莉丝相爱,在艾莉丝返乡之前,两人秘密结婚;吉姆,一个爱尔兰小镇的绅士,从未出过远门,在艾莉丝因姐姐去世回家的一段日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对吉姆这样说:“要是我离开爱尔兰之前就像现在这样好了,之前,我什么都没有,而现在我有了一份工作,还……”她虽然没说出口,但我们都知道,她想说她有了丈夫。这也是电影所表现的一个最重要主题:抉择,而抉择本身也是一种成长。影片中艾莉丝两次登上去往美国的渡轮,第一次登船时,艾莉丝还是一个懵懂无知充满离愁的小姑娘,第二次登船时,她已经成长为一个美艳女子,以教导者的身份传授给新女孩自己学到的东西。电影深刻探讨了女性移民在面对爱情和亲情时的两难抉择及心灵的成长,在被人揭穿已婚的事实后,艾莉丝以新的心态打量自身和周围的世界,萌生了思考并把握自己命运的意识。这种女性意识的成长,是一场源于女性心理意识深层次由内而外的变革,表现了女性自我价值意识的苏醒和主体性意识的增强。《爱上格蕾丝》讲述了出身底层华裔移民家庭的格蕾丝在一次上流社会派对中,被错认成上海一个显赫家族的继承人,结识了年轻有为的检察官安德鲁并坠入爱河的故事,影片向我们展现了格蕾丝女性意识的发展以及变化过程,格蕾丝收获爱情的过程也是女性通过自身坚持不懈地努力最终收获梦想的自我实现之旅。
美国电影对于女性移民形象的塑造已经有近百年的历史,早期移民电影中的女性主要为下层阶级、经济穷困的弱势女性,以及遭受侮辱和伤害的女性。进入新世纪,女性移民形象呈现出复杂化、多样化的转变。电影展现了社会环境、社会制度对女性移民命运的影响,记录了她们的生存境遇。这些女性移民虽然有着不同的生活方式和文化传统,但从出生之日就被赋予女儿、妻子、母亲这三种既定角色。[5]身份认同、语言障碍、经济问题等来美定居后衍生的问题更是限制和束缚了女性移民,受到既定角色和问题束缚的她们为了获得以男权为主导的美国社会体系的认可,竭尽全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电影将移民女性在生活中的痛苦、彷徨以及逐渐产生的反抗意识通过影像生动地呈现在我们面前,随着这些女性移民女性意识的觉醒,她们逐渐认识并肯定自我的价值,以正面进取的态度迎接挑战,为维护生命的存在和尊严进行不屈不挠的抗争,也在各种磨难中展现出热爱生命的态度。新世纪美国电影中在多元文化语境的时代背景下展现了长期处于双重边缘背景下的女性移民的生存困境以及她们对自我认同之路的探寻,通过描写女性移民逐步摆脱奴役实现自我真正自由的艰难历程,展现了女性顽强的生命力,女性只有建立起独立的自我意识和生存意识,才能促进自身的成长,从而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两性平等和共同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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