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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宝“孤泣”野山巅——关于豫南东汉摩崖奇品《张汜雨雪辞》保护方式的探讨

时间:2024-05-20

◆郑志刚(郑州)

5月18日是第46个“国际博物馆日”。5月16日下午,***总书记在考察山西运城博物馆时强调,博物馆有很多宝贵文物甚至“国宝”,它们实证了我国百万年的人类史、一万年的文化史、五千多年的文明史,……要认真贯彻落实党中央关于坚持保护第一、加强管理、挖掘价值、有效利用、让文物活起来的工作要求,全面提升文物保护利用和文化遗产保护传承水平。实际上,在此之前,习总书记就曾指出:“让收藏在博物馆里的文物、陈列在广阔大地上的遗产、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都活起来。”可见,“让文物活起来”是总书记对新时代博物馆事业和文物工作要求的重中之重。

可在这里,笔者却要讲一个不讨喜的故事。有一件国宝级文物,被以“保护”的名义,封锁于豫南野山之巅一间昏暗的“囚室”里。它身上镌刻着的1900多年前的190多个汉字,在厚厚的石墙和冰冷的钢笼之内与世隔绝。日复一日,伴随这方汉摩崖奇品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事情要从2015年夏谈起。当时,笔者偶闻河南省驻马店市驿城区胡庙乡的石龙山顶上,潜藏着一处长年为人忽视的古摩崖石刻,便于8月27日这天,攀藤附葛、汗流浃背地赶到现场,发现在一块高约2.5米的巨石的平整断面上,刊镌着一方(宽57.5厘米,高51.5厘米)业已“冬眠”了1900余年的摩崖石刻。这件摩崖记载了东汉永初七年(113),吴房县主官张汜率主簿魏亲等一众属吏为民登高祈雨的事迹。全文195字(共16行,满行13字,空缺13字),文史及书法艺术价值均极高,却素未见载于历代文献,堪称令人惊喜的大收获。

《张汜雨雪辞》拓片

据笔者陋识,河南省范围内的东汉官方祈雨石质铭刻,迄今只有两件。一是“中岳汉三阙”之一的“启母阙”西阙北面上的《堂溪典请雨铭》,其次便是笔者依铭文内容将之命名为“张汜雨雪辞”的这款作品。但登封“启母阙”系汉代启母庙前的神道阙,故而刊镌于其上的《堂溪典请雨铭》不属于摩崖。如此看来,《张汜雨雪辞》便成了河南东汉官方祈雨摩崖孤品。此外,论刻立时间,《张汜雨雪辞》比东汉熹平四年(175)的《堂溪典请雨铭》早了整整62年。论铭文字数及完好程度,《堂溪典请雨铭》共18行,满行5字,但整体石花斑驳、泐损殊甚,现仅存11行,共55字;而《张汜雨雪辞》虽有数处漫漶,但现存的近200字尚清晰可辨。论书法艺术水准,两者虽然均为阴刻隶书,但《堂溪典请雨铭》受同时期《熹平石经》影响较深,结字宽扁、点画方壮,汉末碑刻八分雷同、刻板的习气已经有所显露;相比之下,处于东汉中期的《张汜雨雪辞》则字态修峻,具波磔而不张扬,笔致遒凝、寓圆于方,通篇气息古劲、清拔、肃谨、朗畅,一派庄雅仪度。

被“囚笼”禁锢之前遭受无序捶拓的《张汜雨雪辞》

当地文物部门对来访者的“提醒语”

充分认识到《张汜雨雪辞》的多维价值之后,笔者未敢停歇,经细加稽索,先后撰写了数篇学术论文和艺术评论,分别发表在《光明日报》(《一千九百年前的东汉祈雨摩崖发现“张汜雨雪辞”》,2016年1月9日第7版)、《中国美术》(《东汉摩崖刻石《张汜雨雪辞》考述》,2016年第2期第84-87页)、《中国书法》(《新见东汉摩崖《张汜雨雪辞》考》,2016年第4期第149-151页)、《中国艺术报》(《千年汉石的“囚笼”生涯》,2019年3月8日第5版)等报刊上,强烈呼吁有关部门对这件汉摩崖珍品进行妥善保护。事实上,自从被媒体报道之后,露天裸置的《张汜雨雪辞》便开始遭受碑帖贩子等的无序捶拓。本已遍布裂纹与坑坎的摩崖表面,叠织着黑糊油腻的砸染痕迹。

面对迫在眉睫的文物保护问题,笔者的建议是:或者借鉴甘肃摩崖《西狭颂》、四川摩崖《何君阁道铭》等的保护方式,为石龙山顶的《张汜雨雪辞》精心修筑非封闭性的“汉碑亭”和参观栅栏,并附设保安室,着专人全天候守护;或者像从陕南褒斜道石壁上凿出《大开通》《石门颂》入汉中博物馆、进而开辟专室进行展陈那样,将《张汜雨雪辞》整体挖割、移置到驻马店市博物馆,以期得到更好的保藏和传播。

孰料,驻马店方面的做法却令人瞠目结舌:先是在摩崖旁侧的大石上写下劝诫性墨字“若人来,垃圾请带走!驻马店文物局宣”,后来焊了两架粗糙的钢筋笼子,用膨胀螺栓加以固定,叠套着整体“囚”住摩崖,再后来用石块和水泥将钢笼严包厚裹,砌为一间仅留一孔方窗的石屋。窃以为,这样做固然可以阻止各种人为、自然的伤害,但采用如此简单、粗暴、懒惰、自私的方式,对被称为“国宝”而无愧的《张汜雨雪辞》而言,本身便是一种极端的戕夷。

直到今天,《张汜雨雪辞》仍然被“囚闭”在野山顶上的钢笼石室之中,与渴望领略其风采的万千观者缘悭一面。这何尝不是一种残忍!博物馆须“向公众开放”“为教育、研究、欣赏的目的征集、保护、研究、传播并展出人类及人类环境的物质及非物质遗产”。据驻马店市博物馆官网显示,该馆建筑总面积1.2万平方米,共有展厅8个,陈列面积7585平方米,馆藏文物5000余件。浏览其“馆藏精品”版块,可以大大方方得出结论:若将《张汜雨雪辞》置于其中,必以其超迈价值而大放异彩,纵便推为“镇馆之宝”亦不为过。

一方面,对有司而言,为《张汜雨雪辞》下功夫建碑亭、置栅栏、设保安,或干脆将其迁入博物馆,在当今的资金、技术条件下,应该都不是什么难事;但另一方面,却任由野山之巅的不世奇品在孤寂、愤懑之中与世暌违。2023年“国际博物馆日”的主题是“博物馆、可持续性与美好生活”,可掐断国宝级文物“公开”“研究”“传播”“教育”“可持续性”之链者,却迄今未获一丝一毫的“懒政”“渎职”之咎。现实就是如此尴尬!笔者的质疑、呼吁与建议或许是苍白的,但清浊自有公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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