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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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安亭先生
2015年10月11日新疆油画家张安亭油画展《新疆之春》在新疆艺术学院展出,一百多幅展示新疆风光和人物的精品油画,吸引了众多专业和非专业人士的目光,但好评却是一致的。也正如著名油画家全山石为张安亭画展写的前言所说:张安亭老师要在他的母校——新疆艺术学院举办个展,这是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事,听了十分高兴。他早年就学于这个学校,毕业后由于成绩优异留校,曾任教于油画系多年。如今,他又重返母校举办个展,这既是向母校师生展示自己多年来艺术上耕耘的成果,同时也反映着新疆艺术学院油画系的基础教学对一个艺术家的成长和发展的重要性和必要性。我有幸在上世纪70年代来到新疆艺术学院参加“新疆少数民族油画训练班“的教学,授课教师有哈孜·艾买提,杨鸣山,李锡武,安尼,克里木等著名的油画家和教育家,阵容强大,教学严谨,培养了一批又一批德才兼备的油画接班人。他们成为新疆油画界的骨干力量,对新疆的油画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张安亭老师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之一。
张安亭为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画肖像
《新疆之春》画展在艺术学院的展出结束后,10月18日,张安亭的油画又在成功广场里的“欧李·天山美术馆展出”,而当天又恰逢这个民营美术馆开馆仪式,展出和开馆同时进行,本来就是一件喜庆的事,但还有一件更让人高兴和振奋的事——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先生来参加开展仪式和开馆仪式,并为张安亭的油画展出题词:人在新疆,神思飞扬,艺术之花,遍地开放。在展出期间,张安亭在自己的画室为莫言先生画了张肖像,深得莫言先生的喜爱。之后,莫言先生特意为张安亭的画室题词:天山雪莲红,戈壁响驼铃,新疆油画齐人张安亭,画人重精神,写景见风情,手中一支笔,可夺造化功。
几件事情连在一起,让一贯低调,从不张扬的张安亭进入了众多人的视野里。
张安亭真是新疆艺术学院培养出来的吗?他在哪儿就职?他怎么就能画得这么好?取得这么大的成绩?这是界外人们的疑问。但对于书画界人士和了解张安亭的人们来说,张安亭取得现在的成就,应该归为一句话:勤奋铺就成功路。
张安亭不是天才,更不是从小就喜爱绘画的又有几分天赋的孩童,他之所以走上绘画之路,实在是为了当初改变生活的环境。
用贫寒来形容张安亭的童年,是不过分的。在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因病去世了,没有工作的母亲一人带着六个孩子,那生活的艰难是可想而知的。张安亭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他从小就和母亲一起分担着家庭生活的重担。多少年后,张安亭回忆起他的童年生活时说,那时为了生活,我和我母亲在大街上买过五分钱一杯的茶水,还捡过废品,吃菜总是买最便宜的,几乎是没人要的“堆堆菜”。
总之,苦涩的童年让张安亭过早地学会了坚韧和坚强。
1971年,17岁初中毕业的张安亭不想再增加家庭的负担,就报名到伊犁巩留县卡西牧场接受再教育。大约是因为童年时营养欠缺,那时的张安亭个头不高,又很瘦弱,干农活就显得比较吃力,但他却十分努力地向当地农民学习干农活。一年后,张安亭被招工到伊犁煤矿,煤矿的领导见他瘦小,推不动那一车五百公斤的煤车,就让他到煤矿上的地磅室工作。这里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张安亭会写美术字。这是他在“文化大革命”中写标语练就的。在地磅室工作相对比较清闲,就有了写美术字的时间,不甘现状他又开始临摹那时样板戏的宣传画,同时还和一个工友一起用矿井里的渍泥来捏泥人和小动物。捏的这些小泥人和小动物虽说不上栩栩如生,倒也有那么点模样。这应该算是张安亭美术的启蒙吧。
作为一个从小不是什么“美术天才”,到煤矿仅仅是为了吃饱饭,而画画、写字又是为了离开煤矿的张安亭来说,他人生的转折点也确实是美术给他带来的。因为他有那么点美术基础,在伊犁州成立20周年时,要举办20周年成就展览,顺理成章的就把张安亭借调到展览办公室。在这个展览会上,他有幸认识了新疆著名画家克里木、毛玉龙等先生。这些画家们的出现,就像一道闪电,照亮他的前途同时也指明了他的人生之路,从此张安亭开始正式拜师学画。开始跟毛玉龙老师学习素描及绘画基础。
这个时候的张安亭可以说是开始走上了美术的道路,但是真正踏入美术之路是1974年。这一年,新疆艺术学校(新疆艺术学院的前身)到伊犁州招生,张安亭如愿中第。这是经历了文化革命后新疆艺术学校招收的第一批学生,四十多个来自天山南北的美术爱好者组成了一个美术专业班,授课的如同全山石所说,均是新疆美术界的杰出者,同时还特聘请了内地的著名画家授课,如全山石等人。
在这个班里,张安亭算是基础差的学生,看着同学们的画作,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先天不足,但坚韧和不气馁,是他的性格,勤能补拙是他信念。同学们休息了,他在画画;同学们娱乐了,他仍在画画。在同学们眼里,张安亭除了吃饭和睡觉,其余的时间都在作画。上学的第一个暑假到了,老师布置的暑假作业是30幅画。张安亭背着画夹回到了煤矿去写生。这个假期,他认认真真地画了600幅画。开学后,任课老师们看着张安亭的这600幅画作,大为惊讶,他们从此对这个不善言谈,瘦弱的学生刮目相看。
两年的学业很快就结束了,毕业时张安亭已成为班里的佼佼者,被留校任教。后来,他又被学校选送到广州美术学院学习油画。在广州美术学院,张安亭仍是最刻苦的学生,他的同班同学是这样来说当年的张安亭的:他在班里算是“前辈级”同学,每次上课,他总是背着一个大包,表情严肃,和同学之间话语不多,一进教室就专心画画,下课立刻走人,来去匆匆。那时候的他已经在新疆的画坛上有一定的地位,娴熟的绘画技巧让人惊叹不已,对于我们这些小字辈而言,他就是“须仰视方能见之”的名画家。但随着同学之间日渐熟悉,无论谁向他请教,他都来者不拒,认真解答。他为人谦和、低调,作画态度一丝不苟,赢得同学们的尊重。他的调色板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作画时,调色板上的颜色用量和排序极为考究。作完画后,他都会细致地刮去用过的脏颜料,将其堆积在一边,再认真仔细地清理板面直到油光可鉴,接着细心地清理每一支画笔,用裁好的小块报纸包好笔头,一只只摆列整齐以便第二天使用。他的工作范围是班里最干净的一块地方。这个清洁的程序是他多年来一直保持不变的工作习惯,所以在他的作品上,总是看到那些干净、明快、雅致的色彩也就不难理解了。即使在野外写生,他也是作画完毕后就清理干净周围的环境。
从艺术学校到广州美术学院,几年来,不断的刻苦学习练就了张安亭扎实的油画造型功底,也奠定了他日后在油画艺术的研究和探索中确立了自己的油画艺术风格,更为他以后的油画艺术创作,不论是后来到团结剧场、自治区文化馆工作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新疆之春》
《阳光下的女孩》
勤奋和刻苦使张安亭不仅在油画领域一路前行,而且还收获了爱情。说到张安亭,不得不提他的妻子康亚荣。张安亭认识康亚荣的时候,他已经从艺术学校调到团结剧场当专职美工,为的是潜心作画。在团结剧场,张安亭只要每月画4幅新电影大海报,就算完成了任务,就可以安心作画了。也就在那时张安亭认识了康亚荣。康亚荣的工作在外贸部门,比起张安亭的文化单位算是福利很不错了,同时康亚荣的家庭条件也是不错的。那时,康亚荣的身边有不少追求者,但康亚荣却看好张安亭。张安亭是个寡言少语的人,他是用他的一幅幅美术作品和他的真诚打动康亚荣的。当然,还有一个原因,用康亚荣的话说:喜欢美术但又无缘。是她从张安亭的一幅幅电影海报、一张张美术作品中展现出的艺术的美,让她感受到了艺术的魅力,同时张安亭在追求艺术中的那种执着和勤奋及对人的真诚,都让她觉得张安亭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风》
被张安亭的这种精神打动的还有康亚荣的父亲。那是1982年的事了,那时张安亭和康亚荣两人刚把恋爱的关系确定下来,康亚荣就把张安亭带到哈密自己父母的家,让父母过目。当时,父母没有表态。到了5月,张安亭到哈密巴里坤写生,在回来的路上车坏在半山坡了,这是一个前不搭村后不接店的地方,而且已是夜晚11点多了。5月的巴里坤夜晚是比较冷的,饥寒交迫的张安亭在哈密没有一个熟人,他背着30公斤的画具步行了三个多小时走到了康亚荣父母家,当他敲开门时,已是凌晨3点多了。吃了一惊的两位老人虽然有几分不高兴,还是马上安排让张安亭先休息。第二天上午,康父问清了张安亭到巴里坤的情况后,又看了张安亭在哈密巴里坤写生画的十几幅画后,老人感动了,对张安亭说,你别回乌鲁木齐了,继续去巴里坤画画吧。老实的张安亭谢过老人,背上画具就奔山野田间了。随后,老人就给女儿写信,说:这个小伙子能吃苦,有出息,有追求,有前途,我同意你们两人的事。有了父母的支持,康亚荣的底气就更足了。
从此,康亚荣就成了张安亭作品的第一个观众和鉴赏者,而且无怨无悔地支持和伴随张安亭在油画艺术创作道路上的追求。借用康亚荣的话来说他们这对伉俪婚后这三十年的生活:通过画我与他相识,通过绘画又更深的了解了他。这些年来,画,虽不是我们生活的全部,但它已是我们生活的主题。愿他坦诚为人,执着作画,永远是我心中的蓝天、白云,我将和他风雨同路,直到永远。
1985年张安亭调到自治区文化馆,从事艺术创作和美术培训工作。这个时候张安亭的画作水平经过多年的积累已到了厚积薄发的创作黄金时期了。无论是现在还是当时,自治区文化馆至今没有自己的馆址,办公条件相对较差,再加上频繁地搬办公地址,让大多数人心里缺少了一分安宁,但是张安亭却守着自己的那种宁静。文化馆每搬到一个新的地方,他就寻找单位因为条件差而没有安排办公人员的小屋或别的什么地方,把它改造成自己的画室。无论这画室再差,哪怕冬天没有暖气,他安装一个铁皮炉子取暖,都能在里面潜心作画。
2004年,一个艺术鉴赏家在朋友的汽车座位上发现了一本张安亭最初的画册,随手翻了几页便被吸引住了,于是在朋友的引荐下来到了张安亭的画室。这个艺术鉴赏家是这样形容张安亭的画室的:那是位于自治区群众艺术馆的一间极小的房间,屋里堆满了画,一个简易的画架,一个铁炉子,两个板凳,喝茶的杯子只能放在窗台上。刚开始这位艺术鉴赏家有点不敢相信张安亭的画是在这样的画室画出来的。他请张安亭拿出自己的画,张安亭就从门边的一大摞画作上一张一张的拿出来给他看。才看了五六张,这位艺术鉴赏家就开始吃惊了,他没想到,应该说和他是同龄人的张安亭的作品能这样震撼他的心灵,让他产生了要收藏的念头。他对张安亭的评价是:他的作品不仅完整性强,而且创作功力极坚实,人物的生动和风景的美好都是当代美术作品中极为少见的。不能说张安亭先生的所有作品都没有瑕疵,但他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创作的大量肖像画却肯定是我们这个时代绝少的佳作。对张安亭作品提出过高度评价的,还有许多美术界专家如克里木·纳斯尔丁、丁宗江等众多艺术家。
四十年,弹指一挥间,四十年的默默坚守,坚守着心中对新疆大地的热爱,坚守着他对艺术的真诚和敬畏,坚守着那分勤奋,他的画作就是心中流淌出来的艺术品。第二届鲁迅文学奖获得者,原自治区文化厅党组书记、现调至文化部任职的韩子勇对张安亭的油画写过一篇文章《一个人,一幅画》。文章中有这样一段话:2007年中的一天,我为一件不相干的事,走进张安亭的画室。临出门的时候,我和一幅刚刚完成的画不期相遇:冬天旷野中暮色的光,河谷与台地,一堵墙样的蓝色白桦,是新疆黄昏之后天光微淡的笼盖四野,是童年记忆中,这样的时刻,心突然一紧,急急地赶快回家。2007年底的一天,为了那失神的一瞥,我再次走进张安亭的画室。但我,看上另一幅写生小品:那是孔雀河的荒原,大片浮土的近景,被阳光嗮白的木条胡乱组接成的围墙、土屋,几株绿绿黄黄的野树,远处是芦苇和蓝湖。汲水的维族少女拎着水桶走向湖边,扎在头上的方头巾像秋天的火苗。若有若无地飘动、闪烁。这幅画集中了我所理解的新疆元素。新疆以风景为题材的油画,总体来说,太甜了。
的确,在张安亭心中是新疆这块热土养育了他,几十年来只要有机会,他就背着画具,放下一切,奔向新疆的山水大川,哪怕用干馕和咸菜充饥,也从不觉得苦和累。因为他面对着高原、白雪、山川河流、茫茫戈壁、千年胡杨,都让他感到一种对大自然的崇拜和感恩,让他动容不已,唯有为之奋斗。
勤奋的耕耘,执着的追求,使他的作品在全国和自治区多次获奖,并被多家美术馆收藏。他本人也被国家文化部授予“民间美术开拓者”称号,以表彰张安亭在新疆维吾尔族民间绘画工作中做出了突出贡献。他现任新疆艺术学院研究生导师。
用张安亭自己的话来结束本文吧,因为这是他心灵的流露。
慕然回首,历数着自己熟悉的一幅幅作品,那里记载着我许多年一路走来的喜怒哀乐与对生命的感悟,漫漫的艺术征途艰难而又曲折,其中冷暖酸甜唯有自知,不变的是我对艺术追求的狂热与情怀。
自知路途遥远,唯有继续努力。我只想在自己的绘画创作中走得更真诚、更纯粹些。
祝愿张安亭为理想继续奋斗,并取得辉煌成果。
(本文图片由樊跃琴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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