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0
浅析美国越战题材影片的反战意识呈现
美国在越南战争结束后的几十年中,包括美国主流电影以及独立电影在内的许多导演都从不同角度拍摄了一系列反映越战题材的影片,其中有鹰派的主战影片,并存的是大量具有反战意识的影片,这些具有反战意识的影片通过态度逐渐转变的新兵、“人格分裂”的老兵以及“妖魔化”的越共等形象类型的设置,表达了影片创作者对于战争的态度,由此也投射出了美国社会群众对战争的看法。
越战影片 反战 角色类型
越南战争无疑是美国战争史上对美国人来说最屈辱的一场战争,特别是结合当时的反共浪潮给美国造成相当强烈的冲击。随着越战的升温,美国人民开始质疑“美国精神”,随之而来的是国内反战的意识愈发强烈,一系列的反战活动由此产生。
伴随着当时的越战风波,美国电影业在其政治引导下拍摄了一些鹰派电影,即反映越南战场上美国士兵的英勇善战并以表达强烈的反共意识,如1964年的《越战突击队》、1968年的《绿色贝蕾帽》,这些影片成为了美国沙文主义的典范。但这类影片的出现不仅没有激起美国人的爱国热情,反招来骂名,特别是当一些从越南战场上退伍的士兵从前线归来带回的鲜活的、血淋淋的事实后,这种好战的电影所构筑的幻想大厦也就崩塌了。在《绿色贝蕾帽》之后,美国电影界反战意识抬头,几乎所有越战电影都一面倒向反战。因此上述电影虽属于越战影片,但是以主战为宗旨故不在本文考察之列。
本文以上世纪70年代末至80年代末美国越战片风起云涌之际产生的几部反战意识强烈的影片来考察这些影片是如何表达战争的荒谬与人性的丧失。包括1978年迈克尔•西米诺的《猎鹿人》(The Deer Hunter)、1979年科波拉的《现代启示录》(Apocalypse Now)、1986年 奥利弗斯通的《野战排》(Platoon)、1987年库布里克的《全金属外壳》(Full Metal Jacket)、1989年 奥 利弗斯通的《生于七月四日》(Born in July Forth)。这几部战争片各有自己的艺术特色,都在不同程度上走出了好莱坞的局限而具有一种超越意识形态的批判力量,虽不像其他类型片有着相对稳定的程式,但通过这些影片中相关的角色类型设置却能看出关于反战这一内容在影片表达上的相同之处,这些角色形象包括影片中出现的新兵形象、“人格分裂”的士兵形象以及必不可少的越共形象。
1、新兵形象
战场上死亡最多且无名的战士往往是新兵或是年轻的士兵,他们意气风发,对祖国有极其强烈的效忠之心,将战场臆想成为自己大展拳脚的地方,这些年轻的士兵或主动或被动地派到战场上获取执行某一特殊任务,在他们纯真的心里,为国家打胜仗杀敌人是最荣耀的事,他们在进入战场之前对战争和敌人往往持二元论的态度,即国家的战争是正确且必要的,是为了拯救落后的民族,敌人多是愚昧无知、软弱的。影片也多从这些普通士兵的角度看待战争。但往往是新兵的牺牲或他们对战争态度的转变更能表现战争对人的摧残。比如斯通的越战三部曲之一《野战排》中的克里斯,身在名牌大学但弃学从军,义无反顾地投奔到越战的洪流中,当他看到自己的同胞被钉死在树上、看到自己的上司们自相残杀、并亲身遭遇越共的伏击时,他彻底陷于绝望痛苦中,他不知自己来到战场的意义是什么,对国家发动这场荒谬的战争感到愤怒,而当他终于因伤离开越南战场时,他也真正成熟,能更全面地看待战争。三部曲的另一部作品《生于七月四日》,影片主角朗•科维克的生日与美国国庆日同天,因此天生就有着与国家共存亡的意识,再加上父母对他进行的“为国奉献”的教育,使他毅然放弃报考大学而加入海军陆战队[1]。在战场上他看到老兵对越南的老弱妇孺进行残杀,他意识到这并非他所期望的战争,最终他在恐惧之下误杀战友,而自己也中弹导致终生的下肢瘫痪。虽然他能回到故乡,但永远不能站起来并且饱受战争阴影的折磨。这种肉体和精神的双重痛苦将伴随他一生,这就是他所热爱的国家最终带给他的“回报”,最后他还加入到反战的行列中,但可悲的是他最后成为了一名政客。库布里克的独特之作《全金属外壳》的影片开始即以一组特写镜头呈现——17个新兵发式各异,一个个像温顺的羔羊一样被剃成光头,时间每人三秒,机位始终不动。导演通过新兵入伍剃发这一表象剖析了新兵训练的实质:头发剃掉了,个性剃掉了,尊严剃掉了,人性也剃掉了,剩下的只是人的躯壳。在训练营里,士兵没有姓名,只有绰号。绰号是教官强加给他们的,随和善良的青年叫“小丑”,反应迟钝的温顺的胖子叫“傻子比尔”;这些士兵没有休息,躺倒时像一具具僵尸,跟他们身旁的步枪一样僵硬[2]。而他们的大脑也不被允许思考,就像一个个行尸走肉一般与枪为伍。
另外,在《猎鹿人》和《现代启示录》中都不同程度地展现了战争对个体的摧残。如《猎鹿人》中的尼克,被北越士兵俘虏后被迫参加“俄罗斯轮盘赌”导致精神失常,最后饮弹身亡;《现代启示录》的上尉威拉德在逆流而上寻找科茨的过程中,终于从文明倒退回原始,成为代替科茨的原始王国首领。
2、“人格分裂”的士兵形象
为了展现战争的荒谬和人性的黑暗面,反映越南战争所引起的人的精神分裂,这些越战影片从不同角度出发设置了几个“人格分裂”的人物形象,这种“分裂”通常以角色性格和对待战争的态度上的对立或互补的人物来呈现:在《全金属外壳》中,这种分裂反映在“小丑”的钢盔和胸章上,以及“小丑”与“傻瓜比尔”这两个人物身上,“小丑”一方面被训练成杀人机器、一头野兽,一方面内心又期望和平,具有人性,可以说他的主体人格和分裂人格在影片的前后部分分别处于主导地位;《野战排》中,代表分裂的是两个中士,一好一坏,矛盾重重,暴露了美军内部的分歧;《现代启示录》威拉德、基戈尔和科茨三个形象实际上是一个人在不同阶段的心理发展状态。
《全金属外壳》中“傻瓜比尔”和“小丑”代表着“一个士兵的两个角色”:可悲的新兵“比尔”,在陆战队非人的训练中由一个满脸微笑的憨厚小子变成了疯狂的杀人机器,在训练结束即将奔赴战场之际,他射杀了严厉的教官,然后饮弹自尽;“小丑”心中充满人性的悲悯和关怀,但看到“比尔”射杀教官他终于崩溃。最后小丑带着这种人性的扭曲和矛盾走上战场,可悲的是最终他内心的悲天悯人还是敌不过手中的枪弹,射杀了越南少女。这个角色的性格转变暗喻了所有参加越战的士兵人性的灭绝,战争还没开始,他们心灵就已经被荼毒。而战场上的腥风血雨,更使得他们迷茫、混乱、不能自拔。和本片最后那个越南少女狙击手一样,他们全部都成了被国家利用的杀人机器。在最后伏击的一场戏里,“小丑”的脸部特写持续了1分40秒,面部半明半暗,形象地表现出人的两重性,点出了本片的主题,将“生来杀人”(“小丑”的钢盔上写着“生来杀人”的字样)和“爱好和平”(“小丑”的军服上别着一枚象征和平的徽章)这一对矛盾统一在了“小丑”身上。
《野战排》通过两名中士的自相残杀来表达人格的分裂和反战主题,影片把越南战场上的美国士兵分为两类:一类作战时从不考虑战争规则,野蛮屠杀;另外一类严守战争规则,战场之外决不随意杀人。巴恩斯和伊莱亚斯分别是这两种士兵的代表,新兵克里斯则不断在这两派之间做出选择,因观念、立场的不同,必然会引起意见上的分歧,其实这两名中士也是人性中理智与邪恶的两面,只不过是无义之战撩动人隐藏已久之邪恶本质。在巴恩斯滥杀无辜的时候,伊莱亚斯当然会挺身而出制止他的行为(这就像人在做坏事时内心的挣扎一般),就这样两个人之间发生了摩擦,最后发展为相互仇恨,开始了战友之间的相互残杀,这也是参加战争的人心中矛盾所在,正如《全金属外壳》中的魔鬼教官所说,“军队需要纪律,而保证纪律的唯一方法就是时不时地杀人”,人在这种非正常环境中变态确在情理之中。
而《现代启示录》则设置了三个典型人物来反映越南战争非人性的本质,影片三个主要角色代表美国军人在越南战争中的三种不同状态:基戈尔上校代表起点,威拉德上尉代表过程,科茨上校代表终点。这三个人没有一个不是被战争异化和扭曲的。三代出身西点军校的科茨是一个正直、英勇的军官,战功卓著,但到了越南战场以后,却背叛了国家。原因是科茨发现自己所面对的现实与理想相距甚远,这场战争是邪恶的,单凭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改变它,于是他选择离开,变得“精神失常”,找了片丛林躲起来,制造恐怖与血腥,以此来逃避现实。威拉德上尉也是一个正直的军人,其本质与科茨一样,他在接受刺杀科茨的任务时,还没有认清这场战争本质。在逆水而上的过程中,他经历了种种可怕的事情,行程结束时,威拉德终于彻底看清了这场战争的本质,也变得疯狂、嗜杀和残忍,他在不知不觉中认同了科茨的做法,变成了另外一个科茨[3]。而有着巴顿风格的基戈尔则满口粗话,对战争表现出狂热的态度,为了一块安全的冲浪之地不惜轰炸整个村庄,他的行为接近荒诞,做什么事情都不需要讲理由,他代表着这场战争,代表着发动荒诞战争的美国。可以说基戈尔是科茨在越南战场上的最初形象。威拉德的航程,起点是基戈尔,终点是科茨,威拉德通过这次心灵备受折磨的旅程,完成了从基戈尔到科茨的转变。
3、越共形象
说到战争的另一方,在这些影片中几乎无一例外地将越共描绘成残忍、没人性、幽灵般出没在丛林中并如野兽一样说着美国人听不懂的语言的人类,美国人能反省自身的错误但就是无法改变对越共的固执印象,这一角色的设置也是同类题材影片中最程式化的角色形象。
在《猎鹿人》的“俄罗斯轮盘赌”一场戏中,越共被设计成杀人狂魔,强迫俘虏用性命作赌注,动辄对俘虏拳打脚踢,野蛮至极。《野战排》中的越共像幽灵一般悄无声息地出没在丛林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灭一干疲倦的美国大兵,并且各个击倒决不留情且百发百中。《全金属外壳》中越南少女狙击手的角色设置是影片表达反战思想的强有力武器,她对美国士兵的打击可谓“稳准恨”,当少女中弹后顽强的要求“杀死我”时,所有人都会被越共甚至说是整个越南民族感到悲恸,连少女都拿起了武器为自己的国家而战,这场战争究竟荒唐到何等地步?直至《现代启示录》中越共的形象被弱化,但生活在丛林中的跟随科茨的越南人仍像野蛮人一样过着原始生活,进行原始祭祀的仪式,当威拉德一行人进入科茨的领地时,他们从丛林四面八方出现手持原始武器——长矛——攻击这些不速之客,而拿着枪炮的美国人最终敌不过越南人的土兵器,垂死的美国士兵口中念着“长矛”,想必他也不会料到手中的M16竟然输给了一根尖头木棍。影片正是通过越共这一形象的展现使得美军心中对战争的恐惧表露无遗,在文学或影像作品中通常出现的对敌对一方作妖魔化处理的原因由此可见一斑。
在美国拍摄的越战题材电影中,以上这三种人物类型的设置无疑都体现了反战这一主题,通过态度逐渐转变的新兵、“人格分裂”的老兵以及“妖魔化”的越共等形象类型的设置,表达了影片创作者对于战争的态度,由此也投射出了美国社会群众对战争的看法。这些影片很大程度上能比较客观地反映战争的真实面貌,并且着重在于对战争的非人性的批评以及对战争给人们心灵带来创伤问题的探讨。
注释
① 仇华飞《美国电影与越南战争——评介几部反映越战的美国影片》 当代电影 [J]1988.6
② 王瑞《从现代启示录到全金属外壳——美国越战片研究》当代电影 [J]1989.5
③ 陆川《体制下的作者:新好莱坞背景下的科波拉研究》北京电影学院学报 [J]1999.1
10.3969/j.issn.1002-6916.2012.01.007
肖锐(1985-- ),女,福建师范大学传播学院2010级电影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影像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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