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赋予温情 坚守希望——《流浪地球》从科幻小说到电影的改编

时间:2024-05-20

□ 李 叶 马俊锋

电影《流浪地球》剧照

2019年春节档上映的国产科幻电影《流浪地球》是近期国内电影界、科幻界的新宠,未及上映就颇受关注,上映以来更是好评如潮,受到了众多媒体的追捧。“标志中国电影新时代到来(《纽约时报》)”、“开启了中国科幻电影的元年(《光明网》)”、“华语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硬科幻大片(《中国新闻周刊》)”“中国科幻电影的里程碑(《澎湃新闻》)”等各种赞誉之词纷至沓来。甚至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也安排了一段近十分钟左右的报道(《24 小时》)来介绍影片的创作和上映后的反响。国内的电影观众更是给力,纷纷贡献票房,许多场次上座率高达95%以上。据相关统计显示,《流浪地球》上映第一天票房就突破了2 亿,上映五天后的票房突破了14 亿,成为春节档上映影片的票房冠军。不止是票房,观众看完电影后更是纷纷发朋友圈、公众号,为影片的宣传造势。虽然也有一些观众指出了影片的不足,但瑕不掩瑜,能一举赢得媒体的支持、观众的信赖,就说明该影片已经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该片改编自中国著名科幻作家刘慈欣的同名小说《流浪地球》。小说背景是地球因太阳灾变而面临被毁灭的危险,人类为避免灭亡,建造了巨大的发动机,推动地球逃离太阳系,去遥远的太空寻找新的居所。小说以第一人称叙事的方式,由主人公讲述自己一生中地球所经历的刹车时代、逃逸时代、叛乱、流浪时代等几个阶段。虽然人物性格描写简单,但作品想像奇特瑰丽,人类个体的渺小、生命的短暂与宇宙的宏大浩渺、时间的悠远绵长之间形成一种极具张力的宏阔画面。

影片《流浪地球》并未完全按照原著进行改编,而是以小说《流浪地球》为背景,聚焦于地球经过木星前的17年。地球经过木星时的几天时间是影片着重描写的部分。17年前,中国航天员刘培强在即将飞往空间站执行任务时,放弃了对重病在床的妻子韩朵朵的治疗,将进入地下城避难的资格留给了岳父韩子昂和儿子刘启。刘启因父亲放弃对母亲的治疗而与之产生了芥蒂。17年后,长大成人的刘启在地球即将经过木星时(也是父亲刘培强完成服役即将返回地球时)带着妹妹(韩子昂收养的女孩,为之起名韩朵朵)偷偷跑回地面,经历过一系列危难之后参与到了“点燃木星”拯救地球的任务中。“点燃木星”计划在刘培强驾驶空间站冲向木星后得以成功,刘启对父亲的芥蒂也因刘培强的牺牲而冰释。父爱如山,舐犊情深,刘培强牺牲自己是为了拯救人类,同时也是为了拯救自己的儿子。这一情节的设计有四两拔千斤的效果,它使人类生命的沉重、父爱的伟大、献身精神的崇高等品格可以与宇宙的宏大等量齐观。

刘慈欣在影片《流浪地球》公映前的宣传活动中表示,他只是提供了一个故事背景,影片故事都是导演和编剧改编的。影片首先赋予故事以人类的温情。就人物描写来说,小说中的人物是模糊的,缺乏个性的。影片则对人物个体进行了聚焦,使的一个个鲜活的、个性鲜明的人类个体显现出来。面对宇宙灾变,除了作为整体的人类的应变外,还有形形色色人类个体的不同反应,绝望、无助、挣扎、平静、崩溃、慌乱……展现了人性的复杂多样。正是对于个体人类的聚集,使渺小的人类之人性在宇宙灾变的背景下凸显出来,尽显伟大。这是影片《流浪地球》比小说更具人性温度的地方。

与小说弱化中国元素的做法不同,影片强化了中国元素,如中国城市、中国救援队、大红福字、汉字广告牌、“春节十二响”等,这些中国元素使中国的观众有一种家的亲切感。此外,影片制作团队还将团聚的主题与集体主义精神融入到影片之中。而团聚和集体主义,正是中国文化中人性温情的典型体现。中国人注重与家人的团聚,因此每年春节才会有数亿人的大迁徙。影片中刘培强的回归是一个团聚的主题。围绕着刘培强的回归,刘启不得不面对父子相见,而存在于他和刘培强之间的芥蒂并未冰释,因此他才决定逃避父子团聚,跑回地面。一直逃避父子团聚的刘启在听到刘培强要牺牲自己点燃木星的时候,又要求父亲回来,完成团聚。刘培强牺牲后,父子天人相隔,团聚之愿化为泡影。正是这种欲团聚而永远不能的状况牵动了亿万观众的心。除了刘培强、刘启之间的父子团聚,影片中还有一个更大的团聚,即在得知地球无法逃离木星时,世界政府宣布了“流浪计划”的失败,并倡议所有人回家,与家人团聚,度过最后的七天。此外,刘启和朵朵坚持在一起也是团聚主题的体现。团聚的主题让人感到了亲情的温度。

与西方的个人英雄主义不同,东方尤其是以中国为代表的东亚,多是奉行集体英雄主义。西方好莱坞大片中经常出现一个人拯救世界的故事情节,如超人、钢铁侠等。而在中国文化中,许多英雄不仅是作为一个个体的英难,更是一个集体英雄的代表。影片《流浪地球》中的角色没有一个是凭一已之力挽狂澜于既倒的英雄,但又个个是英雄。刘培强在驾驶空间站驶向木星之前,并没有什么英勇的行为,他只是担心儿子安危的一个普通父亲,刘启是一个处于叛逆期的普通青年,李一一是一个头脑聪明却被坠机事件差点吓疯的技术人员,老何是一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王磊是一个执行任务的普通军人,正是这些人,完成了“点燃木星”的任务,挽救了地球,拯救了36 亿人的生命。他们是英雄,不是孤胆英雄,而是体现着集体主义的英雄,在集体之中,他们互相协助,互相体恤,互相关爱,用温情感染彼此。

除强调温情外,影片还表现了人类坚守希望的不屈之精神,这与小说保持了一致。小说正是通过不屈之精神促使人类面对灾变制定出空前宏伟的“流浪计划”,而不是屈服于命运。影片延续了小说中人类对于希望的坚守,并在此基础上使这一精神更加凸显。刘启、李一一等人在听到“流浪计划”失败的消息时,并没有放弃希望坐以待毙,而是积极思考,并想出了“点燃木星”的方法做出人类的最后一搏;王磊等人在看到如一列火车般大小的撞针时,也没有放弃希望止步退缩,而是尽全力推动撞针;刘启在火石装置卡住的情况下,并未放弃希望束手无策,而是冒着被轧成肉泥的危险挺身而出。

影片还在人类与人工智能的对比中凸显出人类的不放弃希望,不向灾难屈服的拼搏精神,这也是影片中暗藏的一个彩蛋。影片中控制空间站的是名叫“摩斯”的电脑系统。空间站的工作人员与“摩斯”合作无间,招之即来,有求必应。必要时,“摩斯”还可以根据实际情况独立做出判断,俨然是空间站的大管家。联合政府在应对灾变时制定了两套计划,即“流浪计划”和“火种计划”。当“流浪计划”失败时,摩斯可以直接从“流浪计划”转换至“火种计划”,带着空间站上所载的人类文明继续寻找新的家园。因此,当数据显示地球无法逃离木星引力时,“摩斯”当机立断,将空间站转至最低功耗模式,催促所有人进入冬眠模式,并使空间站向新的方向航行。这一建立在数据分析基础之上的判断,理智却冰冷,毫无人性的温度。相比之下,人类此时却显示出了不屈不挠的精神。刘培强烧掉中央控制室,驾驶空间站直接冲向木星,他用自己的生命点燃了木星,拯救了地球。与电脑冰冷的理智相比,影片更肯定人性坚守望希望的执著和面对困难不屈服的抗争精神。正是这种执著和抗争精神,保卫着地球,守卫着人类的家园。

同时,《流浪地球》还有着灾难书写的典型特征。灾难书写是现代文学与影视作品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叙事传统,其最早可以追述到人类历史上的洪水神话。中国“大禹治水”的传说和西方《圣经》中“诺亚方舟”的故事都是非常典型的灾难书写。进入20 世纪以后,灾难主题更是以前所未有的密集程度出现在文学和影视作品中,如《金刚》(1933)、《飙风》(1937)、《侏罗纪公园》(1993)、《独立日》(1996)、《世界末日》(1998)、《后天》(2004)、《日本沉没》(2006)、《2012》(2009)等。2008年汶川大地震发生以来,中国文艺界也掀起了一个灾难文艺创作的热潮。刘慈欣的科幻小说《流浪地球》和影片《流浪地球》都是在这一历史脉络之下创作的。灾难书写的出现与流行,是与全球化时代灾难频发的社会现实紧密相关的。现代灾难主要来自人类自身的科技活动,特别是因科技活动引起的“生态失衡”、“文化和观念冲突”及“对宇宙规律中未来灾难的推理”。人类科技飞速发展的同时,也给地球生态带来了极大破坏,进而导致了灾难频发。洪水、海啸、地震、气候恶化、资源枯竭、宇宙的浩渺无垠与人类认知的局限等,使人类的危机感日益严重,引起了人类思想层面的深刻变化,迫使人类开始主动去面对灾难,根据自然规律或宇宙规律推演未来灾难,在警醒世人的同时尝试提出一些应对灾难的对策和面对灾难时的心理建设机制。

影片中太阳的灾变将炸毁和吞没太阳系所有适合居住的类地行星。为改变地球被汽化的命运,人类在地球上建造了一万两千台地球发动机,以推动地球改变轨道,逃离太阳系,前往新家园。这一故事构思并不新颖,在刘慈欣之前已经有过许多类似的宇宙灾难的情节构思,或是外星人入侵,或小行星撞地球、或是宇宙环境的变化致使地球面临危机等。但这一个中规中矩的灾难书写,沿袭了文学或影视作品的灾难书写传统,符合当下读者的阅读期待视野。电影《流浪地球》在改编时保留了这一灾难书写的故事背景,截取了地球经由木星加速时的片段,凸出了经过木星轨道时的危急时刻。影片开头简单交待了一下背景后,就直接进入到了关键点:在接近木星洛希极限时,受木星引力影响,地球上爆发地震,地球发动机出现故障停机,岩浆渗入地下城,地球大气被木星吸走,人类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关头。观众直接被带进了灾难的情景之中。

刘慈欣无疑是今年春节的最大赢家。除了倍受追捧的《流浪地球》外,同期上映的《疯狂外星人》(改编自《乡村教师》)也是由刘慈欣的小说改编而成。同一春节两部作品改编成电影上映,这无论是在文学史还是在电影史上亦或是在科幻史上都是不多见的。影片上映前,收录有《流浪地球》《乡村教师》的《刘慈欣少儿科幻系列》(全6 册)和《中国科幻的探索者——刘慈欣科幻小说精品赏析》(全2 册)由科学普及出版社先后出版。两套书一套面向青少年儿童读者,一套面向资深科幻迷和科幻研究者,又一次对刘慈欣及其作品进行了深度普及和解析。2018年11月,刘慈欣又获得了克拉克想象力服务社会奖。加上刘慈欣多年来打下来的“科幻江山”和声誉,以及郭帆、宁浩、吴京、黄渤等“才气”和“人气”的加持,两部影片均广受赞誉也是情理之中。有媒体称,“《流浪地球》为国产片树立了工业水平的新标杆,而《疯狂的外星人》更首度实现了文化自信,创立了属于中国本土的、深入触及中华文明内核的国产科幻大片。”(《中国青年网》)而刘慈欣本人也给两部影片都打了满分。他在接受采访时也表示:“《疯狂的外星人》和《流浪地球》确实远远高于我预期的成功,给中国未来科幻电影的发展打开了一个新的局面。”

影片的成功,即是小说改编的成功。影片《流浪地球》并未完全按照原著,《疯狂的外星人》更是对小说动了“大手术”,说面目全非也不为过。电影史上许多成功的改编电影也并非都是遵照原著,刘慈欣认为,“电影与小说是两种不同艺术形式,不必完全遵照原著”,拍得好看就是成功。这两部科幻电影的成功无疑给中国科幻小说的影视改编提供了经验,树立了榜样,势必推动中国科幻文学及科幻影视的快速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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