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0
丁晨
摘 要:赣南采茶戏《一个人的长征》剧情简练、感情凝重,呈现大时代背景下小人物的故事,融客家传统文化为一体,透过宏大的历史背景,以“小人物”视角体现革命时期悲壮的家国情,赞叹革命年代普通群众的责任与担当。全剧音乐编配与使用凸显时代性与地域性,用独具地方特色的音乐循序渐进地展现故事情节,释放演绎的感染力,使全剧思想主题以“最强音”的形式迸发而出,完成剧作与受众间的精神共鸣与情感互动。
关键词:赣南采茶戏 《一个人的长征》 音乐研究
赣南采茶戏《一个人的长征》是一部感人至深的歌舞戏剧精品,是近年来江西红色歌舞戏曲创作可喜的收获。赣南苏区红色历史蕴含着丰富的文艺资源,为文艺工作者们提供了不竭的创作源泉,一首首熟悉的赣南民歌,一支支动人的客家音乐曲牌,一段段令人心潮澎湃的舞蹈,使《一个人的长征》横空出世,给予文艺创作以新的血液,将观众瞬间带入几十年前的革命斗争中,悲壮而令人赞叹。
作为一部具有强烈地域特色的民族戏曲作品,赣南采茶戏《一个人的长征》“浓缩式”“精华式”的以个人故事反映赣南革命老区人民的抗战历史记忆。该剧以区域音乐图景构建剧作叙事脉络,透过【喂是喂】【牡丹调】【渔鼓调】【扇子摇摇】等赣南传统曲调的运用,由表及里的向观众展示该剧的“灵魂支撑”——蕴藏于地域旋律深处的“重情义、讲信义”的赣南客家精神。通过“一个人的长征”,在观众心中展开了一幅音乐与剧情共同构成的动人赣南画卷,展示了赣南红色精神。因此,该剧无论是从音乐语言的选择还是运用,都坚持地域定位、大众定位,将地域音乐资源作为描绘民族戏曲图景的工具,通过对其合理地使用,完成建构国家形象、区域精神的重大使命。
一、赣南采茶戏《一个人的长征》
赣南采茶戏《一个人的长征》是一部红色题材地方戏,故事讲述的是一位名叫“骡子”的赣南青年马夫,受雇于苏区中央银行马队,其黑骡子在湘江战役中被炸死,并遗留下大量黄金,但“骡子”没有动心,一个人毅然踏上了追趕红军部队的艰险路程。面对黑骡子身上掉下来的几十公斤黄金,他讲信义、重承诺,在充满危险的“长征路上”与红军战士紧密配合,携带黄金孤身突围,用行动诠释了“一诺胜千金”,并逐渐成长为共产党的成长历程。该剧以其特有的乡土气息,以简练的表现手法做到饱和的感情宣泄,既展现了重情重义的革命情怀,又体现出战争中的温情浪漫,在充斥家国情怀的同时,更充满生活底色。同时,传统道德文化与红色革命在这部剧得到交融淬炼升华,朴实动人,让人印象深刻。
独具匠心的音乐运用是《一个人的长征》的亮点。剧中通过湘江突围、骡子回家、马夫救美、黎平篝火、遵义遇险、泸定行乞、草地红军等七个场次,由浅入深的对青年马夫骡子每次遇险时的心理斗争进行阐释,展现赣南客家人民即使处于水深火热,但依然支持红军,相信红军解救人民于水火的坚定信心。鉴于其取材于特定地域、特定时间发生的历史事件,因此,其音乐运用涵盖赣南特定历史时期风格特征,相较于其他剧种,有其自身独特的艺术特征。《一个人的长征》音乐运用巧妙,将人物与历史事件串联,融时间、空间为一体,将赣南地域元素加入其中,并以“铺展式”音乐展开剧情叙述。以“骡子”长征为叙事主线通过赣南音乐元素将赣南文化在剧情中进行呈现,涵盖文化、艺术等方面,充分展现赣南丰富多样音乐的同时,将赣南多元文化全盘托出。可以看出,该剧在音乐创作上回归传统,打破文化壁垒,返璞归真,在创新的同时注重对传统音乐的保护,不让传统“走样、变味”,同时做到守正、创新,对当代戏曲及音乐创作具有重要意义。
二、《一个人的长征》的音乐手法
戏曲演出,总是离不开音乐。就《一个人的长征》的音乐运用而言,由于叙说的是赣南“小人物”的革命故事,因此音乐运用颇具地方特色。
(一)强调地域音调贯穿、展现地域音乐特色
纵观以往赣南采茶戏作品,如《八子参军》《老镜子》,看重舞台场景的绚丽,强调舞台规模的宏大以及剧情设定的复杂。因此,在音乐选择与编配上,大多倾向采用中高音走向的旋律进行编配。而《一个人的长征》紧凑的剧情起伏与情绪转变,对音乐创作提出了严峻的挑战与要求。第一,配乐需要与歌唱配合融洽,并紧密围绕剧情发展进程进行展开,避免节奏拖沓;其次,创作的音乐其风格需要具有浓烈的客家地域特色,体现出地域化的音乐色彩。
传统赣南采茶戏,音乐大多采用曲牌联缀体的创腔手法,该剧也不例外,“通过对民间文艺中适宜主旋律表达的文化表达基因进行提炼与加工,成功地让民众‘看见,实现了歌剧表演中最为重要的‘情感共鸣与‘文化感召,这不仅是因为其歌剧内核与‘大众的‘民族的‘现实的等文艺精神一脉相承,还由于根据本身从音乐旋律到镜头语言再到象征意义,都饱含着民间的‘言说”。[1] 剧中男女主角的音乐唱段素材基本选自赣南采茶戏曲牌及客家传统山歌,运用了主调选择与主题贯穿的音乐创腔手法。一方面,使人物性格与音乐曲调相吻合、与剧情发展相统一;另一方面,通过基本主题腔调的贯穿及反复使用,有利于展现音乐形象,完成剧情任务。如贯穿全剧的【喂是喂】(见谱例1),它来自赣南采茶戏传统剧目《睄妹子》中的经典曲牌(见谱例2),它在全剧共出现六次,分别贯穿于剧首、剧中与剧末,以剧情发展为单位进行反复诵唱,遵循“词变曲不变”的规则,用地域音调完成主调贯穿的原则进行创作。
谱例1 【喂是喂】剧中曲牌
谱例2 【喂是喂】原曲牌
该剧将原曲牌“二步走来喂是喂,往前走那么呀一呦”改为了“大步走来喂是喂,往前走那么呀一呦”,在曲调方面保持不变,乐曲从中音区“sol”音先起,而后小跳进行级进,节奏先疏后紧。后一句为第一句的承接,同样从“sol”音起,保留了采茶戏“前实后虚”的句法特点,也就是前一小节为实词,后一小节为衬词,只是在节奏上略加变化。而两句经典旋律都是助音式旋律,使庄严题材的戏曲作品多了几分诙谐与轻松,为舞台效果的丰富起到了重要作用。同时,在剧中【喂是喂】的曲牌联缀使用中,无论是骡子的唱段还是邱排长寥寥的几句,都穿插了大量的过门音乐与乐器伴奏,包括锣鼓与唢呐,既体现了地方音乐特色,又为演员提供了表演中休息与调整的机会,可谓一举多得。
(二)侧重曲调融合衔接、促进曲折剧情推进
赣南采茶戏《一个人的长征》以“浓郁的田园气息”和“狂热的革命契约精神”,通过大量的传统采茶戏曲牌,以人物性格与特点为音乐创作要点,让音乐曲调串联起故事情节,从而促进剧情推进,搭建出地域性与时代性的经典曲调唱段。因此,该剧并不是音乐与舞台的简单构建,而是音乐、人、故事三者融合的精致样板。
首先,从横向来看,曲调融合衔接首先在该剧的开头,早期艺人在表演节目时,常以吆喝吸引观众注意,以此汇聚人气。在西方,歌剧表演时,则用喇叭的鸣响对观众进行招揽。赣南采茶戏《一个人的长征》序幕则采用了“吆喝”的方式,以唢呐旋律吹奏作为开头,伴以现场小型乐队以热烈欢快的锣鼓经乐段进行氛围渲染,以强烈的听觉冲击将观众带入“一个人的长征”,紧接【喂是喂】,突出了音乐的“先决性”,与此同时通过字幕的视觉传达与听觉结合,唤醒观众的革命记忆。
其次,为了提升该剧的音乐与剧情的融合度,确保剧情的顺利推进,除了大量选用赣南传统曲牌外,剧中人物唱段还选用了数量不小的客家山歌,如大余山歌、信丰山歌,甚至客家童谣,并且在曲牌的创新方面做了大量尝试。如第一幕“湘江突围”,骡子唱段《牡丹摇板》即“才晓得什么叫打仗”(见谱例3),该唱段取材于赣南传统曲牌【牡丹调】(见谱例4),五声徵调式结构,高音起腔,以赣南山歌“哎呀咧(mi-re-mi)”进行反复,紧接以高音“sol”进行同音反复,通过人物唱段旋律体现出战役的惨烈与骡子的紧张情绪,而后以下滑音的形式以口语化的叙述方式对战斗场面“满山冒火光”进行描述,并对“冒”字进行重复,“冒呀冒火光”,滑音与重复音的出现加之十六分音符等紧凑节奏型的结合,使音乐在高低回旋中进行,将人物情感与故事情节进行紧密链接,并将情绪的此起彼伏表达的淋漓尽致,而五声徵调式本就有悲壮之味,用在此处,更显妥帖。
谱例3 骡子唱段《牡丹摇板》
谱例4 赣南采茶戏【牡丹调】
(三)多种音乐风格并存、传达宏大人文主旨
该剧不仅做到了“守正”,还在此基础之上,完成了创新。观看全剧可知,剧中人物较多、性格多样、音乐形象丰富、音乐主题各异。因此,如何把握对不同人物的音乐运用,解决音乐使用上的矛盾,这需要进行巧妙设计。从整体来看,该剧在音乐运用方面颇有心得,并在创作方面下了一番功夫。全剧将传统戏曲声腔与新腔结合,但二者同时使用时毫无违和感,并且能够和谐统一地为塑造剧中人物、推动剧情发展起到重要作用。在采茶戏声腔与新腔共存的音乐设计中,使人物独唱、对唱及重唱方面产生了一定的优势。
如剧中女二号古玉洁,她在剧中定位为知识女性,是进步分子的代表。同时古玉洁受红色苏俄的影响,加入了“CY”,由于她身为赣南人的缘故,因此对她的音乐创作既不能过于西化,还要加入地域性元素。“元素的选择,是作品成功的基本条件,是体现作品文化价值和艺术价值的重要保证。”[2] 可以看到,在古玉洁的唱段中,既有俄罗斯音乐的旋律特征,又掺杂着独特的赣南韵味。由于俄罗斯小调主音是“la”,采茶调主音是“mi”,鉴于“la-mi”的承接关系,在其唱段中,经常能够听到“mi-so-so”后转采茶“mi-so-la-so-la-so-mi-re”的旋律。在第三场“马夫救美”中,古玉洁的新腔采用了“咏叹调”美声演唱的方式,并加入花腔等西洋演唱技巧,唱段:“同志啊,同志啊,同志你莫装糊涂,听我给你说根由”,后接一段“不完整的花腔”,这也是该剧设计的一处小细节,如若运用正规西洋唱腔,则会与采茶戏唱法起冲突,而不完整的“洋调”反而与“土调”能够融合。
就古玉洁与骡子而言,二者代表了不同的阶级,在音乐方面也体现着不同主题风格的相互交织。你方唱罢我登场,一位展望革命理想,畅谈高尔基的《海燕》,一位则盼望早日结婚生子,见到妻子花姑。两位人物不同状态形成了强烈的艺术对比与反差,因此在相互对唱的过程中,同样形成了良好的音乐“化学”反应。同时借助此起彼伏的音乐,让观众看见骡子这样一位“小人物”完成从“束手束脚小农思想”向“重情义、讲信义”的革命者的蜕变,在音乐的行进中完成对主旨思想的表现与升华。
三、《一个人的长征》的音乐呈现
《一个人的长征》在音乐呈现方面让人耳目一新,可謂神来之笔。既展现了赣南传统音乐特点,还以传统乐队伴奏的形式进行伴奏革新,也在创新中完成了传承,是音乐运用上的一次大胆尝试。纵观全剧音乐,对于赣南音乐元素使用的驾轻就熟,无不体现出创作者的独具匠心。
(一)声部布局的平衡
该剧的地域风格显著、文化特色突出,并传递了赣南文化、守正创新的创作思路,集合了赣南音乐文化的精华,是一部展现赣南特色、歌颂客家精神的采茶戏精品。从演唱形式来看,融合独唱、合唱、重唱等多种演唱形式为一体,是该剧重要的音乐抒情及叙事形式。个人独唱、人物对唱及“小乐队”的合唱、重唱共45首,配合打击乐队交叉演绎,使整部剧作展现了优美、壮丽的区域音乐特色,与赣南地区勤劳、淳朴的气质相匹配。主角唱段与合唱队、打击乐队配合上的同步(见图1),通过富有层次性、对比性的你来我往,让颇具冲击力、震撼力的整体性音乐效果在顷刻间得到释放,从听觉感官上展现了赣南苏区革命时期底层人民淳朴善良、嫉恶如仇的信念图卷,由此也让该剧所着力传达的坚持信仰、保持信念的伟大理念倾泻而出。
除演唱形式新颖外,该剧还将打击乐队和小合唱队融合引入,与主角呼应交流,成为一项极具特色的表演,借此增强演唱氛围,扩充全剧内在张力。从源头来说,赣南采茶戏和赣南客家山歌曾经是共体而后分立的生命关系,二者都汲取了赣南民间音乐朴实的情感表现力,实现了赣南采茶戏在民间音乐基础上的扩容。在剧中独立演唱的主要有“骡子”“花姑”等,其中主要角色的特性基调如下:骡子的基调是赣南采茶戏,花姑的基调是大余山歌和兴国山歌,邱排长的基调偏重进行曲,古小姐则主要取材歌剧咏叹调。全剧从采茶曲牌出发,结合并借鉴了西方歌剧音乐创作手法,再将其与标志性的采茶旋律相结合,从整体上奠基了该剧的整体音乐风貌。而对于角色在音色配置的问题上,则遵循人物年龄结构及角色来进行声部设置,以及人物音色特性与人物性格之间的关系做角色设定,从而使作品在总体声部布局上遵循了声部结构平衡的原则。
(二)歌舞与戏曲的融合
从整体结构来看,该剧的音乐运用颇具融合与对称的特点,完成了歌舞与戏曲的精准融合。全剧以赣南采茶戏经典曲牌【喂是喂】为序,再以该曲牌作为结尾,不仅在音乐结构上形成了首尾呼应,而且使歌曲内容與剧情也形成了呼应;其次,上半场开场以“骡子”加小合唱的形式开始,下半场同样以该形式结尾,使全剧的发展具有精彩性的同时兼具观赏性。
赣南采茶戏曲牌《睄妹子》中【喂是喂】作为全剧主题曲牌,将少男约好少女看灯取乐的原生态兴奋之情,化为信守承诺前行不讫的革命豪迈,响彻每一幕的结尾。舞蹈动作方面,用赣南采茶戏特有的矮子步,以夸张的矮桩身段向着红军群像走去,让一个人的“大步走”映照整个民族的“跨步走”。随着剧情的不断走向高潮,伴奏乐队的音乐色彩及表演形式也在不断变化,如主题曲牌在剧中多次出现,与全剧情节联系紧密,因此,【喂是喂】每次所表达的含义也不相同,这也是推动剧情发展的重要手段即“通过不断地重复、变化、发展,并随着全剧戏剧情节的发展和剧中人物形象的升华,在观众审美心理上已形成了一种向上攀升的线性发展。”[3] 伴随着骡子的大步朝前,走向民族解放的希望之路,人物的灵魂高度无限升华,将全剧的主旨、风格、形态引入了“心灵诗化”的归结,阐发了人与人、人与历史的关联及其带来的灵魂归宿之感。
(三)赣南元素的凸显
可以看到,整场戏中贯穿了大量经典赣南客家音乐曲牌,如【牡丹调】等。此外,还穿插了大量的非遗元素,客家唢呐的加入使音乐更具“地域化”特色,尤其在剧中高潮拐点时唢呐的响起,使观众受到了极大的震撼。无论是表现长征路上对花姑的思念,或是激烈的战斗场面亦或见到花姑时的喜悦,现场乐队都能巧妙地进行表现。尤其在刻画“骡子”心理活动时,边鼓的突然出现,为塑造人物形象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哎呀嘞”是赣南民间音乐中最典型的旋律,剧中对这一音列进行了拓展。“la-do-re”这一核心音调在赣南民间音乐中使用十分典型,且在赣南不同地区呈现出不同的音乐样态。“哎呀嘞”音调在赣南民歌的开头有着统领全曲音乐情绪的效果,该剧则巧妙地将它直接运用在唱词的开头,呼唤式的旋律如同呈现出了剧中人物在不同环境、不同阶段的不同心境,自然地将“哎呀嘞”的原始音调融入唱腔之中,深化故事主旨,突出地域风格,并与该剧主题贴切。此外,剧中还大量运用了赣南方言及衬词,使得唱腔更加口语化、生动化,突出了地域特色和生活气息。
四、《一个人的长征》的音乐文化意蕴
(一)重构历史记忆
赣南客家红色文化以悲怆的革命史、伟大留的斗争史存于中国革命历史长河之中,以“一个人的长征”为叙事主体强调传承红色基因、延续红色血脉的崇高思想。全剧在立意上保持着对红色革命精神的历史言说,并精准运用赣南客家音乐元素,使全剧整体保持和谐统一。该剧对于赣南地域音乐元素的巧妙利用,以不加修饰的表达手法营造出扣人心弦的效果,将观众带入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同时,该剧依托地域文化母体,突出叙事体系的独特性,传递崇高、英勇的革命英雄思想,呈现出无畏、刚毅的人物性格的同时,使人物形象接地气、通人气,这也是作品取得成功的关键所在。所以,对于优秀民族文化的潜在价值,应进行重新挖掘,汲取其中优秀的人文养分,继承、传扬民族文化中的精粹,使其能够为历史做序、为时代作诗, 在重构历史记忆的同时,也能充分引发文化思考。
“以小见大”“以小人物反应大主题”是全剧在叙事表达上的主要特色,该剧通过展现赣南苏区时期底层一位讲信义、重承诺的小人物“骡子”的艰难长征历程,折射出在风云变幻的时代背景之下个人情义与国家命运紧密相连的伟大故事,在“小我之利”与“大我之任”两种价值取向中的抉择,“对于观众来讲,正是因为这些小人物足够平凡和普通,他们‘接地气,有着每个普通人都有的欲望,所以观众能够在这样的小人物身上找到情感共振,获得心理认同。”[4] 该剧也将个体的微小形象与国家大义、民族团结的伟大高度相结合,使“骡子”的形象得到升华的同时,再次强化了他作为责任主体的自我价值认同,由此完成了人格升华与精神涅槃。
(二)聚焦个体悲欢
《一个人的长征》无疑是一部具有励志精神、牺牲精神、守护精神的戏曲作品,以“骡子”为代表的重要角色撑起了整部戏的骨架。为了从听觉层面呼应故事宏伟的基调,主创在配乐上有针对性地选择了赣南代表性乐器如唢呐、边鼓,力求以悠远、有力而又富有韧性的发声,描绘“骡子”长征路上的险恶状况。值得注意的是,当乐队与歌舞在舞台上下进行交错演绎时,把握住了“好听”“好看”的要旨,让观众在“视”“听”两个层面同时得到满足,并留下值得记忆和回味的经典唱段与画面。
在剧情设计上,作品所展现出的纯良却又世态炎凉的人性,成为戏剧冲突、推动情节演进的关键要素。在局势动荡、敌众我寡的背景之下,骡子与红军邱排长等人以坚定、不屈的精神,书写出一曲有小节、知大义的革命颂歌。值得一提的是,每一幕结束时,小乐队和合唱团的出现,进一步推进了剧情的发展,细化了人物的心理变化。与之匹配的,则是配乐呈现出的宏伟、坚韧而又不失诙谐感的风格,使得剧情更能撼动人心、引发共鸣。在以小人物反映大主题这方面,《一个人的长征》提供了成功的经验。长征常常以悲壮的高大形象出现在大众面前,常常漠视了小人物的存在,而张曼君导演另辟蹊径,找到了诠释的途径与方法,在历史、现实、国家与个人之间架起了桥梁,通过对小人物的描写反映历史主题,用音乐对长征这座“富矿”进行了有血有肉、有筋骨的深度发掘及艺术诠释。
(三)增强文化认同
民族艺术尤其是民族戏曲,作为受众面较小的艺术,如何在当下多元文化盛行、多媒体技术日益壮大的情况下扩大自身的知名度、影响力,无疑成为其生命力强弱的要素之一,该剧则明显意识到了这一点。“以民族音乐文化为创作母体,对接时下受众多元化的消费需求,兼顾了感官体验的新颖性、人文感染的诱导性,”[5] 所以作品从策划——观众——演出——评价,都强调将传统艺术通俗化、大众化,将“高雅艺术”接地气、通人气。尤其是音乐创作环节上的创新,不仅引起艺术共鸣,更引起文化共鸣,进而通过故事情节与人物形象引发文化思考,增进地域与民族文化的认同。
一个剧作不能仅限于展现一个感人的故事,而应将一个富有悲壮的主题打造成一个具有高度立意、感人至深且能夠长久流传并给予后人启示的艺术作品,使受众通过观剧有所触动、省思,重新了解、定位我国的民族戏曲乃至民族文化。赣南采茶戏《一个人的长征》是不一样的长征,不仅是地理意义上的长征,更是一次考验人性的心理上的长征。没有领袖伟人、没有豪言壮语、没有空洞说教,而以其特有的方式闯入大众眼中,只有细嚼慢咽,才能咀嚼出其性格,感受来自心灵深处的震撼。战争年代,无数类似“骡子”般的底层民众,不曾向任何人说起自己的故事,而《一个人的长征》倾听最底层的声音并将其诉说。毫无疑问,“骡子”的颠沛与跋涉,更多是道德的长征、信念的长征,以一位普通小人物的淳朴与情义,诠释了中国近代史上这一代表人类光明与希望的伟大长征。
结 语
作为采茶戏新作,无论是《一个人的长征》的戏剧文本还是音乐创作,均有不俗的成绩,整个音乐创作方面体现出灵活机动的一面,优美俏皮的赣南采茶戏曲调展现了赣南特有的客家艺术,为主题的诠释加重了成功的筹码。其过人之处,还在于突破了戏曲作品创作音乐使用单一的问题,“返璞归真”,让消失了的伴奏重回舞台,不仅展示了地域民族音乐独特的艺术魅力, 也让赣南客家音乐更好地为大众所认可和喜爱。从思想性上来看,全剧突破了单纯的歌颂革命英雄主义的局限,而借助时代背景通过“小人物”反应“大事件”,以个人反应国家,并将之上升到了家国大义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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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 晨:韩国三育大学综合艺术系2022级博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方 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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