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期刊杂志

《坏未来》蕴含的微电影美学新动向

时间:2024-05-20

王明端

微电影不是传统剧院大银幕电影的“微缩”,而是指向新型电影形态的“放大”。然而在对待微电影的态度上,美学上的轻视和商业上的重视赫然成为“常态”,这无疑禁锢了艺术探索精神,造成微电影在短片和广告对流的漩涡里打转的尴尬状态。当前泥沙俱下的微电影市场正向我们传递着这样的讯号:微电影若无法跳脱泥潭,则必将湮灭于滔滔商潮之中。这种结果显然是让人遗憾的,因为诞生于数字社会和虚拟时空背景下的微电影,本身所隐含着前所未有的历史和艺术因子,它也许将有助于电影艺术的艰难转型。好在微电影新作《坏未来》的出现,让我们看到了一种新希望。这部作品里呈现的诸多景观,如身体和意识的裂变,生存活动空间的破碎以及向生命原初复归的理想,都迥异于泛滥成灾的“标准件”,具有一种新鲜、青春的气息,蕴含着独具特质的微电影美学新动向。

一、以自我裂变折射人性的导向

《坏未来》通常被认为是一个略带伤感主义色彩的爱情故事,但影片的种种迹象又在暗示着作者深层的意图——将对爱情的追寻转化为对自我的质询。主人公被设定为一颗外星陨石的产物,他的身体可以通过胸前的按钮自主切换善恶两种模式,切换到好人模式,主人公变成孙白;切换到坏人模式,主人公变成赵寇。孙白与赵寇是两种截然对立的人性,却依附于同一个躯体上。从陨石的坠落碎裂开始,主人公的身体、人格、意识也随之分裂。我们从人设上看到两个特点:其一,人的身体连结了机器特征,感官能力远超常人;其二,人的意识在善恶两极中延展和摆荡,人性成为极不稳定的变量因素。可以说,《坏未来》的主人公已经不再是单一的自然有机体,而是发生了融合、异化的多变实体。这种裂变人格充满了不确定性和危险性,事实上,影片中涉及赵寇的行为,无不和争斗、凶杀、枪击、爆炸、战争等破坏性事件相关。“坏人”模式(赵寇)无度的向恶发展,必然带来巨大的毁灭。所以,作者引入爱情线索,去平衡因裂变而导致的狂烈和躁动,将人性向“好人”模式(孙白)牵引。爱情犹如为人性恶的困兽设立了一个安眠的牢笼,但这不是囚禁,而是温柔的约束。

今天,我们生存的时空已被网络所覆盖,人们同时拥有现实身份和虚拟身份。在数字网络社会,派生性和分布式身份是自我存在的新形态,传统意义上稳固的单一自我正在逐步瓦解,每一个人都在建设和融合多个自我。我们探寻的越深,就会发现越多的自我。[1]越多的自我产生,就会带来越多的人性扩散,带来更多的自我认定的困惑。《坏未来》所塑造的人格模式,正暗合了时下自我意识演化之弦音。面对主体的异变和精神的混乱,如何重塑自我,显然成为最严肃也最严重的问题。赵寇和孙白虽然可以一键切换,然而它毕竟只是陨石的产物。如果这种裂变发生在我们自己身上时,我们是能够精当的自控?还是会由于失控而沉沦,甚至走向绝望呢?在影片中,郑晓燕作为爱情象征,被描述为几乎唯一的纯真,她的存在也决定了孙白的存在,她一直在促使孙白冲破个人困境,脱恶向善。最终,郑晓燕与赵寇一起湮灭于火光之中,孙白也完成了自我的救赎。与其说《坏未来》是爱情故事,不如说它用爱情封装了一场自我的蜕变,作者用爱情的美好指喻着人性向善的导向。我们正是在不断的寻求、改造和更新中,迎来自我的再生。

二、以时空穿梭映照存在的状态

在《坏未来》中,与人的裂变相映成趣的,是空间场景的交织错落和频繁跃迁。影片的视觉风格张扬蹈厉,传统电影美学视野里人与环境相互依存的稳定态势被彻底打破,传统电影结构中连续流动的影像化组织也被跳跃性极强、跨度极大的镜头设计分割至支离破碎。这恐怕不单单是吸引眼球的策略,而是潜伏着自觉的艺术追求。从孙白和郑晓燕的故事来看,他们的行为接近一种超越环境的时空穿梭。场景,原本是限制人物活动的设定,可在《坏未来》中,人物却反冲出场景,表现出另类的美学冒险。首先,男女主人公本身就具备超人的特异功能,能够不为物理环境所限;其次,作者将大到星球、国家小到车厢、旅馆等空间元素杂糅为一,有意树立空间环境和外界事物二元背反的强烈落差,并通过画面无逻辑的急速切换、穿插,彻底消弭了空间边界,淡化了环境对人的牵制,凸显了人本身的自由活动能力和穿梭自如的存在状态。

随着网络社会的深入发展,世界已由时间定义走向了空间定义。基于信息技术和网络技术开启的虚拟空间,通过不断的渗透、扩张,广泛的介入到科技、文化、教育、经济、艺术等领域,并通过与现实空间的混杂、融合,深刻的影响了社会结构和人们的生活行为。虚拟空间是异质的,它在多种多样的层面上同时展开[2],为人类垦拓出交杂、混溶的多维生存实践空间。有趣的是,微电影肇始之刻,正是现实空间和虚拟空间的冲突与融合加剧之时。携带着技术基因和自由力量的微电影,理所当然的被推向艺术实践的前哨。《坏未来》中所出现的不同空间的层层嵌套、叠加、融汇,以及空间组织原则的无序、随机、破碎,恰恰映照出当今最真实的现实:当代人的存在已然被易变的多重现实所裹挟,当代人的行为则不可避免的滑向流动不居、游走不定的状态。那么,漫游于混合现实的世界,新的生存原则将成为个人发展和社会进步的迫切课题。对于艺术工作者来说,如何创造性的去展现新的现实,既是艺术的使命,也是艺术家的责任。传统电影一直作为时间艺术而存在,而生存论的空间转向则催动电影美学的空间转向,这不仅颠覆了传统电影的许多艺术原则,也为我们指引出电影发展的新方向。《坏未来》在视觉策略上的实验,可以说是一次有意的尝试。虽然在美学风格上,《坏未来》难言成熟,仍然带有生涩的“青春期症候”,然而它努力的摆脱特定环境的局限,赋予人某种超越性,这都是对新型微电影美学原则的有力探求。

三、以重返原初昭示生命的复归

《坏未来》的结尾值得我们注意和细细品究,伴随着爱情的落幕,一切仿佛返回起点,一种诞生之初的状态。在作者李阳的上一部作品《李献计历险记》里,李献计为了寻回爱情,历经岁月耗尽生命终于打穿游戏,重回到与王倩初识的那一刻,影片也戛然而止。到了《坏未来》,这种观念再一次被提出并且升华了。孙白在郑晓燕死后,经过了几万年的轮回,世界重回到初生状态,而孙白则变成了阳光少年。爱情在一开始被认作生命的归宿,可寻至终末,却又发现只是回到了原点。该结束的都结束了,包括爱情;未开始的依然未开始,包括爱情。我们不否认《坏未来》的故事里漫浸着汲汲于爱的情怀,但从《李献计历险记》到《坏未来》这种始终如一的重返原初的观念,显然使影片脱离了爱情故事的轨道,朝向一个蕴涵玄思的路途进发了。这也许是业已存在了几千年的哲学命题:我是谁?我到何处去?

从《坏未来》结尾处孙白的重新启程开始,我们看到作者对“原初”寄寓了浓郁的深情。现在很糟糕,未来也坏掉了,然而当一切都未曾开始的时候,未来也相应的充满了可能性。如果我们可以重返生命之初,那么过去、现在、未来的时间旅途是否就可以被美好覆盖呢?我们将不但拥有爱,而且拥有爱的能力。当我们缘爱回溯,穿越破碎的世界和崩裂的人心,寻回、重建一个完整的自我,才能真正确证存在的意义以及生命的价值。海德格尔曾痛心于柏拉图放逐诗人所导致人类漫长的精神流亡,力主秉诗思而回归,抵达存在的澄明。大哲老子亦言“复归于朴”,返归生命之虚空静泊。生命的复归,不是历史的重来和翻演,而是人类对自然、对自我认识的再出发。经历了数百年浩浩荡荡的工业技术革命之后,世界图景显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美好,文明向上的进程里也充斥着人性向下的陨落。今天,流动空间和多重意识正将人自身推向虚无的极致,人困守于最深重的精神危机之中,迫切的渴求着自我的拯救。所以我们说,《坏未来》并不是向往爱情,而是向往生命的回归和自我的完整。这种“大我”的旨归,也使得它的艺术高度杳然拔起,远超出那些漫漶肆流于网络精于算计或沉溺个体的“小我”作品。

[1]罗伊·阿斯科特(Roy Ascott).未来就是现在:艺术,技术和意识[M].北京:金城出版社,2012:316.

[2]齐鹏.新感性:虚拟与现实[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185.

免责声明

我们致力于保护作者版权,注重分享,被刊用文章因无法核实真实出处,未能及时与作者取得联系,或有版权异议的,请联系管理员,我们会立即处理! 部分文章是来自各大过期杂志,内容仅供学习参考,不准确地方联系删除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