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乐套曲《冬之旅》录音版本的比较分析—— 以菲舍尔·迪斯考与范·达姆的演唱录音为例

文|荣蓉

声乐套曲《冬之旅》录音版本的比较分析
—— 以菲舍尔·迪斯考与范·达姆的演唱录音为例

文|荣蓉

舒伯特声乐套曲《冬之旅》是所有德奥艺术歌曲中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本文从菲舍尔·迪斯考与范·达姆的演唱版本作对比分析，以期获得对声乐套曲《冬之旅》更加深入、全面的认识，能为《冬之旅》的歌唱者提供一些有益的参考。

舒伯特 冬之旅 费舍尔·迪斯考 范·达姆 录音版本

谱例《晚安》

十九世纪二十年代，作曲家大都将流浪者当做是音乐创作中的主人公，以此来表达出作曲家对于自由的无限追求，并将其作为武器来对抗阴暗的统治阶级。而舒伯特看起来就好像是天生有一种对流浪者的钟情，《冬之旅》正是源于这一情怀而作，他将这一情怀深刻的赋予在了该艺术作品中。声乐套曲《冬之旅》的词作者威廉·缪勒在世界范围内都享有很高的知名度，他在《冬之旅》中灌入了丰富的感情，在表述主人公人生经历的同时，描述了当时的社会现状。舒伯特通过音乐、文学把自己的感情全部倾注在《冬之旅》中，成功地诠释了诗歌的内涵，并创作了该歌曲集。

菲舍尔·迪斯考（1925-DietrichFischer-Dieskau）德国著名男中音歌唱家，毕生录过大量的歌曲，特别钟情于舒伯特的歌曲。菲舍尔·迪斯考嗓音纯净，音色圆润、深沉魅丽。其艺术素养主要是凭借着自身对诗句准确、敏锐的掌握，可以在短时间内抓住歌词中蕴含的情感与思想。也正因如此，人们在评价一些表演者的表演得分时往往会将迪斯考的演唱作为重要标准，其内容主要为：对音乐与歌词的融合，巧妙的声乐技法以及对乐句的润色能力。

何塞·范·达姆（1940-Jose Van Dam，bass-baritone）是比利时一位杰出低男中音歌唱家。范·达姆最突出的特点就是他非常喜欢思考，其在演唱每一首歌曲中都是投入全部身心，他还凭借着自身对声乐歌曲的深入理解与全篇掌握被人们称作是最有智慧的歌唱家。在对《冬之旅》进行录音时，范·达姆正好处在了自己事业的巅峰，对待每一个作品都十分严肃、认真，而他对每一个声乐佳作所投入的心力要远远多于其演唱技巧［3］。

以下为笔者在多次聆听与研究了上述两位歌唱家演唱的《冬之旅》录音之后，对他们演唱的前12首作品的分析。

1.《晚安》

在第一首《晚安》中，菲舍尔·迪斯考的录音版本伴奏比较轻缓、温柔，表情较丰富。在第一、二段中，迪斯考唱出了一连串的流畅、低沉音色，并凭借着自身德国人形象而表现出了很好的德语语感。其中，在第19小节，迪斯考的转折语气十分流畅与自然，而且表现出了良好的声音掌控水平。范·达姆在演唱过程中总是充满了激情，声音强度也比较大，加之在演唱之前他都会对作品进行深入的分析与理解，所以他的演唱通常都会十分到位。

在《晚安》的第三段，菲舍尔·迪斯考的气息更加绵长与自然，而范·达姆的分句则要稍显细碎，语气的灵活性不够。不仅如此，范·达姆在这一段的演唱中情绪要比前半部分更加强烈。转调到D大调后，菲舍尔·迪斯考在声音控制方面更加偏向于轻缓与柔和，要比范·达姆演绎的更加符合歌曲的情感要求，而且在声音方面更具层次感［4］。从整体上看，这两位大家都十分完整与完美的演绎了这一套曲，范·达姆的表演则更加质朴，所表达出的主人公的情感也比较外漏，但在细节处理上却没有迪斯考细心，戏剧性也偏于明显，声音不够自然。而站在德奥艺术歌曲角度上讲，迪斯考演唱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流畅与温暖更加贴合这一类型歌曲的特征。

2.《风信旗》

在该作品的前奏中，著名的钢琴家JorgDemus通过简单的“齐奏”刻画了微风吹拂风信旗，风信旗变化的情境，以此来说明昔日心爱女孩多变的心。与此同时，还借此来抒发流浪青年的哀怨、痛苦以及不甘的情绪。菲舍尔·迪斯考版本的《风信旗》由开始就直接为人们营造了一种十分激情、强烈的感觉，而产生这种感觉的目的就是为了突出此作品的环境，在演唱这部分内容时，他的旋律也比较明了，尽管经过了多种变化，但是却仍有很明显的层次性。与之相比，范·达姆的节奏则要稍显慢一些，而且气息的连贯性也比较明显，他的最大特点就是所有歌词的词尾处均会出现一个渐慢的音乐处理。尽管他所表现的是风信旗在随着微风不断的变化，但他所唱出的并不仅限于此，还有流浪青年想起心爱女孩已经嫁做人妇时的绝望。因此，对于节奏稍显轻快的《风信旗》而言，范·达姆凭借着自身灵活的音色与较强的把握能力更有良好的表现。

谱例《风信旗》

3.《冻泪》

在《冻泪》的前奏中，菲舍尔·迪斯考版本的录音声音比较低沉，速度偏慢。同时，菲舍尔·迪斯考所表现出来的是浓浓的深情与浪漫主义色彩，声音有一定的跳跃性，塑造了一个被心爱的女人所遗弃，想摆脱内心无比痛苦、纠结情绪的青年形象。迪斯考在《冻泪》这一歌曲中表现出了自身在气息与声音控制方面的高水平能力，最后一句流浪青年呐喊出要将冰雪融化时的力度则突出了他仍然对生活抱有一丝希望，但在生活面前又颓废、无力的情绪宣泄。而范·达姆版本的录音则要更加低沉与缓慢，表现出流浪青年情绪的低落，连续性较强［5］。但是在《冻泪》的第30小节中，范·达姆的在咬字吐字上则要稍显不自然与不连贯。不仅如此，在第33-37小节所发出的音色缺乏统一性，而且也缺乏层次性。

4.《凝结》

这一歌曲前奏中左手的三连音交代了本曲的背景，即流浪青年对昔日心爱女孩深深的思念。心爱的人的优美倩影始终在流浪青年的脑海里徘徊，挥之不去。在演绎《凝结》时，菲舍尔·迪斯考版本的音乐要更加紧凑、流畅，就好像是在演绎一部悲剧。而《凝结》的快节奏在很大程度上突出了菲舍尔·迪斯考高水平的声音掌控能力，同时他在细节方面的处理也显现出了他多变的音色。迪斯考在演唱这首歌曲时包含情感，在情感的表达上也表现出了较高的层次性，几乎和钢琴伴奏配合融为一体，使人不自禁的就被吸引到他所塑造的场景与情感中去。范·达姆在演唱《凝结》时同样也对作品作了整体的把握，音乐十分自然、连贯。他本是一位外国歌唱家，但是在演唱这首快节奏的作品时还能够将其演绎的这样流畅与自然，并且语气强弱表现的也十分明显，实属不易。

5.《菩提树》

在《菩提树》中，菲舍尔·迪斯考通过与钢琴家的默契配合，共同演绎了一场“电影”，即流浪青年自家门前生长着一棵菩提树，而在这棵菩提树下，他所经历的最为纯真与甜蜜的回忆……，迪斯考与范·达姆的这两个不同版本的最大的差别就在于演唱速度，相差有半分钟之多。其中，迪斯考版本的前奏中钢琴的三连音十分生动的表现出了风吹树叶沙沙响的声音。范·达姆的版本速度则要稍慢一些，相对不如迪斯考所表现的生动。迪斯考通过发出一种十分向往、怀念的乐声回忆了昔日在菩提树下有过的快乐时光，其音色非常低沉、淳朴，每句歌词都表现出了非常明显的思念情感。他所演绎的这个作品就像是在对某人讲故事，有着十分明显的叙述性［6］。范·达姆版本的音乐在第一段中没有太大变化，一直保持着十分稳定、模糊的浪漫感觉，类似于人陷入回忆之后的状态，以此来表现流浪青年对家乡的思想与心理的寂寞无助之感。范·达姆的演唱语气中带有一定的惋惜情绪，更加贴合舒伯特所写歌词要表达的意境。

而在第二段中，迪斯考不论是在音色上还是在力度上，都表现的更加夸张。范·达姆则是主要突出语气上的对比，声音比较连贯，饱含激情。第三段中，迪斯考一改之前夸张音色，转变为柔和、轻缓的语调，表达对过去美好时光的挂记与留恋，音色细致。作品的最后一句，迪斯考采用了非常弱的半声渐弱技巧，进一步增强了演唱意境，也展示了其深厚的演唱功底。

6.《泪洪》

谱例《菩提树》

谱例《泪洪》

在《泪洪》歌曲中，菲舍尔·迪斯考的演唱气息流畅，声音有着很强的稳定性。在对待每一句歌词的收尾时都十分认真，以期唱出每一个音符的作用，进而达到最好的效果。在作品的高潮部分，他的声音有了戏剧性的变化，并且进行了渐强和渐弱两种不同的处理方式，以此来突出流浪青年对生活的不满与无力。之后，在作品的第二段，迪斯考的声音要比前面部分更加温柔，表现出流浪青年对未来持有很大的希望。而在《泪洪》的结尾部分，迪斯考在演唱“柔软的积雪都将消融”时，他所表现出来的情绪十分激动，痛苦之情就好像洪水似的倾泻而出，同时还表现出了流浪青年对于昔日心爱女孩的怀念与对生活的愤懑。迪斯考与范·达姆的这两个不同的版本之间有着将近一分钟的差距，可见他们的速度之悬殊。范·达姆所演唱的版本中，声音依然稳定，情绪表达也相对较收敛，节奏上却有些许的散漫，衔接不够，无法表达出菲舍尔·迪斯考相似的爆发式的情绪［7］。不仅如此，在表现故事情节的戏剧性上力度也有些许的欠缺，段落处理力度不大。

7.《在河面上》

这部作品所描述的形象就是流浪青年陷入了对过去的甜蜜回忆中，然而磨坊旁那条清澈的小河早已不见了心爱女孩的倩影，他只可以在心里来一遍遍的回味心爱女孩的美好。菲舍尔·迪斯考版本的《在河面上》比范·达姆版本的节奏较快，大约短20秒，而且音色充满了激情。迪斯考版本的前奏和弦是跳跃的，进一步突出了迪斯考对每句歌词语气的衡量与把握，同时在音乐细节的处理上也十分认真、到位。范·达姆版本的《在河面上》则是事先对整个作品进行了详细的设计，从而更好的突出情节与主人公的心理状态。而事实表明，范·达姆具备了能够将人带到他所制造出的情境中去，淳朴的声音中蕴含着深深的哲理。加之范·达姆是一个外国歌唱家，可以将德国艺术歌曲演绎的这样流畅与自然，足以体现出他扎实的艺术技能。

8.《回顾》

菲舍尔·迪斯考版本的第一段声音比较跳跃，但是气息却十分连贯。人们在倾听迪斯考的这一版本时就能够知道，他在演唱之前肯定对作曲家的心理以及故事所要表达的情感与含义作了深入的研究。在这一作品中，迪斯考将艺术歌曲中的音乐与歌词进行了有机的结合，并使用了一种类似于朗诵的语气，但是这种语气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在跟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不断变化。在第29-49小节，节奏较快的音乐逐渐变为安静与甜蜜，之后再转回第一段旋律，力度有所降低，以此来表现流浪青年无尽的期盼［8］。迪斯考在演绎这一作品时有比较明显的对比，不论是情感表达还是音色都有着很强的连续性。但声音效果还存在一点瑕疵，那就是偏于理性，以致激情与热情有所欠缺。范·达姆版本的节奏要显得紧凑的多，而且音色十分淳朴、自然，不管是在咬字方面还是在情绪表达方面都十分到位。

9.《鬼火》

在《鬼火》中，菲舍尔·迪斯考所营造出来的是一种带有梦幻色彩与诡异氛围的情境。前半段菲舍尔·迪斯考版本的旋律比较委婉，而且所表达的情感发自内心，饱含真心，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而后半段所表达的情绪比前半段还要强烈，同时还将整个作品的情感推到了高潮。结尾部分迪斯考所使用的渐弱半声控制则完全符合了原作品的演绎需要。菲舍尔·迪斯考与范·达姆两个版本的最突出差别依然在于速度方面，即后者慢了75秒。范·达姆在演唱过程中速度比较慢，但声音也很流畅、稳定，营造了一种寒冷、阴暗的意境，还刻画了流浪青年对昔日美好记忆的怀念以及对未来的迷惘。

10.《休息》

《休息》中所描述的就是流浪青年在长时间的流浪历程与内心煎熬之后的身心疲惫、有气无力以及绝望的心情。整首歌曲中出现了多次力度对比，而两个演唱版本都有着自己的独立特征。其中，菲舍尔·迪斯考的演唱版本在声音方面要显得低沉、忧郁的多，音色变化也十分丰富，在演唱过程中还将自己的表情表露无疑，照顾到了每一个细节。迪斯考的长处就是从PP到ff力度的强烈对比，尤其是在控制弱声方面，声音有着很明显的层次性，所以他在演唱过程中才能“形如流水”［9］。范·达姆在演唱这首歌曲时的速度仍然比较慢，（比前者慢50秒），而且声音音色也比较暗淡，每句歌词的气息都稍显悠长，适当的描述出了流浪青年此时拖着无力的身躯，绝望的流浪在严寒季节中的状态。

11.《春梦》

《春梦》是套曲中一个十分关键的有机构成部分，并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同时它也是舒伯特对现实生活的深度思考，那就是即使梦境再美好，一旦回到现实中也只能消失。迪斯考演唱版本的开头部分节奏欢快、温暖，饱含浪漫主义色彩，再配以跳动的旋律，塑造出一个十分甜蜜的梦境。但突然之间，这一唯美的旋律被一阵急促、不连贯的宣叙调中断。作曲家通过钢琴伴奏模仿公鸡啼鸣，将流浪青年从梦境中返回到现实。中间部分迪斯考所采用的这种宣叙调的语调更符合歌词的语感。从第27小节开始，旋律再次重复第一段的风格，迪斯考版本的音乐在这一部分要稍显低沉、感伤，表现流浪青年无助的挣扎与曾经的甜蜜回忆。对于此作品，范·达姆所演唱版本和迪斯考有异曲同工之妙，他的演唱声音非常丰满、低浑、深沉，咬字准确。在之后的第三部分，范·达姆的声音转变更为温柔与缓慢，将情感表现的淋漓尽致，“力道适中”塑造了一个对过去有着无线怀念与感伤的流浪青年形象。但是迪斯考版本的音乐则就缺少了这样一种朦胧的感觉，他直接描绘了流浪青年久久不愿回到冰冷现实中的心情。

12.《孤独》

在作品开始部分，菲舍尔·迪斯考版本表现的十分平静，就好比是流浪青年此时的心理反映，孤独之感十分明了、生动。范·达姆版本的声音则相对低沉，歌词与歌词之间的连贯性十分明显，其存在的一点瑕疵就是过于平淡。在第二段，迪斯考的演唱声音在整体结构上十分清晰，然后缓慢的进入到了作品的高潮部分，并在这一部分中将流浪青年的寂寞、不甘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当演唱到：“在狂风咆哮的时候”时，舒伯特采用了多个连续三连音叠置的和弦，以此来表现流浪青年的孤独之感。范·达姆版本中所表达的情绪总给人一种中途中断的感觉，有零乱的嫌疑，而且歌词与歌词间的对比变化并不明显。而在该歌曲中，菲舍尔·迪斯考的声音层次感与母语优势得到了再次的突出。

诚然，舒伯特的声乐套曲《冬之旅》是所有德奥艺术歌曲中代表性最强的一个作品，同时它也是欧洲音乐史上的一颗璀璨明珠。本文从菲舍尔·迪斯考与范·达姆的演唱版本对比分析中，获得了对声乐套曲《冬之旅》更加深入、全面的认识。从本人的演唱学习、教学实践的感受，来进一步论述声乐套曲《冬之旅》在声乐学习中的重要地位，对学习和掌握德奥艺术歌曲的演唱风格，起抛砖引玉的作用，为《冬之旅》的歌唱者提供一些有益的帮助。

［1］ 石惟正.声乐学基础［M］.人民音乐出版社，2005.

［2］ 俞子正，声乐教学论［M］.西南范大学出版社，2012.

［3］ 板俊荣.浅谈舒伯特三部声乐套曲中的调性布局与局部的调性变化［J］.南京艺术学院学报.2012（03）.

［4］ 徐励.舒伯特艺术歌曲钢琴伴奏浅析［J］.西安音乐学院学报.2012（04）

［5］ 李雪梅.从<冬之旅>看舒伯特艺术歌曲的悲剧风格［J］.上海交通大学学报.2011（02）.

［6］ ［日］原田茂生著.历代的“艺术歌曲”演唱家-一各歌唱家和音乐［J］.外国音乐参考资料.2010（08）.

［7］ 冯·列温斯基，朱甫晓译.歌唱家迪特里希·菲舍尔一迪斯考［J］.爱乐.2010 （05）.

［8］ 李深.德国艺术歌曲的风格和演唱技巧［J］.星海音乐学院学报.2012 （02）.

［9］汤爱民.佛雷艺术歌曲的创作及演唱特点［J］.黄钟.201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