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景德镇粉彩艺术中工匠精神的传承

/叶 超（景德镇市陶瓷研究所）

景德镇拥有千年制瓷的历史，是中国历史上最早开始工业化的城市之一。早在宋代景德镇烧造的青白瓷就已经驰名中外，明清两代景德镇更是确立了世界瓷都的地位，然而到了近代随着中国国力的衰落，景德镇瓷业也随之陷入低迷。但制瓷历史并没有中断，景德镇瓷业在风雨中依然艰难前行。新中国的成立，到后来的改革开放，国力的日益增长给落后的陶瓷行业带来春风。其中粉彩瓷作为景德镇传统的四大名瓷之一，其发展轨迹也与景德镇瓷业的兴衰息息相关。从粉彩装饰工艺的出现到成熟再到创新发展，凝结了无数陶瓷工匠的智慧与劳动。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在粉彩的发展过程中得到充分的体现，使粉彩装饰艺术成为优秀传统民族文化的代言人。粉彩瓷是我国传统文化中不可或缺的名片之一，历史上依靠出神入化的艺术形象和制作精良的工艺品质为我国的文化传播和经济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而其中陶瓷艺人的工匠精神在不同的时代背景下为粉彩艺术的发展提供了源动力。

一、方兴未艾，粉彩瓷绘工艺起源与工匠精神

关于“粉彩”的解释，在中国工艺美术大辞典中是这样描述的：“瓷器釉上彩的一种。又名‘软彩’。始于清代康熙，由五彩发展而来，以雍正时制作最精，故又有“雍正粉彩”之称。特点是改变了五彩单线平涂的彩绘方法，在画面某些部分以玻璃白粉打底，再在其上渲染各种彩料。所绘图像表现力强，浓淡相间，阴阳衬托。烧成温度较低，颜料种类很多，色调比五彩大为丰富，以淡雅柔丽名重一时。”传统粉彩工艺是在古彩工艺的基础上受到珐琅彩的影响而出现的一种瓷绘装饰工艺。早在明代成化年间就已经出现的大明五彩是采用青花与釉上彩结合的装饰。发展到清康熙年间，釉上蓝彩和釉上黑彩的发明使得康熙五彩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釉上彩装饰，康熙五彩的成熟直接为粉彩在康熙晚期的出现打下基础。粉彩出现的另一个原因是受到珐琅彩的影响。康熙皇帝对西洋艺术非常欣赏，其中珐琅彩工艺的主要材料和施彩方法就是由欧洲引进的。粉彩所用绘瓷颜料是引入来自珐琅彩中的“砷”发明“玻璃白”（粉彩中的一种玻璃质彩料），引入“金”和“氧化锑”制成胭脂红和锡黄，并借鉴了珐琅彩的制法。“玻璃白”在施彩过程中起到乳浊作用，形成一种“粉”的装饰效果。所以我们说粉彩工艺的出现是在康熙五彩工艺的经验积累下和受外来珐琅彩工艺因素影响下而产生的，或者可以说粉彩一方面是在本土工艺基础上进化发展，另一方面又对海外的工艺技术进行合理转化，充分做到洋为中用，推陈出新。

这种新型釉上装饰的出现充分体现了景德镇陶瓷艺人对工艺技术的执着追求，对艺术表现力不断探索的精神。而这种精神正是和当前国家提出的“工匠精神”相吻合。我们现在提倡的“工匠精神”其实就是从我们悠久历史的工艺美术生产中而来。“工匠们抱着对造物的美好期盼，对劳作技艺和设计的不断革新和积累，经过长期不息的探索和积淀，形成了一种刻意求新求精的精神，这就是民族性的工匠精神。”景德镇传统粉彩瓷绘工艺就是在这种“工匠精神”的推动下出现并发展成熟的。工匠以古彩与珐琅彩为基础针对陶瓷釉上彩料不断研发改进，并且在绘画装饰风格上吸收珐琅彩装饰和纸绢绘画画风，使得粉彩瓷绘艺术呈现出柔和、粉润、淡雅的艺术特点。一种新的装饰手法的出现必然带来新的艺术表现力，也一定会受到人们的喜爱和追捧，景德镇陶瓷艺术的发展也正是在这种不断传承与创新中发展的。

二、开拓创新，“工匠精神”引领粉彩瓷艺术走向历史高峰

粉彩在康熙中晚期出现，至雍正朝达到成熟。粉彩在雍正时期得到空前发展离不开陶工对粉彩工艺品质极致的追求。制瓷工匠对待自己的设计对象专业而且专注、一丝不苟而且永不满足。工匠们从工艺技术和艺术表现力两个方面着手对粉彩瓷绘艺术进行提升。拿工艺技术这一方面来说，在粉彩的初创期瓷绘颜料还并不丰富，这也直接制约了艺术效果的提高。景德镇的制瓷工匠依靠对技术的钻研，在雍正时期烧造出比西洋料更多更丰富的颜料，改变了过去依赖进口瓷绘颜料的局面。这一瓷绘颜料工艺上的突破对粉彩的制瓷品质与制瓷规模都起到巨大推动作用。

在粉彩装饰艺术发展过程中，“珠山八友”的贡献尤为突出，举足轻重，他们是2 0世纪2 0年代景德镇的陶瓷艺术家群体，由他们开创的新粉彩艺术对景德镇的瓷绘艺术产生了深远影响。新粉彩吸收了浅绛彩笔墨放逸的文人画艺术特征，对传统粉彩进行革新，大胆利用传统粉彩的色料进行绘画，可是绘画的形式和绘画的技法都有创新，较之传统粉彩，新粉彩更加接近中国画中的文人画。如果说传统粉彩所追求的审美价值取向是繁褥、纤细和花哨，那么陶瓷文人画所追求的审美价值取向则是个人的风格，笔法的苍劲、气韵、精致，设色的清新、淡雅，意境的深远。

在粉彩装饰工艺方面“珠山八友”还创造了用九宫格在瓷板上画肖像技法，“落地粉彩”填色法、“水点桃花”技法。这些技法是艺术家在长期从事制瓷过程中不断摸索不断总结不断创新的结果，这种对生产技术创新，对艺术品质提升的精神就是一种工匠精神。在清末民初国家处于风雨飘摇的时代背景下，“珠山八友”依靠工匠精神引领粉彩艺术继续开拓创新，直至今日依然对景德镇瓷业产生影响。

我们可以看到无论是雍正时期还是民国时期，粉彩工艺都不断迎来新的历史高峰。究其原因最为核心的应该是景德镇瓷业艺人拥有的“工匠精神”。这样的工匠精神，其内涵可以被解读为对工作一丝不苟的态度，对工艺精雕细琢的精神，对艺术品质矢志不移的追求，对生产技术锐意进取的决心。景德镇很多陶瓷工匠一生都献给自己从事的陶瓷工种，有的一辈子只做陶瓷成型，有的一辈子只做陶瓷彩绘，工匠们把自己的人生追求与陶瓷捆绑在一起，力求做到技艺与制作品的精益求精，从而达到一种“道技合一”的人生理想状态。一代又一代的陶瓷艺人秉承工匠精神让景德镇陶瓷艺术享誉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