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0
乔 雪
[摘要]罗曼·罗兰的作品《约翰·克利斯朵夫》于1915年获诺贝尔学奖,授奖词是“文学作品中的高尚理想和他在描绘各种不同类型人物时所具有的同情和对真理的热爱”。其实不仅如此,这部伟大的作品还将音乐、历史、文学融为一体,被人称为“音乐史诗体小说”。众所周知,罗曼·罗兰的作品具有很高的音乐素养,他把对于音乐的广泛涉猎与深刻领悟都融入上说之中,从而使作品具有独特的审美韵味,文章从人物的音乐性、意象的音乐性、结构的音乐性、主题的音乐性四个方面阐述了这部“音乐小说”中的音乐性。[关键词]音乐小说《约翰·克利斯朵夫》音乐性
罗曼·罗兰的作品《约翰·克利斯朵夫》于1915年获诺贝尔文学奖,授奖词是“文学作品中的高尚理想和他在描绘各种不同类型人物时所具有的同情和对真理的热爱”。其实不仅如此,这部伟大的作品还将音乐、历史、文学融为一体。被人称为“音乐史诗体小说”。众所周知,罗曼·罗兰具有很高的音乐素养,作为音乐艺术史教授,优秀的钢琴家,音乐评论家和为许多音乐家树碑立传的传记大师,他把对于音乐的广泛涉猎与深刻领悟都融入小说之中,使作品具有独特的审美韵味,本文将着重阐述《约翰·克利斯朵夫》这部“音乐小说”中的音乐性。
一、人物的音乐性
(一)主人公克利斯朵夫:
几乎所有的分析文章都指出克利斯朵夫形象的原型是音乐家贝多芬,读者也都能读出克利斯朵夫的出生、童年、少年的成长时期的确以贝多芬的传记为素材,但是稍有领悟力和理解力的读者也应该能够发现,克利斯朵夫更是“一个生命中渗透了贝多芬精神的人”。[1]
克利斯朵夫率性而赤诚,自尊且无畏。在那个不允许艺术家有自我意识的时代,他勇于对抗统治阶层。无意中在公爵的敌对报纸上发表了文章。面对靠山的指责与谩骂,克利斯朵夫说:“我不是您的奴隶,我爱说什么就说什么,爱怎么写就怎么写……”他不甘与庸俗的世俗艺术同流合污,为此曾经不止一次陷入山穷水尽的困境。但是面对这一切,克利斯朵夫潇洒地说:“审判我吧。我也审判你。再过一百年,你们必定举手投降!”
平民音乐家克利斯朵夫是一个个人奋斗者,人道主义者,是一个人格高尚、才华横溢的追求真理的艺术家,出身于贫困的平民阶层,自幼饱受丧失自我尊严的痛苦,强烈的平民自尊心和对崇高伟大的渴求使他决心效法贝多芬,与残酷的世界搏斗,终于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大写的人。追求自由,坚持自我,克利斯朵夫坚强的精神内核与贝多芬如此一致。他闯荡巴黎,孤军奋战,抵抗市侩文化和庸俗的道德,其心灵始终处于自豪的孤独之中,而音乐不仅是他为之献身的事业,更是他最忠诚的朋友,是他孤独时坚强的支柱。
(二)奥里维、安多纳德姐弟及其他小说中的人物:
除了主人公的音乐家身份,小说中其他角色也都和音乐有不解之缘。奥里维、安多纳德省吃俭用也要欣赏音乐会,艰难的生活中他们唯一的娱乐是弹钢琴,这也是姐弟俩心灵沟通的最佳方式,“在这个艰苦的生涯中。音乐好比他们的天堂,两人就靠着怀念过去的音乐会与企望下次的音乐会过活”。他们虽然是业余音乐爱好者,但是也具有很高的音乐素养,他们的心灵与音乐一样高尚,他们与主人公的相识相知源于对音乐真诚的热爱。
小说中的其他人物也离不开音乐,尽管也许他们并没有丰富的音乐知识、较高的音乐修养,甚至根本不能理解这高尚的艺术。比如克利斯朵夫初恋的情人米娜,葛拉其亚的表姐柯莱特之流也附庸风雅学习钢琴。当然也有并不会弹钢琴唱歌的普通百姓,却是从心里真正热爱音乐。
总之,在这部音乐小说中,小说中的人物皆为音乐而生。或者把玩音乐,或者学习音乐,或者尊敬音乐:音乐是他们的娱乐休闲,音乐是他们的知心朋友,音乐是他们的精神导师,音乐是他们的生命之花。
二、意象的音乐性
意象,在传统意义上指人脑对事物的空间形象和大小所做的加工描绘。在文学创作中,意象指用具体的形象和图画来表示和暗示作者的理智和感情、心理和情怀、体会和经验。小说开篇克利斯朵夫出生之时写到河流与钟声,死亡之时写到河流与钟声,小说之中也多次写到河流与钟声。它们本来没有生命没有感觉,在小说里,被作者用象征手法赋予了特殊的使命。
(一)莱茵河
莱茵河的意象在小说中多次出现。莱茵河是德国的父亲河,是这个民族的象征,是克利斯朵夫的一生的概括,也是《约翰·克利斯朵夫》这部小说的象征。正像罗曼·罗兰在《致约翰·克利斯朵夫的朋友们》中所说的,《约翰·克利斯朵夫》好似一条长河。看这部小说.开篇写河,河伴随着约翰·克利斯朵夫的出生,是他幼年时的游乐场,忧愁时的解药。临死之前,克利斯朵夫回忆自己像莱茵河水的一生。“大河轰鸣,大海怒号,与他齐声歌唱:‘你将重生。”
“对于一个简单而健全的心灵,一条河,…就是一种神力:人看了觉得它是一个永恒的永远在活动的生灵,有时保育万物,有时毁灭万物,有无数的形状,无数的面貌:滔滔无尽而有规律的流水使人体会到一种平静,雄伟,庄严,超人的生命。”[2]而“音乐的内涵则是由声音动态比拟的自然生命的动态,人类情感的动态,心灵轨迹的动态,社会力量冲突的动态等。”[3]由此看来,河的音乐性,应该就在于它所表现的情感、情绪与生命的元素。莱茵河的意象在这部音乐小说中反复出现,也非偶然。
(二)钟声
钟声的音乐性,在于它的时间与音响。钟是表示时间的器具,钟声本身是一种声响,而音乐是一门时间性艺术,以声音为媒介。“在罗的小说里,通过声音和音乐去认识世界这一点在许多方面也决定了他对生活中那些本身与音乐不相干的领域的描绘手法,…罗还在大学时代的日记中就要求文学不仅表达出视觉上的印象,而且要表达出听觉上的印象,他自己也曾描绘过有声图画,使之表达出变化无常的,光怪陆离的轮廓,色彩和音响。”[4]
三、结构的音乐性
(一)全书的奏鸣曲结构:
罗曼·罗兰自己曾经在小说原序中说过,整个作品的四册,相当于交响曲的四个乐章:
第一册包括克利斯朵夫少年时代的生活(黎明,清晨,少年),第二册(反抗,节场)所写的,是克利斯朵夫去征讨当时的社会与艺术的谎言,去攻击德法两国的节场,亦即“反抗”这个题目。第三册(安多纳德,户内。女朋友们)和上一册的热情与憎恨成为对比,是一片温和恬静的气氛,咏叹友谊和纯洁的爱情的悲歌。第四册(燃烧的荆棘,复旦)写的是生命中途的大难关,差不多一切都要被摧毁了,但结果仍透出另一世界的黎明的曙光。“整部小说就如一部庞大的交响乐,有序曲,有发展部,也有尾声。它的每一卷都是一个有着不同的乐思,情绪和节奏的乐章。”[5]
(二)情节发展:
罗曼·罗兰自己在小说原序中还说:“现在我们不以故事为程序而以感情为程序,不以逻辑的、外在的因素为先后,而以艺术的、内在的因素为先后,以气氛与调性来做结合作品的原则。”整部小说不以故事情节,而以主人公的情绪、感情为贯彻始终的线索。克利斯朵夫的亲情、友情、爱情,都好像音乐一样有序曲,有发展部,有尾声。
1.亲情
小说中描写克利斯朵夫对家人的感情,是以面对他们死亡时克利斯朵夫的反映为切入点的。幼年的克利斯朵夫亲眼目睹了祖父的死,当时的他惊恐万分,还因此生病。病愈后的克利斯朵夫昼夜想着生命与死亡这个命题。父亲溺水而死。“克利斯朵夫狂呼一声,世上的一切都消失了。”尽管父亲经常酗酒打人,对家庭很少尽到一家之主的责任,但这时的克利斯朵夫想起了他点点滴滴的善行与温情。妈妈死后克利斯朵夫不哭也不想了,自己也成了一个死人。后来在路途中,得知舅舅的死,克利斯朵夫尽管伤痛却很平静,“一个人生活愈久,创造愈多,爱得愈深,失去的爱人愈多,对待死亡也就愈加超脱。”常人怕死,而克利斯朵夫强壮的心因为经历了太多痛苦而愈坚强,他也因此而愈加伟大了。
2.友情
渴望友情的克利斯朵夫,少年时第一个好友是奥托,两个人要好了一段时间,却没有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后来遇到奥里维,共同的志趣,还有安多纳德的关系,使克利斯朵夫和奥里维成为知己。“我终于有一个朋友了!不再是孤单一人,终于有了一个彼此可以肝胆相照的伙伴了……只要能在一起,即便痛苦也是欢乐!”这是克利斯朵夫遇到奥里维之后的内心独白,他是如此狂喜,孤独的他渴求理解,渴求相知,奥里维与安多纳德姐弟相融的灵魂终于温暖了克利斯朵夫孤独的心灵。
3.爱情
与米娜少年时的第一场恋情让克利斯朵夫尝尽了爱情的酸甜苦辣。不久,克利斯朵夫又与萨比纳开始了青春的爱情。与阿达充满肉欲的爱情,与法郎梭阿士有共同事业追求的爱情,与安多纳德的精神之恋,与葛拉其亚的平和宁静之恋……
亲情、友情、爱情,序曲时淡然、纯洁、懵懂,发展部热烈、充满激情,尾声安详、平静,这就是感情和情绪的交响乐。
四、主题的音乐性
(一)政治上追求和平
罗曼·罗兰的一生穿越了法国第三共和国的整个历史时期,几十年间法国的经济虽然得到发展,但是经过普法战争和巴黎公社起义,拿破仑分子和封建残余势力仍然很有市场,加上两次世界大战,以及德雷福斯事件,社会激烈动荡,思想混乱,人心浮动,世风日下。作为人道主义作家、思想家的罗曼·罗兰面对严酷的社会现实,关注社会问题,参与政治生活,他的思想倾向和价值取向在文学作品中皆有所表现。
罗曼-罗兰渴望和平,莱茵河是德法两国文明的交汇之处,小说中重要人物的国籍设置为法国、德国、意大利,具有象征意味。克利斯朵夫和奥里维的友谊象征作者盼望法德两个民族能够化“世仇”为友爱,互相尊重,取长补短,能够有助于欧洲文明的进一步发展,造福全人类。
克利斯朵夫在晚年的优秀作品《平静之岛》和《西比翁之梦》中“糅合了德意志富有人情味的、博大精深的思想,意大利那激情洋溢的旋律和法兰西节奏细腻、多色调和声的鲜明个性。”罗曼·罗兰关于德国的“力”、法国的“理性”、意大利的“美”和谐一体的理想,在作品之中,在克利斯朵夫、奥里维和葛拉其亚的交往中得到了深刻的体现。
(二)艺术上追求和谐
和谐是罗曼·罗兰的艺术追求,他自己曾说过:“和谐是一切梦幻之女王,也是我毕生的梦。”
主人公克利斯朵夫经过一番奋斗与历练,见识过德法两国所谓的艺术界以后,打算创作一种新形式的音乐艺术——音乐剧,是音乐与诗的结合。而重要人物克利斯朵夫的身份是音乐家,奥里维的身份是诗人。正如罗曼·罗兰在《音乐在通史上的地位》中指出的那样:“各种艺术之间并非像许多理论家所声称的那样壁垒森严,经常有一种艺术在向另一种艺术开放门户,各种艺术都会蔓延,在别的艺术中得到高超的造诣。”
克利斯朵夫对那些反对自己的人的作品比模仿他的人的作品兴趣反而更大,正是“不同的音调造成最美的和谐”(赫拉克利特语)。而晚年克利斯朵夫自己的艺术风格,也取得了从容安详的形态。不再是春天的雷雨,而是夏日的彩云。
小说的结尾,克利斯朵夫逝世前不久,回顾自己的一生,克服生命历程中无数矛盾、冲突与困惑,最终达到生命的澄明之境,达到“爱与恨结合起来的庄严的配偶”——和谐。他觉悟到一切喜怒哀乐,是非得失,都是相对的:一切对立的、冲突的因素,最后将归于和谐:宇宙就是一切相反的因素形成的、无始无终、无边无垠的和谐实体。“和谐本为音乐术语,这部小说可以称为‘音乐小说,因为它以和谐为归结。”[6]
无论是表层上人物的音乐性、意象的音乐性,还是深层上结构的音乐性、主题的音乐性,我们都可以读出罗曼·罗兰极高的音乐素养,他把对于音乐的广泛涉猎与深刻领悟融入小说中,创作了具有与众不同的审美韵味的作品。有人这样概括这部“音乐小说”的特征:“首先,它的目的不是叙述故事而是表达情操。其次,这种的表达情操为出发点的小说充满了诗意,因为只有诗的氛围才能充分体现情操和理想的生活。第三,就总体形式和结构而言,它具有“巨流”一样彭湃激荡的气势和气象万千的变化,卷帙浩繁,结构宏大。具有史诗性质。”(7)这部伟大的作品将音乐、历史、文学融为一体,不愧为一部伟大的“音乐史诗体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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