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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梦,惊了什么梦

时间:2024-05-20

千山

由毓钺编剧、陈佩斯导演并主演的《惊梦》岁末来沪,点燃了上海国际喜剧节的开幕式,一连四天的演出场场爆满。不少观众感叹,将来疫情结束,中国有了一部可以去国际上亮相的作品。《惊梦》是昆曲《牡丹亭》中经典的一折,同时也是故事里戏中戏的部分。用《惊梦》作为剧名,想要传达怎样的主旨呢?

舞台上,古朴雅致的戏台矗立,是全剧最为核心的意象。地主家傻儿子常少坤在戏台前翘首盼望六十年老昆班和春社一行,不想战火将一切毁了,故事也就此发生——和春社被意外卷入战争的战略要地之中,因而不得不配合战争双方进行文艺演出。围绕这条主线,也有一些副线同步推进,如和春社头牌童佩云与小生何凤岐的感情、国共主将之间在场或不在场的交锋,这些情节线交织在一起,凸显了大时代背景下个人命运的浮沉;叙述者客观而克制的叙事风格,也让每个人物尽可能呈现多面性,颇有莎剧的风采。

编剧毓钺是创作喜剧的高手,陈佩斯也有着丰富的喜剧表演经验。诚然,使用抖包袱、错位等手段制造喜剧效果是必不可少的,《惊梦》的舞台也的确是高潮迭起、好不热闹,引发台下观众笑声不断,但该剧更努力呈现出“喜剧的内核是悲剧”的深度。

浓墨重彩之处在于剧中《惊梦》与《白毛女》碰撞出的火花。温婉水磨调中咿咿呀呀浅吟低唱的大家闺秀杜丽娘,与被压迫被欺凌的旧社会劳苦大众白毛女,看上去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物,被巧妙地以“戏中戏”连在一起。就像法国诗人洛特·雷阿蒙曾写过“当雨伞与缝纫机在解剖台上偶然相遇”,《惊梦》与《白毛女》的相遇也以令人惊异的陌生化制造出了强烈的喜剧效果。擅演《牡丹亭》的和春社接到了演出《白毛女》的任务,引起了戏班的抵制与不满,认为演出这类新戏是对传统戏曲的侮辱。争执不下时,神来之笔来了,戏班乐师邵伍看了《白毛女》后大受感动,认为杨白劳就像是自己的父亲,引发了对自身身世的哀叹。恰如编剧毓钺所说:“(话剧)靠的是比传统戏曲强烈得多的社会关照、尖锐得多的思想锋芒、锋利得多的现实切入……”《白毛女》讓戏班一众老小生出一份命运与共的悲悯,从而转变态度积极搬演,演出获得巨大成功。而另一边阴差阳错上演的《白毛女》更是让国军两个营的兵士溜号,可见其之于那个时代的感染力,红色经典在此跨越时空熠熠生辉。然而,昆曲《惊梦》一折始终是该剧的戏核,那场决定中国命运的决战之后,陈佩斯扮演的班主童孝璋决定演出昆曲,以告慰所有阴阳之间的人,引出全剧最美的一幕。在漫天飞雪中,古戏台缓缓推出,杜丽娘、柳梦梅身着淡粉嫩绿,如春天般明媚,“袅情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响起,温婉细腻、恍若隔世,与上一幕凄厉的战争场面形成鲜明的对比。艺术之美能直抵人心,抚慰荡涤被摧残过的灵魂。这两出戏中戏正巧妙回应了当下主流文化导向以及创作者内心的坚守。

某种程度上,该剧也体现了个人在历史洪流中的坚守,哪怕看上去有些迂腐。童孝璋在接到新的演出邀约时,认为自己已有了主顾,故而先拒绝了邀请;面对被追捕的地主家傻儿子,也不似旁人般躲避是非,认为“唱了那么多忠孝节义的戏码”,做人也要忠孝节义,坚持把他救了下来。童佩云与何凤岐这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从小便一起唱昆曲,被国军抓捕后,两人依然无我地唱着戏,打算共赴生死,把国军军官气得七窍生烟。在一些因叙事掣肘或为喜剧化效果特意夸张而看上去略显脸谱化的角色之间,童孝璋与这一对年轻恋人冒着“傻气”的坚守格外引人注目,这是不因人事岁月变化,来自中国文化深处的坚守,恰与昆曲《惊梦》一折在该剧的久久回荡形成呼应。

梦惊,已是新天地;旧曲,依稀绕古城。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热闹之后,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是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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