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期刊杂志

山西梆子流变阐原(二)

时间:2024-05-20

赵国蔺

在山西的四大梆子中,蒲州梆子毫无疑问应当是鼻祖。它与同州梆子同龄。我们统称未体制剧种。因为他们同源同种,原生腔调一致。其后少有不同是演变的结果。一般认为它形成于明末清初,遗憾的是还未发现确凿的明代记载的材料。现在我们所看到最早的材料应当是康熙年间的记载颇多,可见梆子腔那时已很成熟,演出繁荣,关于蒲州梆子在康熙年间记载的材料,我所见到的可列出如下三条:

1.明末康熙间人彭孙贻,写有《采茶歌》十二首,其之四写山西茶商的①。诗云:

山西茶商大马驮,驮金尽向埭头过。

蛮娘劝酒弋阳舞,边关夸调太平歌。

彭孙贻浙江海盐人,出身书香之家。其父明万历丙辰四十四年(1616)进士,官太仆卿,江西布政使。其弟孙遹,清顺治间进士,历官内阁中书,举博学鸿儒第一人,授编修,吏部侍郎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彭孙贻终身不仕,杜门奉养母亲。此诗应当写于海盐,大约在康熙十年至十二年间。诗的大意是说山西的茶商,用马驮着浙江海盐的茶叶如同驮着金银从坝上走过,途中遇唱戏,唱的是弋阳腔,剧目是:蛮娘劝酒,此剧当是《梅龙镇》,也叫《游龙戏凤》。内容是明正德皇帝私扮军爷游山西大同梅龙镇,爱上酒家女李凤姐,要凤姐敬酒,当凤姐得知军爷是皇帝时,敬酒讨封。何以知“蛮娘”是凤姐呢?清人钱德苍所编的《缀白裘》第十一集卷四收有一出弋阳腔梆子戏《二关》,其中有一段“京腔”(高腔)唱段,唱词中有“山西蛮子”,可知清代山西人被南方人称为“蛮子”,那么李凤姐是山西大同人,称“蛮娘”当自然之事。《梅龙镇》剧情有凤姐敬酒讨封之事。故“蛮娘劝酒弋阳舞”说的正是弋阳梆子腔所唱的《梅龙镇》一剧。最后一句“边关夸调太平歌”作何解?我以为是诗人为“蛮娘劝酒弋阳舞”作注,说明《梅龙镇》剧目的来源,来自“边关夸调太平歌”。明人沈宠绥《度曲须知》讲到,民歌俗曲,“虽非正音,仅名侉调”。所谓正音,当指昆腔。刘廷玑《在园杂志》说,“终以昆腔为正音”。所以“侉调”即指此剧,来源于梆子腔。清乾隆时人唐英在江西九江时,将梆子腔戏《巧换缘》改为昆曲剧目,让家班演出,其中有句词曰:“纵团圆是梆腔夸戏”。这也说明清人认为“梆子戏”为“夸戏”无疑。山西茶商所看到的弋阳梆子腔所演的是家乡的梆子腔剧目。何以知晓是家乡的梆子腔剧目呢?“太平”指山西太平县,即今襄汾县。后魏置,初名泰平县。北周改为太平,明清属平阳府。民国时改为汾城县。今名曰襄汾县,属临汾市。这样看来“太平歌”当指蒲州梆子。蒲州梆子是我省四大梆子的鼻祖,诗人所说“边关夸调太平歌”指“梅龙镇”,来自于蒲州梆子或山陕梆子的剧目。

2.康熙间人刘廷玑有一首诗云:“何妨倒尽中山酒,遮莫烧残半夜缸。孤笛横吹南部曲,悲笳频咽并州腔。”(《长笛集》)据谭正壁先生的《中国文学家大辞典》记述,刘廷玑,字玉衡,号在园。康熙十五年前后在世。工诗。大概与彭孙贻同时代人,康熙早期。刘廷玑这首诗的后两句很好理解,“孤笛横吹南部曲”,自然指昆曲而言。“胡笳频咽并州腔”,这“并州腔”指什么腔呢?有说是中路梆子。然而此时中路梆子还没有影子。恐怕连北路梆子也没有形成。那么应该是什么腔呢?我认为就是蒲州梆子。有证据可支撑,孔尚任的《平阳竹枝词》有“太行西北尽边声”。太行西北就是现在的晋中太原,太原又是省会,是山西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作为已经很活跃的蒲州梆子不可能不到太原扎根,成为其演出的基地,这是顺山顺水之事。况刘廷玑是辽宁人,做官在南方的浙江、江西等地。对昆腔当然熟悉。对山西梆子腔恐怕就生疏了,所以他以为在太原演出的山西地方戏便认为是“并州腔”,其实是由晋南北上的蒲州梆子。或者是刘廷玑的主观概括,这都有可能。

3.孔尚任在康熙三十九年(1760)以疑案而罢官,回到山东曲阜居住七年,后被其老朋友,在平阳做知府的刘棨请去为平阳府助修志书。第二年正月遇上平阳府民间文艺活动,有戏曲、民间社火玩艺,孔尚任观看后,有感而发,写了50首平阳“竹枝词”。其中有昆曲、有蒲州梆子,反映出当时平阳戏曲演出活动的盛况。尤其蒲剧的精妙卓绝,“秦声秦态最迷离”,可见何等感人。

以上三条材料基本反映出康熙六十年间,蒲剧活动的情况与影响。毫无疑问地说明,蒲剧早已流播晋中、太原成为其基地。从而孕育出了北路梆子,北路梆子又衍生出了中路梆子。

关于北路梆子和中路梆子的形成,现在的认识和理解还比较复杂。一种认为,蒲剧在晋中的流播,首先形成了中路梆子。流播在晋北或者说是忻州形成了北路梆子。然而,一般认为北路梆子形成应早于中路梆子。岂不自相矛盾,难以自圆其说。为解决这矛盾,又发明一说,蒲州梆子流播到北路,形成北路梆子,而后又返回晋中形成中路梆子。试想,这样的逻辑可行么?蒲剧北流必然先经过晋中,而晋中又是三晋的腹地,太原又是山西首府,是三晋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戏曲活动首先应在这里荟萃。如果说有新剧种的形成,首发地必然应该在晋中。这样说应该顺理成章,不会发生逻辑上的问题。

那么,北路梆子形成地在哪里?我认为,应该是晋中。因为蒲州梆子到晋中地区演出,遇到的首要障碍是语言,语言旋律的不同,必然要使流播剧种适应当地的语言旋律。这就是所说的“音随地改”的规律。在演变的过程中,还必然汲取当地的民间文艺元素,以适应当地观众的欣赏趣味,晋中最活跃的民间文艺就是祁太秧歌,其次是皮影木偶。这些都是演变过程中汲取的营养。演变是个渐变的过程。首先是声腔的改变。从康熙年间到乾隆年间至少有大几十年的时间,在演变中可能有一个从渐变到突变的过程,这个突变就是一个新剧种的诞生。这个新剧种就是腔调剧种。因为蒲剧流播到晋中,受晋中语言旋律的影响,改变了声腔,出现了适应晋中人审美趣味的新声腔,必然受到当地人的欢迎。这就是新生的剧种——北路梆子,或者说蒲州梆子的衍生品。与母体高调基本一致,弯调粗犷,慷慨激越,文武场乐器也大体一致,尽管高调粗犷,繁音促节,然而毕竟是一种新声腔,还是受到观众的欢迎,取代了蒲剧在晋中、晋北,以及张家口、内蒙等地区的地位,初称为“梆子腔”或“山西梆子”。其后称“代州梆子”。

何以判定蒲剧在晋中地区演变出来的新剧种是北路梆子呢?或准确地叫山西梆子。我们可以找到如下理由:

1.大家都知道侯俊山的大名,他学戏是在太原。所唱的是北路梆子。1925年5月14日出版的《京报·戏剧周刊》第20号上,载有剑锋所写的《晋剧探源》一文,该文称“晋剧可分为三派,即‘下路’‘上路’和‘中路’。所谓‘上路’者,尚唱高调,音阶短促,幽怨凄凉,甚合边塞之音,现今老十三旦之腔调多源于此派。”“老十三旦”即侯俊山。

2.据翟西林的《口梆子与侯俊山考略》②一文称,侯俊山在太原所学的是“老中路梆子”,并据《万金县志》所载说:“所演之剧,多为秦腔,俗呼山西梆子,优人亦多晋产”。我以为《万金县志》所说,正是说出了历史的真实面目。蒲剧最初也叫秦腔,北路梆子脱胎于蒲剧,所以“县志”所记“所演之剧,多为秦腔,俗呼山西梆子”是说对了的。所谓“老中路梆子”应是后人的称谓,也应是对的。说明北路梆子脱胎于晋中地区,其实最初没有什么北路梆子和中路梆子的区别,最初就叫山西梆子。所以流播到张家口时“俗呼山西梆子,优人亦多晋产”。后来人为区别北路与中路时称北路梆子为“老中路梆子”,可以肯定当时有了中路梆子,才有区别。

蒲州梆子在晋中太原的流变,衍生出新生梆子腔的初级型态。无疑继承了母体蒲剧的艺术基因。首先是高调唱腔高亢,文武场乐器。其次是剧目,一般的表演技艺,全部接受,因为它是初级阶段,所以表现不免粗犷。然而毕竟是一个新生的事物,适应晋中大地观众审美选择。逐步完善拓张到晋北、张家口、内蒙古等地区。

若问北路梆子形成的年代,我以为大致应在清乾隆末年或嘉庆初,其根据有如下几条:

1.清朝乾隆末年,有一位河北名李遂的文人,为当时山西的学政戈源做过三年幕僚,从南到北跑遍山西的几十个县,写有一部《晋游日记》的书。其中收录了一些地方官员招待看戏的情况。但基本是昆曲,尽管昆曲此时已成广陵散,但在官场还有一定市场。尤其他在乾隆五十九年二月的日记中还记录了两阙题壁,其二有一句“红罗外偷试新腔”颇耐人寻味。这新腔是什么声腔?我分析很可能就是从蒲剧脱胎出来的北路梆子,又记有“右调【东风齐着力】意致缠绵”。这“右调”无疑是山西调。

2.新生的梆子腔,初形成时并不叫北路梆子,应该是叫山西梆子。山西梆子最早见于记载的是清道光八年(1828)成书的《金台残泪记》,作者张际亮,福建人。少有异才,拔贡第一,朝靠报罢,但京都言诗者无不知其名者。《金台残泪记》共三卷,卷二有一首诗云:

下场一笑总冤头,飞眼迷离更倚楼。

漫道两人浑不解,春风作意送歌喉。

作者自注:“今问安诸习如故,惟不送果点。山西梆子部,不问安,惟于声容送媚。③”这是目前关于山西梆子见到的最早记载。我以为此时的山西梆子当是北路梆子。说明北路梆子在道光之前已经进京,而且已有了雄厚的基础和影响,引起了京都文人的关注。从另一个角度可判断北路梆子形成成熟的大致年代。另据清道光年间举人梁绍壬所著的《两般秋雨庵随笔》所记有“西腔”“赵北新声,秦西变调”等说法,这些都是新生的山西梆子在京的情况,与张际亮所说相印证。

3.清光绪《定襄补志》收录定襄人樊先瀛写的一部关于地方治安的著作《保泰论》共三卷。樊先生是清乾嘉人。乾隆四十五年(1780)举人,曾任过四川青神、南充等五个县的知县,历官有声,为川藩篱诸曹所重,有一定人望。著作有《海峰全集》《保泰论》等。《保泰论》是其退休后回到定襄居住时的晚年之作。《保泰论》内容分两部分,一是理论部分,叫“保泰提纲论”;二是具体实施措施,叫“保泰条目疏”。其保泰条目疏中,讲到一些关于当地戏曲活动的情况,当然他是从封建卫道者的立场出发,禁止或减少戏曲活动的。如《保泰论》第8条说:“裁演剧,止夜唱,戒淫戏,可节省滥费而遏邪心。乡村戏会,春祈秋报,按地亩人丁牲畜摊派,由来已久。而渐以加增耗费滋甚,皆好事者为之,村众无奈依从,如其中以敬神为名,实则图人快乐,非敬神之礼也。今令缩酌减之,大村每岁戏止一台,中村则二年一台,小村则三年一台。每台戏止三日。”演戏的名目繁多,有神庙戏,行业戏,有“无故引戏班登台谓之亮戏,”“有因事酬神以献者,谓之愿戏,”“有富贵人用以贺喜祝寿者谓之乐戏”。并且“本乡有人领大戏、领小班,招来外乡幼童男女打演者”。可见乾隆末嘉庆初当地戏曲的成熟与繁荣。并有戏班科班出现,所演之戏应当是北路梆子。或者叫“山西梆子”更为贴切,从晋中拓展到晋北的盛况。

北路梆子从蒲剧孕育生成出来之后,因为它是一种受方言影响而形成的新声腔,自然是适应新生地域的审美趣味,受到欢迎。接受母体的技艺,由稚拙逐步成熟,因此渐渐由新生地向外流播开来。在流播的过程中,演者与观者逐渐发现了这个新腔调剧种本身的一些问题。最主要的就是腔调太高,演员演唱时,必须声嘶力竭,所谓“鸡鸣歌”者是也。观者听起来也感觉吃力,于是触发有志者或者说爱好者萌生了改革的要求。改革的实践者自然是戏曲艺人。而核心的支持力量是“晋商”。我们知道,晋中是“晋商”的重要集中地带,其中有的晋商不仅对山西梆子喜好,有的还自办家班。尽管记载的资料很少,难以觅得。但一鳞半爪还可见得端倪。

1.刘巨才和段树人编写的《晋剧百年史话》记述了老艺人王永年的见闻,他说祁县金财主“上下聚梨园从同治七年(1868)承起,同治十年(1871)停办,聚梨元在晋剧唱腔、音乐、乐队伴奏上的第一次改革,确实对以后晋剧的发展起了一定的推动作用。”如果王永年的说法准确的话,我们可判定晋剧(中路梆子)形成的时代应当在同治末年或光绪初年。其出现的标志是音乐唱腔改革的结果。王永年生于光绪中期,到他有所记忆时,至少应在光绪末年,所以也不过听说而已,非其所历见,但也有参考价值。与王永年稍早一点还有一个人叫刘文炳,他遗存有一点文字篇章。

2.刘文炳是出生于同治年间,他修撰的《徐沟县志》,有一篇关于“风俗志”的遗稿,也讲到了祁县财主渠源淦家班聚梨园改革的事情。他说:“同治末年……又有祁县富人渠源淦有聚梨园上班、中班、下班三组……在此时期,剧情与音乐技术之进,不可以道里计。”同样讲到戏曲音乐的改革,如何改革呢?他说:“一曰葫芦子,二曰二股子,皆当地特制,所操愈二。至于音之沿革,往者不可知,自光绪以后,大锣则改用省市所置,音取工字。歌调亦然,咸同之间曰‘上路调’,高而不亢,锣用苏制;光绪以下曰‘下路调’,高亢兼具而和,即用省市所制大锣。”“光绪八、九年间,尚有仅存之‘上路调’,余亲见之。锣用苏制,以手提之。而治葫芦琴者之位,坐于台边,今日三弦师所坐之位。‘上路调’有名琴师曰‘洋烟庆(疑应‘灰’)’者,余尚忆之,至是已不再见。”

刘文炳先生记载的这些文字说得再清楚不过了,基本上是他亲历亲见,应该说是信史,靠得住的。将中、北路梆子的衍变情况说得很明确。中路梆子从北路梆子分化出来,初是流派,后形成剧种,其根本是音乐声腔的改革,即文武场乐器,文场主要是“葫芦子”,即“呼胡”;“二股子”即今称“二弦”。武场的改革主要是“大锣”。“改用省市所制,音取工字”。“歌调亦然”,说明声腔也有一点改变,不过调还没有降低,只是“高亢兼具而和”,变之色彩不大,是渐进的过程。至于说大的分野,自然是深化改革的结果,或者说改革成熟的结果,乐器的革新,板鼓变为大海心,马锣由工字改为六字锣,声腔降调,初称为“降调戏”。声腔大弯大调逐渐细腻婉转,改变原来叫“十三咳”的“那意呀哈咳”,得到广大观众的认可,取代了北路梆子。初把北路梆子挤到了晋北一隅。见于记载的是“上路调”或“代州梆子”。

刘文炳对北路梆子的描述是:“咸同之间曰‘上路调’,高而不亢,锣用苏制”,“以手提之”。刘先生此话说的是对的,说明中路梆子已成强势。原来确是用苏制锣,轻小,“以手提之”敲击,这我是亲见,直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依然存在。近年采改用吊锣,不再用手提。对于“高而不亢”这句话有点不好理解,本来北路梆子就是高亢,刘先生又说“高而不亢”,岂不令人费解。我理解“高而不亢”的意思是说,北路梆子虽然是高调,但它还在人的正常生理机能承受范围之内。演唱者尽管吃力,然而还可演唱,我们理解是否准确,请教专家。

3.我再提出一条民国初年的材料。1925年5月4日出版的《京报·戏剧周刊》第20号上,有一位名为剑锋的作者,撰有《晋剧探源》一文谈到中路梆子时,作者这样说道:“在太原附近所演者为特立一派。若时中路演剧非来自下路,即来自上路,迄咸丰初年始成立中路一派。彼时中路多富翁,不惜巨资招来,南北名角从事改良。胡琴取柔言,不尚高亢,去短笛,加二弦(用弓弦与胡琴相和),三弦、四弦(用手弹,有类于月琴,唯弦用羊肠作成,取其音宏大也)。铜器也较上下两路为庞大。乐器多用复音,以幽雅为贵,不取高亢。故他处名角至中路演唱者必先改其腔调,否则不能合节也。现今全晋剧情以此派为盛。”

剑锋《晋剧探源》的这段文字,同样提供了中路梆子形成的信息。也是唱腔和音乐改革的结果,并且明确提出形成的时代,与刘文炳先生提供的信息几乎一致。弥足可信。

4.研究山西地方文化史的已故专家郝树候教授,对于中路梆子的形成,也有一段文字表述,他说:“中路戏的形成,大概在清朝嘉庆以后,这时祁县、太谷、平遥的票号空前发展。富商大贾们自己组织戏班,结合祁太秧歌,学习北路戏,创造出一个新的剧种。”④这个剧种当然就是中路梆子了。“在它形成的初期,北路戏还到榆次,南路戏还到介休演唱。”说明形成初期,分野还不太明显。所以南北路戏还在晋中地区共演。

毫无疑问,因袭和变异是戏曲文化生成发展进步的一条定律。中国戏曲发展的历史史实,已经充分证明了这点。从本文所述的山西梆子形成的轨迹,我们也可窥知这点。以上所引用的四条材料所提供的丰富信息量,使我们可以清晰得知中路梆子形成轨迹,可以明确得知它所走过的路径。尽管对于它形成的时代说法有点小异,但我们可判断在清代的的道光和咸丰年间,或者说咸丰与同治年间,最迟也不过是光绪初这三种可能。我个人倾向“咸同”间。因为清光绪朝,中路梆子已很活跃,尽管北路梆子此时还很兴盛。但已经出现北路梆子演员改唱中路梆子的现象。因为唱腔降了调,演员好唱。声腔变得柔和婉转,群众爱听喜欢,受到观众的欢迎。发展的速度较快,这就是市场规则,后发优势,优胜劣汰,很快代替了北路梆子原来的阵地。特别是清末民初出现了一批名艺人。尤其民国初年出现了一批以丁果仙为代表的女艺人,把中路梆子的唱腔表演进一步升华,具有划时代意义,成为山西的代表性剧种。

对于中路梆子,我还想说点意见,有说中路梆子形成后,初称“下路调”或“太原梆子”,外省人称“山西梆子”。我的经历所知,至少在晋中,我在少年时代有记忆时,当时晋中地区的农村演戏,民间仍称为“山西梆子”。如某村唱戏,有人问唱什么戏?答曰“山西梆子”,指中路梆子。这是民间群众交流的普通口语,所以我们认为并非外省人的专称,这是20世纪40年代晋中民间的普遍现象。我还举个例证,2015年的《山西老年》有赵力之先生一篇回忆平遥抗日战争的文章,题为《平遥老区血与火——在平遥的抗日战争》。其中有段话,讲到“山西梆子”,他所讲到的“山西梆子”,其实就是指现在所说的“中路梆子”或“晋剧”,他是这样说的:

“1942年2月4日是农历春节,县政府驻在孔家庄。当时我有点感冒,县贸易局局长张政,县政府秘书长赵子游不知从哪儿弄来个留声机,在那里听山西梆子。”

赵力之是革命老干部,曾任山西省政府副省长。抗日战争期间在“平遥县抗日民主政府”任县长,原籍介休板峪人。从他的这段回忆录里,也可证明现在所谓的“晋剧”,当时在民间称“山西梆子”。晋剧、中路梆子,应该都是解放以后形成的说法。所以对于山西梆子的称谓不惟仅外省人的说法,至少在晋中地区民间俗称“山西梆子”是事实。至于这种叫法的来源,我以为很可能是从北路梆子传承过来的。北路梆子形成时,很可能最初叫山西梆子。我们见于记载的道光八年的山西梆子,很可能就是指我们现在所说的北路梆子,这应该说是历史的原貌。至于蒲剧见于记载最早的“山陕梆子”,或者是“梆子腔”“秦腔”之类,这些恐怕都应是早期的型态。管窥之见,不免舛误,所望大雅宏达,不吝赐教。

注释:

① 转引至《弋阳腔史料三百种注析》第260页,苏子裕编著,《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5年出版。

② 《梆子声腔剧种学术讨论会文集》401页。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山西省文化厅戏剧工作者研究室编,山西人民出版社1984年出版。

③ 《清代燕都梨园史料》上册244页,张次溪编纂,中国戏曲出版社,1988年出版。

④ 《太原史话》郝树候编著,山西人民出版社,1959年出版。

免责声明

我们致力于保护作者版权,注重分享,被刊用文章因无法核实真实出处,未能及时与作者取得联系,或有版权异议的,请联系管理员,我们会立即处理! 部分文章是来自各大过期杂志,内容仅供学习参考,不准确地方联系删除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