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系列塔克希拉随记

文/李 阳

“一带一路”系列塔克希拉随记

文/李 阳

有这样的一位画家，他计划用四年时间重走玄奘之路。至今他已经走完了三年，再有一年，他将是第一位实现重走玄奘西行之路的中国艺术家。

6月27日

犍陀罗是白沙瓦平原的历史名称，而在公元前六世纪，阿契美尼德王朝就将塔克希拉（这是《大唐西域记》中记载的古健驮逻国）作为犍陀罗的首都。在公元前一世纪，身为佛教徒的孔雀王朝阿育王，在此建立了一所大学，接受来自亚洲各地的朝圣者和学者，而玄奘法师进入巴基斯坦的首站也应该是这里了！

在公元一世纪，贵霜王朝也在此建立了自己的城市，直到三世纪，塔克希拉作为一个帝国的文化首都，它是古希腊艺术和印度艺术惊人结合的犍陀罗艺术的发祥地，并且佛教从这里传入中国。

今天从伊斯兰堡汽车站想坐车来，但由于局势紧张，到白沙瓦和塔克希拉的班车均被取消（两地很近），塔利班竟然在大白天向飞机射击，昨天的飞机有四人受伤，一位女士被打死！我和助手一千两百卢比包了一辆出租车，下午两点多就到了这里的博物馆，在旁边的一个小旅馆安顿下来，条件非常差，竟然还要四千卢比，因为有空调！其实有空调白天也没电！

下午五点钟一个人在街头转，想找点吃的，三轮车夫一直跟着我，说小镇离这儿有三公里，50卢比去，后来又说不要钱，没关系，就到了镇上。

我在镇上的小饭馆点餐，这老板开始做饭，我没事就画街景、后来开始画人，等了两个多小时，我画了七张画，饭还没做好！大家排队让我画。

最后老板给我做的咖喱鸡，烙了两个饼，真好吃。我问多少钱，老板坚决不收钱，说这是作为朋友的招待！三轮车夫一直等我吃完饭又把我拉回来，我给了他五十卢比，大概三四块人民币吧。

6月28日

今天的气温已升至43℃，晚上也一样，无论你在哪儿都热，甚至打开凉水管，也是热水！

一整天流连在博物馆里，这里的大部分藏品都是附近出土的，精美至极，比塔吉克和阿富汗的完整和精彩！

导游书上说这里不能拍照，进展厅大门，工作人员先指着门上的牌子说不能拍，但又来找我们说给二十美元就可以拍，最后谈到一千卢比，六十多人民币吧。有个年轻的工作人员英语好，拿着扇子一直给我扇，一路给我讲。

他介绍一个遗址时指着一个叫“朱丽安”的地方说：“中国的和尚法显和唐僧都来过这儿，唐僧在朱丽安待过两年，这里曾经是个大学。”天呐！玄奘法师在这儿生活过两年！这个事情早在书上看过，没想到现在这么近，而且据说遗迹还在。

上下午加起来在博物馆画了七张写生，直到下午人家下班停电为止，汗水不停滴在速写本上。

年轻人扇扇子非常感人，另一个工作人员过来说他讲的很好吧？人不错吧？！示意给他点钱，参观快结束时，我看没人，给了他两千卢比，这下麻烦大了，一会儿馆长来了，陪我看，小伙子说：“My Boss！”也示意给钱，就给了一千卢比，然后馆里五六个人换着给我扇风、介绍，一共给了五千二百卢比，大概有三四百人民币吧！

今晚吃饭时已经联系好了车，明天去参观周边的遗址，而第一站就是最远的“朱丽安”大学，玄奘法师生活两年的地方。

6月29日

昨晚住的“宾馆”只开了半小时的空调，奇热无比，一夜起来三次，两次冲凉，一次索性在阳台上转，外面有点风，再进房子又像蒸笼，就把门打开，几乎一夜没睡！早晨起来的第一件事儿就是退房！

来到镇子上，这家宾馆和我们概念中的一样，有空调，整整齐齐，不错。

然后出去吃早饭，塔立克（当地人，会说中文）陪着我们，包了车，开始我们的佛教遗址之旅。首先开到八公里最远的“朱丽安”遗址，此处就是传说当年玄奘法师住过两年的佛学院！说来真神奇，二十七个完整的舍利塔，还有大经堂、闭关修行的小房子、僧房、蓄水池、厨房、餐厅、厕所，还有编外人员的住处等非常完整，都是二十世纪四十年代英国人考古发现并做了一定的修复。院子里佛像经常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而且精美异常！最后工作人员神秘的说：“我带你去看一个好地方！”把我领到水池边，这里有两排僧房，西面第一间房子就是玄奘法师住过的，干干净净，一个小窗、一个小龛，不知是供奉佛像或是放灯的地方。摸着小龛的石头，心说玄奘法师也摸过吧，我们此刻或许是离得最近的一次啦！

接着又去了另外两个遗址，都是风景绝佳，建筑规模宏大的所在，令人吃惊的是他们都说玄奘法师在此处生活过，而且找出具体地方！这一下把人弄糊涂了，据我找到的资料说玄奘法师在此学习和讲法两年，所以我倾向于朱丽安遗址，因为那里当时就是一所佛学院，另外两处一个是规模较大的寺院，还有一个是城市的遗址，里面有佛寺，还有拜火教的神庙，也许都住过吧，有一点可以肯定，玄奘法师在这里名气很大！而且很多遗址的发现，和《大唐西域记》的记载有关！

中午稍事休息，又去了一个佛教遗址，叫Dhwmorajika，这里很安静，有一个巨大的法王舍利塔在遗址中央，不可思议的是他们介绍说这是世界上七处有佛骨舍利的地方之一。此处于公元前三世纪，由阿育王建造，在大冢的旁边有一个巨大的佛舍利塔，不过七层现在仅剩两层了。还有两个展厅都是只留下佛的大脚，最大的佛脚长度有一米七左右，站在佛脚前无限遐想。最有意思的是有两尊残佛像并排坐着，他们介绍说这是佛祖的父母。在其周围是小佛塔和寺庙群，大部分都属于贵霜时期。

塔克希拉无疑是巴基斯坦佛教犍陀罗艺术的发掘中心，而且他们说挖掘出来的东西仅是十分之一，所以潜力巨大！

6月30日

今天穆斯林的斋月开始了，炎热的空气里到处弥漫着高音喇叭的诵经声，宾馆的大厅里电视直播着麦加朝圣的场面，而大街上所有的饭馆都关门，所以我也像封斋一样，白天吃了点甜瓜，到晚上回宾馆要了一盘面条吃。

又一整天泡在博物馆，在斋月博物馆不但下班早，而且老停电，和桑拿房很像，热得不停地流汗，汗水在速写本上摔成八瓣，浑身都湿透啦！

不过每天大数量写生绘画的确有用，因为一直在专注观察，所以对犍陀罗佛像的造型开始慢慢有所了解。而且在安静地面对佛像时，那种震撼人心的美显现的那么耀眼，毫无保留！虽然时光过去了两千年，但这种静穆、崇高、安详的美似乎永不过时，而且还能产生深深的共鸣，这是我最感兴趣也试图探究的问题，人类的精神世界真的很神奇，远古传递来的信息竟然这样清晰地接收了！如果说这世上有永恒，这算其中一种吧。

（本文作者为西安美术学院副教授，中国岩彩艺术研究中心副主任委员，中央美术学院访问学者，法国巴黎国际艺术城访问学者。）

责编/唐 昆